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寧可舍棄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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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漸近,鄭嫻兒緊繃著的心弦稍稍放鬆了幾分。
    原來那火光並不是直衝著她的方向來的。院外那片開闊的空地上道路蜿蜒,正對著的是最東邊那一座院子的大門。
    東起第二道門就是鄭嫻兒先前被囚禁的那座院子。
    鄭嫻兒看見那一串火把魚貫地進了東邊第一座院子,耳邊隱隱聽到有人下令:“搜!”
    火光照著那些人的肩膀和側臉,鄭嫻兒忽然認出來了:那是縣裏官差的打扮!
    官差,來這裏搜查?
    會是來救她的嗎?
    鄭嫻兒心中一喜,立時便要衝出門去。
    但在抓住門框的那一瞬間,她又停住了。
    見到了官差,她這條命一定是可以保住的。但是保住性命以後呢?
    一個年輕的寡婦,被歹人綁走藏在廢宅之中幾乎一天一夜……
    再沒有比這更難聽的了。獨身女子被人綁架,這種事說出去還不如“寡婦偷漢子”來得好聽呢!
    不能跟官差碰麵!
    但,官差很快就會搜到這裏來的。
    鄭嫻兒顧不上再猶豫,也顧不得猜測那夥歹人去了何處。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大門,硬著頭皮衝了出去。
    右轉,是一條狹窄的南北長巷,黑魆魆的不知通往何處。
    鄭嫻兒貼著牆根飛快地向前跑著,再也顧不上理會什麽亂石溝坎爛樹枝。
    當了大半年的少奶奶,這一夜她算是徹底被打回原形,重新變回了一個野生放養的民間丫頭。
    這就看出不纏腳的好處了。
    要不是當年娘親咬著牙流著淚把她的纏腳布解下來扔進灶坑,這會兒她就算逃出了那座院子,恐怕也隻能找個牆角坐下來哭吧?
    當年那件事的後續是,鄭木匠狠狠地抽了他女人一頓鋸梁子,差點打得她下不來床。也是從那以後,劉家巷多了一個撒著大腳丫子滿街跑、常被人預言嫁不出去的丫頭片子。
    此時此刻,這個“嫁不出去的丫頭片子”已經靠著她那雙近七寸長的大腳翻山越嶺,遠遠地逃離了那片荒廢的民宅。
    幸虧這件事不可能傳出去,否則怕要氣死一眾“三寸金蓮”們了。
    鄭嫻兒不敢離大路太遠,卻又怕走在路上會被歹人撞見,因此途中隻好傍著路邊潛行,不免更添了幾分辛苦。
    天色早已經大亮了。
    路上陸續開始有進城賣菜的農人經過,鄭嫻兒估摸著沒有危險了,就走到路邊攔住一輛牛車,給了那農人幾個銅錢,搭便車進了城。
    直接回樓家那是無異於找死的。鄭嫻兒進城之後就雇了一輛馬車,直奔綴錦閣後門。
    程掌櫃看見她這副淒淒慘慘的樣子,當場嚇得跳了起來:“東家這是怎麽了?”
    鄭嫻兒反身關上門,衝進房中癱坐在地上:“別提了,差點把小命丟了!你先叫人給我燒些熱水來,然後到鋪子裏給我拿套衣裳——若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昨兒天黑之前就回來了,小心提點著下人不要說錯了!”
    程掌櫃一一答應著,果然沒多久就叫一個婆子提了熱水送了進來。
    鄭嫻兒在浴桶裏躺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水涼透了才舍得出來。
    換了幹淨的衣裳、又叫婆子拿來傷藥包紮了手腕之後,鄭嫻兒終於得空叫來程掌櫃,把昨天被綁的事大致跟他說了一遍。
    程掌櫃聽得心驚肉跳,怔了好一會兒才心有餘悸地道:“也虧得是東家處變不驚,換了旁人怕是萬萬逃不出來——這真是老天保佑!”
    鄭嫻兒並不覺得這是老天保佑。
    分明是她自己保佑了她自己才對,關老天什麽事?
