第四十二章:加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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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雲開已經連續加班三天了。

    他的辦公室儼然成了一間小型公寓,牆角衣架上掛了幾套西裝和居家服,沙發上整整齊齊疊著一床輕薄的羽絨被,書櫃空出一層,專門用來放置護膚品和香水。

    這架勢看起來像是要在辦公室裏常住,實際上他確實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他這般埋頭工作,卻沒人誇他勤奮,畢竟晏雲開一直奉行一個原則:獨加班不如眾加班。

    他在工作的同時,也逼著其他幾個組長工作,目前正死命催他們交考綱。考綱一般都是在考試前幾個月公布給考生,用來規範考試範圍和知識考點,不過九處招聘考試的筆試卷子考點太雜,整理起來很不輕鬆。更何況筆試是各地區自行組織,因此每個地區的考綱也略有不同……

    謝智埋頭寫了三天考綱,一臉菜色,終於在這一天偷偷拉扯來單位打卡的趙盜機,小聲地說:“哥們兒,你和晏雲開談戀愛也太沒滋沒味兒了吧?整天待在辦公室有什麽意思,出去約會去啊!”

    趙盜機有點懵,手中拎著飯盒,麵無表情地說道:“他很忙,沒時間。”

    “這樣,我給你們安排安排,你帶他去玩兒兩天。晏雲開都加了三天班了,我們太辛苦了。”謝智朝他使了個眼色。

    趙盜機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不禁有些想笑,心想原來你們體會到被晏雲開支配的恐懼了。他很淡定地看了謝智一眼,表示無能為力。

    謝智:“唉,真不是我偷懶啊,除了寫考綱,我這兒還得負責考生報名和審核,你知道吧,我管得那一片多山又靠海,江湖野路子太多了,這工作很不好做啊。”

    “……哦。”趙盜機看了眼表,到飯點了,便敷衍道,“我跟他說一聲,不保證有用。”

    謝智抱拳行禮:“去吧,當一個新時代的妲己。”

    趙盜機滿頭黑線,揮揮手走了。

    負二樓的走廊上沒有亮燈,綠色發光的“安全出口”警示標識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在不遠處響起來,一條細長的黑蛇沿著貼著牆挪動,趙盜機一言難盡地瞥了它一眼,下一刻,左手邊的一間辦公室突然開門,燈光從室內透到走廊。

    白盛站在門邊,陰森森地推了一下眼鏡,朝趙盜機點點頭,而後將黑蛇提溜起來,盯著黑蛇豆大的眼珠子,冷漠道:“趕緊幫忙做好手上的事情,大學快要開學了,我還得抽時間備課。”

    黑蛇耷拉著尖尖的小腦袋瓜,片刻,化成餘霆,哀嚎:“我不想加班啊啊啊。”

    趙盜機扯唇一笑,推門進了晏雲開的辦公室。

    “來啦。”晏雲開翻著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地說。

    此時已經將近中午十二點,趙盜機將飯盒擱在桌上,問:“餓了嗎?”

    底下常年不見天日,整日開著燈,也察覺不出什麽變化。聞言,晏雲開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到了飯點,這才覺得腹中空空,暫時放下手中的文件,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辦公桌。

    趙盜機拿出桌墊,幫他把飯盒打開。

    “你吃過了嗎?”晏雲開看了眼菜色,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趙盜機溫和地看著他吃東西,說道:“吃過了。你還要忙多久?我這一路進來,都在嚎加班的事。”

    晏雲開能夠想象同事們罵罵咧咧的樣子,隻忍不住笑。

    “手頭上的事情做完,能歇一天吧。”他慢條斯理地將菜裏頭的生薑絲兒挑出來,隨口說道,“這兩天好幾個電話進來探聽消息,都是各大寺廟宮觀,來問招聘考試的事兒。唉,我們連考綱都沒出來,想透露都沒法透露。”

    趙盜機不懂這些,見他實在辛苦,便問道:“有什麽我能做的?”

