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如此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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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婆婆陳滿香,沒有其他的嗜好,唯獨,偏愛打麻將。

    住到我們家以後,最初的一兩個星期,她也的確安分守己。可自從我辭職在家,她就按奈不住對麻將火熱的愛。最開始號稱人生地不熟的她,竟然順利的找到了隱藏在小區內的麻將室,同時也結交了一群形形色色的牌友。

    為此,她早出晚歸,樂此不疲。小姑子蘇玉還未成家,找了個東奔西跑的工作,整日看不見人影。

    家務很自然的落到了我頭上。可憐我一個孕婦,除了一日三餐,還要給她們打掃洗衣。日常之餘還得忍受婆婆的頤指氣使,遷就她的無理刁蠻,過得比上班還苦。

    這都不算什麽,更讓人忍無可忍的還在後頭。

    她,陳滿香,趁我出門的間隙,大肆呼朋引伴,把一群來曆不明的牌友招到家裏,在我的房子裏,熱火朝天的打起了麻將。

    我一進門,濃重的刺鼻的煙味迎麵撲來,我氣的渾身發抖,我的指甲陷進肉裏,胳膊也止不住的顫抖,手裏的東西散落一地。我緊緊的咬住牙根,快要咬碎了,用盡我最後一點力氣,聲嘶力竭的質問她:“媽,這是都是些什麽人?你怎麽能在家裏打麻將?”

    我婆婆玩的正在興頭,被我冷不丁一吼,當場垮了臉,但礙於外人的顏麵,裝模作樣的扯著嘴笑了:“敏敏啊,這些都是媽媽的好朋友,今天麻將室人滿,我們沒趕上,就讓朋友們來家裏玩玩,你挺著肚子,也不方便,快去房裏休息,不用招呼我們。”

    我簡直要啞然失笑了,知道我懷孕,聞不得煙味,受不得吵鬧,還帶著大幫人過來,是在故意和我作對?還是她不懷好意的想讓我生下一個畸形兒?

    “媽,我是孕婦,聞不得煙味,也受不了吵鬧。你帶朋友去麻將室打吧,我給您出錢。”

    “敏敏,朋友們都玩的正高興呢,這樣吧,你去房裏,把門帶上。”

    溝通無效,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麽了,還要這樣的委曲求全。這麽多人在場,我忍,我拚命的忍,我忍的眼淚快要出來了。

    我心裏有一頭野獸在噴火,我恨不得當場拿著一根棍子將這些人統統趕走。

    可是,我沒有!

    我一邊痛恨斥責自己的無能,到如此地步,還在顧全著她的顏麵。一邊抿唇不語,低著頭大闊步,進了自己的房間,心裏恨恨的,把門重重一摔!

    門板合上的巨響,震得空氣都在顫動。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門外麻將的聲音震耳欲聾,也焦灼著我的心,我用背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頭,不知什麽時候,我竟然睡著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牌局的已經散場,婆婆也不知去向。殘留一片狼藉,客廳裏更是烏煙瘴氣。我們新買的真皮沙發上布滿汙漬,還被燙破了幾個洞。

    我拖著沉重的身子,忍氣吞聲的收拾。還沒有收拾完,蘇澤就下了班。

    他換完拖鞋,就過來溫柔的環住我的腰,寵溺般摸了摸我的肚子:“老婆,今天寶寶有沒有踢你?”

    他的呼吸輕輕撫過我的臉,聲音又是那樣的和暖。一瞬間,我所有的委屈與不滿化為虛無,心裏卻想哭的要命,眼淚,止不住的湧出,再湧出。

    “怎麽哭了?”他一臉關切的詢問,手心熟悉的溫度脈脈傳來。

    我睜開淚水朦朧的雙眼,努力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才開口,將婆婆帶人到家裏打麻將的事情和盤托出。

    我看著蘇澤,他黑色的針織衫顯得整個人肅穆沉悶,眼神深邃發黑,如同萬丈深淵。晚飯後,老公拉著婆婆默默進了房間。我在外麵,聽見從婆婆房裏傳來激烈的爭吵,還有劈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音。

    一連三天,老公和婆婆倆人,互相把對方當做空氣,拒絕一切的溝通交流。

    我心裏過意不去,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畢竟作為一個媳婦,我有挑撥是非的嫌疑。

    小姑子蘇玉,善解人意的分擔了我的憂愁,順利的讓母子倆和好如初。

    因為麻將造成的,母子激烈衝突雨過天晴。我心裏也舒了一口氣,我以為,此事到此為止。

    無獨有偶,又讓接二連三的撞見,家裏振聾發聵的麻將場麵。我睡眠嚴重受到了幹擾,情緒也不穩定,脾氣也遏製不住的暴躁,甚至我的肚子,有時候隱隱的不舒服。我知道,這是我的寶寶在抗議。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我的底線。終於。我忍不住了。

    這天,她們正打的熱火朝天,我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萬念俱灰般撲過去,我當著婆婆麵,一氣之下,把她們的桌子掀翻在地。

    周圍的人一臉茫然,看我突如其來的撒野,頓感手足無措,過了一會兒,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大家散了吧!

