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明瑄的時候，言小酒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世人都說，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是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以及一個新人。言小酒深以為然，隻不過，在她這裏，新人換成了遊戲罷了。

    “這位是TX的商務總監Sherman，這位是我們運營部主管小酒，全權負責《無雙》的運營工作……”

    看著boss笑得像開了花的老臉，言小酒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場坐標於他們公司樓下咖啡館的會談八成是場鴻門宴！

    果不其然，開場白過後，話題很快跳到了這位高端洋氣上檔次的Sherman先生的來意——《無雙》的獨代權上。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的條款絕對是同行最優惠的了……推廣資源這塊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我們會保證充足的用戶資源，隻要產品質量過關……具體遊戲評級，估計要等幾天，我們評測部門會出一份全麵的報告。再者，接入前期也會引流部分用戶觀察效果……”

    不能否認的是，明瑄此人皮相還是可以的，衣冠楚楚，再加上一副低音炮，很能俘虜不知內情的中青年婦女的芳心。就比如說，掛著含羞帶怯的笑容端咖啡的waitress，鄰桌時不時投來的注目，甚至連本公司的商務小妹，都會時不時看著他發個呆。

    嗬，女人！

    想當年，她還是坐在他旁邊的正牌女友時，也曾不悅中帶了一絲驕傲麵對著這些覬覦的目光。如今想來，真是傻叉！

    “所以，如果貴公司沒有異議的話，我們可以盡快走合同流程，也好方便後麵的對接。”

    哦

    所以到底把她拉過來幹嘛的，聽這個衣冠禽獸單方麵演講嗎？

    言小酒有些煩躁，目光落在麵前長玻璃杯中啡色液體裏懸浮的冰塊上，靜靜發呆。

    論公，能搭上TX這條大腿自然是極好的。

    首先，如今投放買量越來越難，用戶貴的要死，獨代簽給TX就意味著那座上億級的用戶資源寶庫向他們敞開了一扇大門。

    其次，TX運營組的大多數人能力都很不錯，起碼比她強，她在跳槽到這家公司前，就和那邊打過不少交道，深有感觸。

    但論私，老實說她一點都不希望這個狗屁合作的達成。

    原因有很多，比如說，TX爸爸非常難伺候，給的收入KPI目標經常能透支一個遊戲的生命，原本能安安穩穩收五年的錢，在KPI的大錘下可能隻能活個三年然後就苟延殘喘了。

    又比如說，TX運營組確實強，但是他們往往也很強勢，先前做研發運營時她就經常被對方的PM懟個狗血淋頭，而如今這種情況，她作為第三方代理、運營對接、中間人角色會更加尷尬。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並不想跟明渣男再有任何意義上的接觸，即便是同處在一個群裏都無法忍受。

    幸而笑成了一朵向日葵的boss沒有當場拍板決定合作。

    言小酒壞心眼地偷偷問boss：“老大，要簽獨代也可以考慮下其他幾家大平台呀而且，TX爸爸還挺難伺候的”

    言下之意就是，可不可以不跟TX玩嘛？

    結果boss大手一揮把她丟回了座位：“你的報告寫好了嗎？”

    意思就是，朕自有主張，滾。

    於是，一直到下班的點，難得今天還不用加班，她都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來。

    偏偏出了公司大樓，便見著一輛騷包的紅色mini停在路邊，車牌號是極為熟悉的。隻是，與她何幹？

    言小酒目不斜視地走過，卻被驟響的喇叭聲嚇得停住了腳。

    她皺著眉頭看向下車繞行走向自己的男人，下意識看了看身後，生怕有熟識的同事見到這一幕會添油加醋傳八卦。思及此處，本來就擰著的眉頭就更糾結了。

    “好巧。Sherman總監有何貴幹？”

    男人的輪廓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柔和，眉眼之中透出一絲疲倦，又似帶著點欣喜。

    “你，下班之後有安排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有安排，沒空。”

    這硬邦邦的拒絕並沒有讓男人有所動容，像是意料之中。

    “那我送你一程吧，回家還是去哪兒？”

    “不必了。”

    明瑄難得的堅持，這讓言小酒很是不解。上次不是都說開了麽，現在又跑過來黏黏糊糊的算什麽？難不成，他是見合作還沒達成，想要出賣美色、打感情牌？

    這麽一想，她拒絕的心就更加堅定了。

    於是，她一邊說著“真的不用了”一邊往車流的反方向走，料他也沒辦法逆行跟著自己。

    不想男人箭步衝過來，輕車熟路地扯住了她的手腕，力度剛剛好，既不會弄疼她，卻也穩穩地將她置於自己的控製之下。

    就像過去的三年裏他們鬧小別扭時他主動求和時經常上演的樣子，這種感覺讓言小酒很不好。

    她眯了眯眼：“你到底想怎麽樣？”目光落在相接觸的肌膚上，慢吞吞道：“我給你三秒鍾，你再不放手的話，不要怪我在這麽多人麵前不給你臉……”

