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盜機坐在地上，抬頭冷眼看著那一臉銳氣的少年，在對方發動攻擊之時，他麵無表情地用單手手掌一撐地麵，騰空躍起，朝後退去十米多遠，而後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誒——”唐珩拉長了聲音，這一擊未中，他倒沒有氣餒，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的考官，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目露凶光，像隻小豹子一樣。

    趙盜機一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裏，一隻手按了一下手機，垂眼看了眼時間。

    唐珩手腕一抖，三顆圓潤有光澤的佛珠出現在他手指之間，手上纏繞著一圈淡金色光芒的梵文，另一隻手中食二指與大拇指搓了一下，出現一張虛幻的符紙。

    這左手佛門，右手道法的搭配看起來頗有些不倫不類。

    “嗬。”趙盜機略一挑眉，神情不冷不熱，有些傲慢地抬了一下下顎，“來。”

    唐珩傾身而上，兩手上的東西都如子彈一般飛快地射了出去，趙盜機卻隻是平靜地移了幾下步子，就完完全全避開了這些東西。

    佛珠嵌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個小小的坑，還冒著青煙。

    趙盜機心平氣和地說：“不要浪費時間。”

    唐珩目光沉下去，手中幻化出兩柄匕首，如同一道影子一般侵襲而來，招招幹脆利落，半點兒花架子都沒有，圓圓的眼睛中透露著一絲血性。

    鐵門“吱呀”一聲，又被人打開了。

    唐珩絲毫不理會這點動靜，趙盜機卻是忙裏偷閑地朝樓道口看了一眼，瞧見四個考生猶猶豫豫地走進來，彼此交換眼神，似乎再商量要不要出手。

    那柳葉眉杏眼的姑娘是個急性子，隻是看了同伴們一眼，手上已經凝出法力向趙盜機攻擊而去。

    趙盜機翻了個跟鬥，騰空而起，穩穩地站在欄杆上。

    那攻擊被他避了開，唐珩卻沒有那麽好運，不慎被擊中了手臂。

    豹子一般的少年冷硬地轉過頭，盯著剛剛出手的那個人。

    一對四，兩相對峙，趙盜機立在高處，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考生。

    柳葉眉的另外三個隊友警惕而緩慢地朝四周散去，圈成半個圓形，將唐珩包圍在其中。

    陳塗揉了揉原本就已經很紅了眼眶，像是兔子見了狼一樣，有些緊張，慢慢地走向唐珩的左側，餘光又瞥了趙盜機一眼，顯然還記得當初筆試時，大妖釋放威壓時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監控中心。

    晏雲開從容地看著畫麵中的情形，偶爾拿起筆記錄考生的行為，公正客觀，心中甚至在分析預測他們的動向。

    偌大的會議廳安靜無聲，同事們戴著耳機時刻監視著考場的動靜。

    白盛負責監測整個考場能量波的變化，他原本吊兒郎當地倚著椅背，一邊喝茶一邊盯著顯示屏，畢竟考生們的能力再出色也就那樣兒，偶爾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數據變化，也沒有超出他的心裏預期。

    驀地，白盛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監測頁麵上，某條線越來越陡，正飛快地往高點攀爬。他將茶杯隨手擱在一邊，點開某個監控地點的具體能量波數據。

    他有些驚詫，接通晏雲開的語音，問：“組長，你那邊什麽情況，XX樓天台，這數據一直在往上攀，已經超出目前的最高值了。有人作弊嗎？還是考官出大招了？”

    晏雲開疑惑地“啊”了一聲：“沒有啊，我這邊畫麵顯示沒有異常……”

    天台上，四對一的比拚已經開始，趙盜機冷眼旁觀，不動如山。

    鍾一琥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也上了天台，溜達一般地走在邊沿，優哉遊哉地朝趙盜機打了個招呼，環著手臂看考生們打架。

    “我都把這校園轉了一圈了，半個能打的都沒有。”鍾一琥歎了一口氣，“這一屆考生不行啊。”

    趙盜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眾人混戰至一團，不知從何處掉出來一枚小小圓圓的發光的東西，在眾人的腳步下被踢至角落，那東西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那什麽玩意兒？”鍾一琥一下子就留意到那個小東西。

    這時，樓下一扇窗戶被人打破，發出碎裂的聲響，一個考生不受控製地飛出窗外，“啊啊啊”地大喊大叫。這樓極高，普通人摔下去不死也得全身癱瘓，那墜樓考生滿臉驚恐，似乎沒有想到應對的措施。

    沒來得及回答鍾一琥的話，趙盜機轉過頭，朝下看了一眼，當機立斷一躍而下，手指還未夠到那墜樓考生的領子，楚陽明扇著大翅膀飛快地衝過來，與趙盜機對視一眼，將墜樓老生駝在背上，往上飛了幾層，朝著教室裏看去。

    幾個考生已經扭作一團，不顧形象地爭搶起徽章來。

    楚陽明作為全場最炫的鳥人，果斷離開現場，免得被波及。他將救下的考生放到地麵上，對方感恩戴德地送給他一枚徽章，楚陽明有些不好意思，推拒了兩下，還是收下了。

    加上自己的兩枚，他目前總共才收集了五枚徽章，實在太少了。

    且說趙盜機為救那墜樓考生跳下了高樓，沒救到人之後，他也無所謂，踏著風輕飄飄地落了地。

    而天台之上，那發著強光的小物件猛然裂開，其中展開一個巨大的法陣，法陣上刻畫著繁複的紋路，並不好看，像是什麽張牙舞爪的奇怪符號，給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鍾一琥虎目圓睜，下意識吼道：“跑！”