    程掌櫃在猜那歹徒的背後之人,鄭嫻兒卻忽然問道:“昨天樓家的馬車停在院子裏,有沒有人靠近過?照料馬匹的人是誰?”
    程掌櫃一驚:“東家疑心店裏有內鬼?”
    鄭嫻兒搖搖頭:“說不好。我隻是覺得不對——那馬車早不壞晚不壞,偏在回程的時候、路上最偏僻的時候壞,要說是巧合,那也實在太巧合了!你要說是因為那段路顛簸,難道還能比劉家巷那片地方的路更顛簸?”
    程掌櫃攥了攥拳頭:“有沒有內鬼,總要查過才知道!”
    鄭嫻兒點點頭:“這事就交給你了。樓家那邊說不定已經吵嚷起來了,我得馬上回去。”
    “東家請放心。”程掌櫃立刻起身相送,並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樓家,寧萱堂。
    樓夫人和兩個兒媳婦坐在一處,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堂中一片愁雲慘霧。
    “太太,三少奶奶回來了!”珍兒驚喜的聲音在廊下響了起來。
    朱金藍“呼”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怎麽回來的?送她回來的人在哪裏?”
    鄭嫻兒自己掀簾子進來,笑道:“多謝二嫂掛懷。送我回來的是綴錦閣的丫鬟和夥計,我已經打發他們回去了。”
    朱金藍的目光停留在鄭嫻兒那身簇新的藕色錦繡長衣上,驚愕之色一閃而過。
    胡氏涼涼地笑了一聲:“還知道回來!”
    鄭嫻兒斂衽向樓夫人行了禮,笑道:“昨日綴錦閣出了點急事,媳婦不得不留在那邊處理,壞了府裏的規矩,還望太太恕罪。”
    樓夫人坐得挺直,盯著她問:“出了什麽急事?你的丫頭怎麽回來說你被人劫走了?”
    “怎麽會?”鄭嫻兒一臉驚愕。
    樓夫人的眉頭擰緊了:“燕兒,去落桐居叫小枝來!”
    燕兒答應著去了,鄭嫻兒忽然又笑道:“想必是小枝那丫頭糊塗了!昨日綴錦閣差一點出了人命,夥計過來接我的時候難免匆忙了些,哪裏想到那蠢奴才會回來信口開河!”
    “差點出了人命?怎麽回事?”樓夫人一驚。
    鄭嫻兒坐了下來,笑道:“是一個夥計粗心掉進了後院的水井裏,掌櫃的怕惹官司才叫我回去的。說來也算那蠢材命大,昨晚天黑之前就已經沒事了!”
    朱金藍歎了口氣,慢慢地坐了回去:“弟妹下次遇到這種事可要交代清楚,別叫旁人為你提心吊膽!昨天小枝回來那麽一說,府中眾人都知道你被人劫走了,這一宿怕是沒幾個人睡得著!”
    鄭嫻兒聞言,忙又起身告罪:“此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若是累得老爺太太為我操心,我真是該死了!”
    樓夫人擺擺手叫她坐下,歎道:“平安回來就好。你若再不回來,府裏可要流言四起了!”
    鄭嫻兒皺了皺眉,作疑惑不解狀。
    朱金藍忙道:“這事倒也怨不得府裏的人糊塗!弟妹,不是我說你,你那丫頭她言之鑿鑿地說你被一個黑衣蒙麵人擄到了馬上,還打暈了——這種話傳出去,旁人怎麽能不多想?府裏怎麽會不流言四起?”
    鄭嫻兒連稱“慚愧”,無奈道:“那丫頭確實是欠教訓了!綴錦閣的夥計穿黑衣是不假,可是……蒙麵?打暈我?也虧那蠢丫頭敢說!她怎麽不說賊人割了我的腦袋提著走了呢?”
    旁邊添茶的小丫鬟被她逗得笑了起來。
    鄭嫻兒又起身向朱金藍行了個禮:“旁人替我操心也罷了,二嫂還在小月子裏,本該靜養的,為我的事竟還驚動了你,我實在過意不去!”