    唔，好像是有段時間沒有活動一下筋骨了。

    “小酒，我知道你還沒原諒我。但是，我們就連做普通朋友都不行嗎？”男人急聲地問，逆著光的麵容上神情似乎有些委屈。“今天你的樣子，就好像真的不認識我一樣。再怎麽說，之前我們也算是合作夥伴。這幾年的情分，你……”

    言小酒深吸了口氣：“既然你提到情分，雖然我覺得在你劈腿那一刻起，咱倆就沒什麽情分了。不過，看在往日的份上，告訴你個事情。”

    明瑄微愣。

    她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他身後。

    “這條路不能長時停車，還有，這個點交警還沒下班。”

    望著姍姍而來的交警小哥，以及明瑄那古怪表情，言小酒笑得眉眼彎彎，然後順利脫身。

    隻是心情還是有些低沉，一直延續到了晚上的直播裏。

    前段時間上躥下跳的黑子們已經銷聲匿跡，遊趣的超管大大也幾番向她表達了友好，並且表示以後出現這種情況可以直接找他，會第一時間幫忙解決雲雲。這也就算了，關鍵是無緣無故還給了自己三天資源位，這可是價值真金白銀的優惠待遇，這不，她如今的人氣已經能時不時在遊戲版塊前十榜上吊個車尾了。

    不知是不是粉隨愛豆，遊趣的老板土豪，故而遊趣上的小土豪也不少。隻是今天九九主播的心情確實不大美好，連10袋豪華狗糧都沒能拯救她的壞心情，反而覺得那狗糧二字頗有些刺眼。

    這份憋屈表現在遊戲中，主要是她的敵人對手們感到了更深的寒意、和戾氣。無數個電腦屏幕前的玩家竟在同一時間覺得自己像被躲在暗處的毒蛇還是什麽東西盯上了似的，反正，那感覺略有些可怕。

    原本言小酒喜歡走穩妥路線，吃雞比殺人重要，今天的她好像回到了剛分手那幾天的狀態，潛意識裏總把那一個個晃動的小人都當成了明渣男在打。

    主播今天好沉默呀

    九九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麵對粉絲的關心，她也隻能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不鹹不淡地說起了遊戲。

    不想手機卻突然震了下，是“疑似臉盲的狗子他爸”發來的消息。

    這個昵稱還是上回一起遛狗之後她憤憤不平給起的，那天之後兩天就沒聯係過。

    疑似臉盲的狗子他爸：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九九：你怎麽知道？

    疑似臉盲的狗子他爸：你今天都沒有笑，而且，你這一局失誤了兩次，上一局三次，還有上上局……

    疑似臉盲的狗子他爸發來了一張截圖。

    言小酒條件反射問出那句就回過神來了，隻是真的看到對方發來的直播界麵截圖，心裏的感覺有些詭異。第一感想居然是，唔，這妝容看起來確實不大美妙呢。

    九九：你又偷窺我！

    等等，上一局？上上局？他到底看了多久？豈不是連自己各種黑臉還有點暴躁地懟了一個不知所謂的路人觀眾的過程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言小酒莫名覺得麵上有點熱，所幸擦的粉夠厚，看不出來端倪。

    結果看到下一條彈幕時，卻忍不住撲哧一笑。

    是不是跟酒窩小哥哥吵架啦？罰他跪鍵盤

    跪榴蓮吧，環保一點，跪完還能吃

    這一屆的網友都好有愛啊，果然是不經曆風雨不能見彩虹，她這小小直播間經曆了兩周持續不斷的黑子口水洗禮，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笑完了，她突然渾身一僵，彈幕裏的酒窩小哥哥本人好像就在窺屏呢。

    希望他沒看到

    言小酒默念了三遍，隻當做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也沒有回應那幾條彈幕，正準備將注意力放到遊戲裏，省得某人一會又給她數據統計一番失誤率什麽的。

    結果就在她瞄準了草叢裏冒出來的一個屁股時，手機突然又震了起來。

    疑似臉盲的狗子他爸：酒窩小哥哥是誰？你男朋友？

    轟——

    言小酒老臉一紅，手一滑，原本如砧板上肉的敵人僥幸逃過一劫，那箭巧而又巧地落在了敵人腳後跟旁邊。後者被嚇了一跳，跟兔子似的趕緊溜了。等她回過神來，那個顯然的屁股君早已逃之夭夭。

    疑似臉盲的狗子他爸：你又失誤了。所以，你們真吵架了？

    言小酒陷入了迷之沉默。

    這個問題她到底應該怎麽回答？

    想了很久，等到這局遊戲結束，她扯了個借口下播，這才慢悠悠地回了句：“你猜，還不是，沒吵架。”

    看到回複的謝長卿有點懵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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