    晏雲開笑吟吟地抬眼看他,誇獎:“有進步哦親愛的,越來越體貼了。既然你主動問了,也省得我勸你,還真需要你幫忙。”

    “什麽?”趙盜機聽到“親愛的”這種甜甜膩膩的稱呼,愣了一下,隨即麵不改色,竟是適應得很快。

    “麵試時的實踐操作題,最後要有個壓軸的大題,還在談論選題範圍。”晏雲開說,“劉臻言的意思是建立一個幻境副本,隨便放幾隻怪進去,考驗考生的能力。唔,這個難度太低了,所以還在討論怎麽升級難度。他想讓你參與選題和幻境設計,給出的條件是把你仨月一換的臨時身份證改成二十年一換的。”

    趙盜機無可無不可,給他倒了一杯水,“你想讓我去?”

    晏雲開嘴裏嚼著米飯,挑了挑眉頭。

    “行。”趙盜機隨口應下。

    地麵上。

    兩輛車停在單位大樓前麵,其中一輛車上下來一個禿頂的中年胖子,那胖子身後站著兩個西裝革履的中老年男性,後麵跟著一隊警衛員。

    劉臻言摸著鋥亮的腦袋,從樓裏出來,率先伸出手和胖子握了一下,笑道:“張處長。”

    張處長笑嗬嗬地與他握手,隨後遞了個詢問的眼神。劉臻言微微點頭,表示都打點好了,又笑著去和後麵的兩個領導握手。

    張處長說道:“咱們進去看看吧。這一二兩層是我們單位的辦公區域,往上是國安部其他兄弟部門,咱們慢慢參觀。哈哈,國安向來低調,咱們也低調一點。”

    國安部的地盤向來嚴查出入人員,就連隨便一間辦公室都要上三道鎖的,自然不可能讓領導們帶著警衛員隨便走隨便看。因此大部分的隨從都留在單位大樓外,隻有幾個人進了樓。

    這一二兩層確實也是九處的辦公區域,不過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待在地下,隻有要招待別的單位的時候,比如和妖委開會、和軍委交流合作之類的,才會在地麵上的會議廳進行。

    現在有領導來視察,自然不能毫無布置,前台擺了一個“歡迎領導蒞臨我處”的牌子,除此之外……劉臻言掃視一圈,發現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布置了,不由眼皮一跳。

    一個領導有些官架子,習慣了前簇後擁的視察,對九處這麽冷淡的反應不太滿意,但麵上不顯,淡笑著問:“你們單位工作倒是繁忙。”

    他話一說完,一道黑影從二樓的欄杆後麵翻落到地麵,下意識定眼看去,見一個胡子紮拉的男人手中拿著一遝東西,匆匆往走廊裏走。

    鍾一琥加班加得昏天黑地,去二樓資料室翻出以前招聘考試的全部資料作參考,出來後懶得等電梯,也懶得走樓梯,一翻身直接跳了下來。他匆匆忙忙間看到劉臻言拎著一夥人在大廳,就連久未謀麵的張處長也在,這才想到之前劉臻言隨口一提的領導視察,於是客氣地笑了一下打了個招呼:“領導們好。”

    還不等領導們矜持地回應,他又一頭紮進走廊入口處的一間辦公室,門未掩好,室內響起一聲憤怒的虎嘯,兩個染著奇怪發色的小妖怪嬉笑著溜出來,其中一個腦門上還頂著沒收回去的貓耳朵,大喊:“虎哥別生氣嘛,加班太累了,午休一下又怎樣!喲,劉老大在這兒呢!”說著,一溜煙從這群人麵前跑走了。

    劉臻言摸腦袋:“……”

    張處長:“……”

    領導們:“……”

    劉臻言心累,雖然他並不是很在乎上邊對自個兒單位的看法,不過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簡單看過地麵上的區域,領導們揮退警衛,隻留心腹,道:“到下麵看看吧。”