    朱金藍忙笑著虛扶了她一下:“快別說這話!你回來就好了,先前麝香的事多虧你替我查明了真相,我這心裏又慚愧又感激,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剛剛你沒回來的時候我還跟太太說呢,要真有什麽人針對咱們府裏,我寧願替你出事……唉,不說這些了,沒事就好!”
    鄭嫻兒抬頭笑道:“我在自己家的鋪子裏住著,當然不會有事。說起來,府裏生出了這麽大的誤會,幸好沒有人報官,否則這事情可就更難收拾了!”
    朱金藍眉心微蹙,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
    樓夫人歎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府裏未曾報官,不是因為我們不擔心你,而是……你若落到了賊人手裏,名聲必然受損。你的身份特殊,樓家寧可舍棄你的性命,也不能舍棄你的名聲!”
    “太太放心,我都明白的。”鄭嫻兒唇角帶笑,並未因為樓夫人的直白而生出什麽芥蒂。
    為怕樓夫人不信,她甚至又自己補充道:“這次雖然是誤會,但萬一將來真有落到賊人手中的時候,我必定立刻自戕,絕不會讓自己和樓家名聲受損。”
    “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了。”樓夫人欣慰地道。
    這時小枝終於被燕兒帶了進來。
    一見鄭嫻兒,那傻丫頭立刻哭著撲了過來:“你可算回來了……”
    鄭嫻兒隨手在她的頭上拍了一把:“蠢丫頭!你昨天回來是怎麽胡說八道的?害得闔府上下為我提心吊膽!你還不快給太太奶奶們磕頭賠罪呢!”
    “罷了,老身也累了,都散了吧!”樓夫人擺了擺手,站起身來。
    妯娌三個聞言忙起身告辭。
    胡氏一路都對鄭嫻兒不假辭色,走到廊下的時候卻忽然頓住腳步,低聲說了一句:“昨晚戌時,慎思園的寧婆子從後角門出去過。”
    鄭嫻兒微微一怔,隨後便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這段時間二房惹的事比較多,樓夫人曾親口下令不許慎思園的奴才私自外出的。
    有什麽急事,竟逼得慎思園的管家婆子不得不在天黑之後急趕著出門呢?
    回到落桐居之後,鄭嫻兒遣退了旁人,單向小枝命令道:“從昨天你回來之後一直到今天,府裏都有什麽動靜,細跟我說一遍!”
    小枝愧疚地低下了頭:“我一直在擔心你的安危,沒顧得上理會旁人。我在寧萱堂外麵跪了大半夜,太太始終不肯派人去報官,還壓著不許府裏的人議論;後來大奶奶派人把我接到了寄傲軒,勸我安靜等著你的消息;天亮之後二奶奶去了寧萱堂安慰太太,又幫忙管束著府裏的下人,所以一直到現在,府裏並沒有出太大的亂子。”
    鄭嫻兒聽她說完,忍不住追問道:“寒香齋呢?安姨娘那邊有沒有動靜?”
    “寒香齋?”小枝皺眉,“安姨娘不是在禁足嗎?寒香齋的奴才們當然也不能出門!”
    “這麽說,是沒有動靜了。”鄭嫻兒若有所思。
    小枝茫然地點了點頭,卻見鄭嫻兒已站了起來:“備馬車,我要出府!”
    “奶奶還是別出去了,萬一……”小枝心有餘悸。
    鄭嫻兒自然不會被她攔住。
    她倒想在府裏偷懶,可是總有人要惹是生非,她也不能一直任人宰割啊!
    出府之後,鄭嫻兒又去了一趟綴錦閣,拿了兩匹新進的蜀錦,直奔縣衙而去。
    黎縣令聽見說鄭嫻兒來訪,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他雖然隻見過鄭嫻兒一麵,卻知道她是個聰明人。他喜歡跟聰明人說話。
    這不,一見麵,鄭嫻兒便叫小枝把兩匹蜀錦放到了旁邊的小幾上:“上次那樁案子,多虧了大人替我們做主,綴錦閣方能苟活至今。我一心想著來向大人道聲謝,又怕大人公務繁忙……”
    黎縣令慌忙謙遜:“誒,為民父母,這本是分內之事,哪裏當得起宜人一個‘謝’字?”