    其餘人才回過神來,都悻悻的,退了場。

    等我平定心緒,目光掃過一旁的婆婆。我看到,她臉色慘白,表情因怒氣揪成一團,眉心皺褶,目光凶狠,還沒有等我說話,就對著我,無情的揚手,摑了我一巴掌。

    她的力道很大,我被打倒在地,我的身體失去重心,腦袋狠狠的撞在旁邊尖銳的桌角。鑽心的刺痛,從我的後腦勺傳來,大量的鮮血湧出,在潔白的地板上肆意蔓延開來,分外顯著。

    到了,此刻,我的婆婆,陳滿香,在看到我流血不止的情況下,還對我口出惡言:“我們蘇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讓阿澤娶了你這個瘋狗,真是晦氣!”

    我真不敢相信,一個人的嘴臉,怎麽會這麽醜惡!人心,竟然涼薄至此!我又怎會,遇見,如此婆婆!

    我倒在僵硬冰冷的地麵,艱難的爬起來,地板上沾了水漬很滑,我的身子又沉,重心使我動彈不得。

    我的手背擦破了一大塊皮,冒出血跡。竄入四肢百骸的疼,痛的我快要窒息,我的肚子也隱隱地有異樣。

    在我清醒前的最後一秒,眼前是婆婆,猙獰的臉。

    我陷入安靜白霧彌漫的靜謐中,迷糊中,聽到我的小姑子蘇玉在喊我:“嫂子,嫂子,你醒醒,醫生馬上就來了,你撐住。”

    我動了動嘴唇,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慘白。

    蘇玉坐在我的床頭,一看我睜眼,欣喜異常:“嫂子,你終於醒了,可真是把我嚇死了。”

    我虛脫的躺在病床上,全身酸痛不已,腦子漸漸恢複了清明。

    孩子,我的孩子。

    我如噩夢驚醒般,接著便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兩隻手趕緊摸了摸我的肚子。蘇玉見我神色慌張一臉擔憂,連忙寬慰我:“別擔心,救送的很及時,孩子還在,還在。”

    我心裏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很快,蘇澤趕到了醫院。跟他一起來的,還有,陳滿香。

    我已不再想稱呼她為,婆婆,在我心裏,她不配。

    她提著惡心流油的黑色濃湯,當著蘇澤的麵,生怕我告狀,還在千方百計的掩護自己:“敏敏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走路也不看清楚。萬一,萬一孩子沒保住,你說,你怎麽跟阿澤交待。”

    我無力的躺在病床上,聽到她明目張膽的嫁禍,恨不得上去撕破她的老臉。

    蘇澤的嘴角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蹙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打開婆婆拿過來的濃湯,去包裏掏勺子,想喂我,不曾想,半天沒摸到。他皺了皺眉,轉過頭去問:“媽,你是不是忘記拿勺子了?敏敏真是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沒勺子,怎麽喝?”

    蘇澤的話有一絲責怪,婆婆一臉的不悅,小聲咕噥了一句,我沒有聽清她在說些什麽,她的神色,有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很明顯,她認為,現在在這個兒子的心中,自己的位置已經無足輕重了。

    我心裏嘲弄的笑著,嘴角微勾,看著她靜靜的表演。我的手,我的臉還是火辣辣的疼,巴掌印記清晰可見,我不知道蘇澤有沒有留意到。

    此刻,我已經厭惡我的婆婆到了極點,甚至於,我已經不屑去向蘇澤告她的狀,以便尋求支持。

    我感覺我的心,已經傷痕累累,就像被婆婆怒摔的玻璃杯,支離破碎。我心裏不停地在期盼和祈求,這些人,快走,快走,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陪著我的寶寶。

    在一旁的蘇玉發了話:“哥,你把媽送回去,帶點嫂子換洗衣服。醫生說,要觀察幾天,這裏我先陪著。”

    蘇澤望了望我,就帶著婆婆出了門,臨走前細心的叮囑和詢問:“老婆,想吃什麽,跟我說,我給你去買。”

    我點點頭,算是默認。好在,這個所謂的模範老公,還知道顧著我的死活。

    婆婆一走,我如釋重負,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全身好像都舒暢了一些。

    蘇玉直視著我的臉,像是發現了我臉上的指痕,歎了一口氣,她的眼神裏有一絲悲切和無奈,問了我一句:”媽打的?“

    我有苦難訴,所有關於婆婆的恨,老公的怨,因小姑子一句關切的詢問,有了出口,委屈鋪天蓋地而來。而我的淚,像開閘放水的三峽大壩,當著蘇玉的麵,奔湧而至。

    生活將我逼成了一隻刺蝟,我緊緊的抱住自己,並發誓,以後絕對不會讓任何人來欺負我。

    蘇玉沒有隻言片語,隻是站起身來,走到我病床前,緊緊的擁住我,像是在給我無聲的安慰和支持。我哭的聲嘶力竭,嗓子都啞了,最後終於哭累了,靠在了她的肩頭。

    同為女人,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我。但生死存亡之際,她沒有選擇袖手旁觀,而是及時將我送往醫院救治。在我情緒失控的時候,給予我安慰,我心裏,感激她,也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子親近不少,自然把她劃出了我和婆婆的戰線之外。

    我深知我與婆婆已經勢同水火,再住在一起,必然會鬧得雞犬不寧,甚至有可能我胎兒不保,對我來說,得不償失。

    為了我自己,也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我苦思冥想,終於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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