    劉臻言微笑著帶他們到電梯前,依次錄入虹膜和指紋,這才讓他們下去。

    負一樓燈光明亮,一如既往的商務風格在此刻靠譜了起來,牆上掛著九處建國以來的曆史和榮譽,劉臻言簡單介紹幾句,敲了敲手邊一間辦公室的門,推門而入,向領導展示同誌們辛勤工作的風采。

    遊優正拿著電話暴躁地罵人,門突然被推開,一臉懵逼。看到走廊外的張處長,他很快反應過來,掛斷電話的同時臉上已經露出溫和無害的微笑,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端出一副溫順小白蓮的麵孔,說道:“領導們好。”

    張處長笑嗬嗬道:“小遊,忙著呢?”

    遊優微微低下頭,笑道:“是,最近單位加班呢,早聽聞領導蒞臨我處,倒是讓我們更有幹勁兒了。”

    他說起鬼話來真是絲毫不含糊,明裏暗裏吹捧了一番,最後將笑容滿麵的幾位領導送出辦公室,關上門翻了個白眼。拿起電話,繼續罵人。

    劉臻言心想遊優不愧是京圈交際一枝花,搞關係還真是靠譜,知道當官的愛聽什麽,幾句話就把九處招待不周的事情圓過去了。

    走廊入口又出現一個人,劉臻言一看,樂了。

    那一邊晏雲開和趙盜機上樓來,拿著一份文件給劉臻言過目,順便說說給趙盜機換身份證的事,遠遠便看見遊優辦公室前站著幾個人。他心思一轉,已經明白怎麽回事,微微一笑。

    趙盜機瞧了那幾個陌生麵孔一眼,除了張處長,其他人都常常出現在新聞聯播上,趙盜機以前閑著沒事兒就看新聞,倒是知道這些人的身份。

    晏雲開步伐稍快,笑容溫柔謙和,從頭發絲兒到西裝都服服帖帖、整整齊齊,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精英味兒。連續幾天的加班沒有讓他變得狼狽,反而有一種十分幹練的氣場。

    晏雲開因為工作關係,常常和上邊國安的兄弟以及外交部打交道,深知官場上說話的內涵,不禁周到地問候了領導們,解釋了單位同誌們為什麽沒出來熱情接待,還在話中拐彎抹角地哭了一回窮,把九處同事們說得是勤勤懇懇、一心向黨。

    劉臻言偷偷給他比了個拇指。

    趙盜機也恍惚了一下,心想自己之前那麽盲目的信任晏雲開的言語,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

    北京的某處小別墅中。

    十五六歲的少年百般聊賴地蹲在草坪上,留心觀察周圍,心中暗歎一口氣:雖然和哥哥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霧霾,但是哥哥美人在懷,事業也上了正軌,自己還在這兒給反派當馬仔,好苦哦。

    石桌前,張僧繇一攏袖子,淡笑道:“你隻需要動用自己的人脈,無聲無息地在他們那裏安插人手就行。這事若能成,你可賺大發了,別說是重返青春,就是長生,又有何難?”

    一隻幹瘦的手拈起棋盤上一顆棋子,良久,蒼老的聲音歎了一口氣,說:“落子無悔,我也……沒有回頭路了。”

    張僧繇道:“人類百年回首,總覺得自己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你若不像成為蜉蝣,與我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那老人沉默不語,終是應了。

    張僧繇目的達到,起身告辭。少年拍拍褲子上的草屑,跟上他的腳步。

    張僧繇冷淡道:“我的計劃,你會去告訴趙盜機嗎?”

    少年漫不經心一笑:“你會讓我說嗎?”

    兩人不論恩怨,好賴也結伴過了一千多年,對彼此可謂知根知底。

    “不會。”張僧繇說,“所以我給你下了一道咒,離開我百米之外,你身上的禁錮符文會發作。”

    少年“哦”了一聲,突然問:“張僧繇,咱搭夥過日子這麽些年了,你待我,難道一絲真心也無?”

    張僧繇閉了閉眼,應道:“沒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