    鄭嫻兒笑道:“大人的‘分內之事’於小百姓而言卻是救命的大恩大德,我們綴錦閣上下感激不盡。夥計們一心想著來給大人磕頭,還是我給攔住了。知道大人為官清廉,我們也不敢用黃白之物來玷汙大人的清譽,這兩匹料子還請大人收下,雖不值什麽錢,拿去賞人也好。”
    黎縣令的目光在兩匹蜀錦上轉了轉,笑容早已堆了滿臉:“宜人說這話可就見外了!下官與樓先生也有多年的交情,先前的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哪裏敢收宜人的謝禮!”
    鄭嫻兒抿了抿唇角,作苦惱狀:“大人若不收謝禮,那就是不把樓家當朋友了。今後我們樓家遇到麻煩,可再也不敢上門來勞煩大人了!”
    黎縣令聽見有事求他辦,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宜人何必見外?樓家的事就是我黎某的事,您隻管吩咐就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鄭嫻兒立時揚起了笑臉。
    黎縣令沒想到她立刻就有事要辦,一時倒怔了一下,隨後又很快恢複了笑容,伸手作了個“請講”的手勢。
    鄭嫻兒輕敲桌麵,笑道:“這幾日綴錦閣正在停業整頓,半個月之後重新開業。我怕到時候門前出現推搡、踩踏的糟心事,所以想向大人借幾位差爺用用,不知可否?”
    說罷,沒等黎縣令表態,鄭嫻兒又補充道:“當然,事後的謝禮是不會少的。”
    黎縣令聞言立時眉開眼笑:“這等小事,提什麽謝禮!橫豎小兔崽子們每天閑著也是閑著,到時候就叫他們去幫宜人鎮一鎮場子,管保萬無一失!”
    鄭嫻兒笑道:“既如此,我們綴錦閣就先謝過大人了。”
    黎縣令笑眯眯地捋著山羊胡,顯然十分愉快。
    鄭嫻兒欠了欠身子似要告辭,遲疑了一下卻又笑道:“大人說差爺們每天閑著,我可要替他們叫屈了。誰不知道咱們縣裏的爺們辛苦?我前兒還聽人說,遇上差事急的時候,半夜出門捉賊都是常有的事呢!”
    “別提了,”黎縣令忍不住皺了皺眉,“半夜捉賊,能捉到什麽東西?遠的不說,就說昨天晚上吧——衙門裏十來個小兔崽子被人牽到城外荒山野地裏去遛了一圈,連一根賊毛也沒捉到!”
    “怎麽會?!”鄭嫻兒瞪大眼睛,表示不信。
    黎縣令擺了擺手,表示不願多談。
    鄭嫻兒卻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想必是賊人聽見風聲,提前逃跑了?總不能是有人耍著差爺們玩吧?給衙門裏報信的人是誰?”
    黎縣令雖不願說,看在那兩匹蜀錦的份上也得忍耐幾分:“朱師爺打聽到的消息,總不會是空穴來風。昨夜雖沒抓到賊,那荒村裏倒確實發現了賊人躲藏過的痕跡,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原來是這樣!”鄭嫻兒感歎地讚了一聲。
    算是明白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縣衙裏的朱師爺,似乎就是朱金藍的叔父?
    如此說來,把官差引到荒村去救她的人是朱金藍無疑了!
    至於此舉是善意還是惡意,還用問嗎?
    鄭嫻兒走出縣衙,心裏豁然開朗。
    難怪昨晚會覺得那歹徒似曾相識——那人的眉眼,分明與朱金藍有著三四分相似!
    幸虧她沒有輕易信了那歹人的話,糊裏糊塗地把賬算到安姨娘的頭上去!