    柳葉眉姑娘和其他兩個隊友離得門很近，在法陣還未蔓延到他們腳下時，飛快地躥了出去。

    唐珩和陳塗來不及逃，望著身後高樓，唐珩一咬牙，跳了下去，陳塗則有些腿軟，走不動路，鍾一琥原本都要跳了，被他整得無可奈何，返回去拽他，那法陣飛速旋轉起來，驀地一收。

    天台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隻留下一枚四分五裂的白色龍鱗。

    那頭唐珩跳了下去，正好趙盜機沒有走遠，凝聚起一團風，拖了他一把。

    “怎麽？”趙盜機皺起眉。

    唐珩急道：“考官和另外那個男的還在上麵！”

    趙盜機一瞬間蹬著牆，如履平地一般往上跑，到了頂樓，目光幽深，掃視一周。

    他跳進圍欄，緩步走到某個角落，半跪在地上，拾起破碎的龍鱗。

    晏雲開騰地一下站起來。

    “遊優呢，叫他過來接替我。”他吩咐完這句，擰著眉頭，接通和其他幾個考官的通訊，“聽著，出現意外了。天台出現移行法陣，將鍾一琥和陳塗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你們立刻搜索考場，查看是否還有白色龍鱗。”

    遊優快步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的耳機戴在頭上，操控無人機巡視全場。

    “封鎖考場，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晏雲開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二十三分。

    白盛問：“考試要暫停嗎？”

    晏雲開皺了下眉，詢問其他幾個組長的意見，大家都無可無不可，劉臻言冷靜道：“考試繼續，向考生說明現在的情況。”

    是了，他們的工作環境本來就是這樣，充滿著各種未知數。

    “好。”晏雲開應了一聲，示意遊優廣播這個消息，又交代，“盯緊剛剛在天台上的那幾個人。白盛將能量波的監測擴大至全國，鍾一琥若有條件，會給我們提供線索的。”

    他快步走出監控中心，下樓時正好遇到趙盜機，雙方對視一眼，趙盜機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趙盜機張開手中，掌心中是碎掉的龍鱗，他沉默了一下，說：“應該是衝著我來的，連累到鍾一琥了。”

    “你知道是誰帶進來的嗎？”

    “應該是天台上的那些人，或者和他們有過接觸的人。”趙盜機收緊拳頭，“我先前完全沒有感應到不對勁。張僧繇還未死心……他若修魔，實力必定大增，此番設計恐怕凶險。”

    晏雲開抿了抿嘴唇，對著自己的失職有點懊惱：“入場前的檢查也沒做好。”

    趙盜機抬手摸了把他的臉，寬慰道：“交給我吧，我能找到他們。”

    “怎麽找？”晏雲開與他一道往外走，先去加固考場的警戒線，確保沒有人能夠趁亂溜出去，“我們單位情況特殊，基本上每人都留有感應之物，我回去取來，看看能不能卜到鍾哥目前所在的方位。”

    趙盜機沉吟片刻，說：“我若動用魂魄中那縷龍魂，應當能夠找到白龍，隻不過……”

    晏雲開看了他眼中不定的神情，問：“你尚且不能自如地運用這股上古之龍的力量？”

    趙盜機點點頭。

    “那算了，別逞強。”晏雲開道，“我先卜一卦試試。鍾哥修為很高，腦子也靈活，暫時無需擔憂。”

    嘴上說著暫時無需擔憂，但是晏雲開還是火急火燎地回了一趟單位，全神貫注地開始推演。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無聲無息地幫助他演算因果。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二十八星宿列陣，沿著軌跡緩緩轉動。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黑白太極浮現在晏雲開胸口的位置，飛速旋轉，愈變愈大，他一下子進入到一個玄之又玄的境界，仿佛站在至高的虛空中，俯視眾生。

    這境界太過玄妙，他無法留意時光流逝，直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從靈台傳入身體內，晏雲開才顫了顫鴉羽般的睫毛，恍恍睜開眼。

    趙盜機摸著他的額頭，看著他神色迷蒙的模樣，關切道：“怎麽了？”

    晏雲開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考試結束了。”趙盜機說，“他們在詢問考生相關線索，你這邊有進展嗎？”

    晏雲開撫上心口，那太極圖案已經融進體內，他回過神，點頭：“鍾一琥他們已經不在人間了。”

    “又是地獄道？”

    “是幽冥血海。”

    “阿修羅？”

    劉臻言走進辦公室，嘬了一下牙花子，有點愁：“這下麻煩了。那個張僧繇，已經能夠隨意來往不同的空間了？”

    晏雲開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劉臻言摸了摸光頭：“這樣吧，我帶著達瓦頓珠和謝智去幽冥血海走一趟，這邊後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他看了一眼晏雲開，又說，“你好好參透參透你的偃骨，這玩意兒吧……好像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劉臻言能做到副處長這個位置，管理這一幫妖魔鬼怪，必然有他的出眾之處。雖然他平時看起來就是一不著調的普通和尚，但是關鍵的時候特別可靠，讓人猜不透他的能力的底限。

    晏雲開點點頭。

    “這下組長走了四個，你和央金柳多費點心，別讓人乘虛而入。”劉臻言目光沉靜，“讓趙盜機在這鎮著也挺好。”

    晏雲開微笑了一下，終於問道：“劉副處，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劉臻言扯了一下唇角，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從東土大唐而來，去往西天，拜佛求經。”

    “滾你丫的。”晏雲開嗬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