    朱金藍這一招倒是玩得不錯:先綁了她,然後引官差去救她出來,這麽來來回回一折騰,她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毀了。
    當然樓家也許會為了名聲而請求黎縣令保密,如此一來就是欠了黎縣令和朱師爺一個大人情,到那時樓家上下還不是由著她朱金藍為所欲為?
    更不用說還可以順手陰一把安姨娘……
    鄭嫻兒把事情連到一起想了想,果然嚴絲合縫,並無不妥。
    如此一來,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她逃走的時候並沒有歹徒在門外守著了。
    由官差親眼見證她衣衫淩亂地被綁在那樣荒僻的地方,這一計就算成了。假扮歹徒的朱家人當然不會留在那裏等著官差來捉!
    此計,甚妙啊!
    鄭嫻兒假設了一下:如果她沒有磨斷繩子自己逃出來,此時此刻恐怕已經百口莫辯了吧?
    走出縣衙大門的時候,鄭嫻兒的臉色已恢複了平靜。
    程掌櫃辦事的效率很高。鄭嫻兒剛回到馬車上,便有綴錦閣夥計來報,說是內鬼已經找到了。
    鄭嫻兒叫人把那“內鬼”帶到了麵前,見是個並不起眼的小夥計,心裏倒也沒覺得意外。
    那小夥計瑟瑟地跪著,低頭不語。
    鄭嫻兒笑了:“好歹也是男孩子,敢作敢當不知道嗎?”
    小夥計抬起頭來,怯怯地道:“小的一時鬼迷心竅,求東家饒命!”
    “鬼迷心竅?我看是財迷心竅吧?”鄭嫻兒眯起眼睛問。
    小夥計低頭不語。
    程掌櫃冷笑道:“財迷心竅是財迷心竅,就是眼皮子實在淺了點!為了個價值不過百兩的普通鐲子出賣東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沒見過世麵呢!”
    小夥計無言可辯,隻好不住磕頭。
    鄭嫻兒漫不經心地問:“是樓家二房的哪個奴才來跟你接頭的?”
    “東家知道了?”小夥計大驚。
    鄭嫻兒“啪”地一拍桌子:“我問的是你!”
    小夥計忙磕頭,急道:“不是丫頭,樓二爺房裏的一位姑娘!她說事成之後還有小人的好處,所以……”
    “房裏人?誰呢?”鄭嫻兒皺眉。
    樓闓的通房丫頭不要太多,一時倒猜不出是哪一個。
    又不能帶著這個夥計到慎思園去認人!
    鄭嫻兒細想了一陣,忽然又釋然地笑了:管她是哪個丫頭呢,隻要知道是朱氏指使的不就行了?
    大不了到時候全都拖出來,一個一個審!
    鄭嫻兒擺了擺手,表示已經沒什麽可問的了。
    於是程掌櫃叫人把那小夥計拖起來,冷聲道:“凡夥計冒犯東家的,照規矩打死不論,何況你想謀害的是東家的性命!你有什麽話,先叫人記下來吧,免得待會兒死了,報喪的沒有話跟你家裏人說!”
    “東家饒命!”小夥計嚇得顫個不住。
    鄭嫻兒皺眉,冷笑道:“這會兒我還有命,所以你求我饒命;若我被你害死了,我又該去求誰饒命?程掌櫃,把他帶回去,當著眾夥計的麵打他四十板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老天肯不肯收他吧!”
    程掌櫃答應了,見那夥計還在發抖,忍不住抬腳踹在了他的背上:“東家這是格外開恩了你知不知道?不然就憑你這罪,打你八十板子都不多!”
    小夥計隻顧磕頭,程掌櫃便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扔給他:“這是你當年到店裏來做夥計的時候簽的契約,我已經把你做的事寫上去了。照咱們這行的規矩,這東西會在全城的商戶之中傳一遍,你自己知道是什麽後果!”
    小夥計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他以後幾乎不可能在任何一家商鋪裏得到養家糊口的機會了。
    鄭嫻兒看著小夥計慘戚戚的模樣,心下有些惻然,卻並不憐憫他。
    這世道,各人顧個人的命,哪有憐憫叛徒的道理?
    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也是時候回府去會會她那位好二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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