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生來無處,也無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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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晗說了要拔箭,又轉身過去,將白棉布的裏衣撕下一大片,用牙齒撕咬成條狀,放在一邊備用。
    那邊白灼帶著人在抗敵,原本要過來的,見到許晗在幫蕭徵處理傷口,不知怎麽的,竟然打消了過來的念頭,隻是專心和其他侍衛一起抗敵。
    山上時不時的有冷箭射下來,許晗坐在山崖邊上,一點也不受幹擾。
    白布攤在地上,她怕燒頭發灰的時候燙出洞來,於是手抓著頭發,迅速燒成球後,等到最後一點火星滅了才小心翼翼的放到白布上。
    她跪在蕭徵的身邊,俯身用刀劃開染血的衣衫,不想蕭徵的手指搭在她的手上,眼垂下來,望著伏在身上的她。
    “這下終於成真了,你終於趴在我身上了。”他的臉因為失血過多,臉上蒼白,聲音沙啞,不過卻是在調侃。
    在金吾衛,在七星樓,許晗大言不慚的說要讓他唱後庭花,他心裏是有些鬱悶的。
    那麽多次的試探,他知道許晗雖然身姿纖細,可她有喉結,他要找的霍晗是沒有的。
    他們就不應該是同一個人,但許晗又有很多的地方讓他懷疑,她就是霍十一娘。
    有時他想想,都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當初他去到霍十一娘住的地方時,床上,地下有很多的血,屋子裏一片狼藉,仿佛逃難一般什麽東西都來不及帶走,他甚至在床縫邊看到一塊缺角的玉佩。
    他記得那塊玉佩,是霍家七爺刻的,當時十一娘掛在腰間,他曾看到過。
    那一天,天真冷啊。
    地上流的那些血真多,比今日他流的要多多了,也不知道十一娘怎麽受得住。
    他看到地上那些血,頭目森森,攥著那塊玉佩失魂落魄的離開,結果回府的時候,竟然發現玉佩不見了。
    後來,他病了大半個月,病愈後再去十一娘的小院,那裏已經成了廢墟,霍家原本封禁的老宅被抄了。
    他覺得,那一切仿佛夢一般,好似從來沒發生過,霍家成為人人禁談的對象。
    許晗正在查看傷口,幸好箭頭隻是普通的箭頭,沒有倒鉤,否則,她還真的不敢拔。
    正思量怎麽才能不讓他痛,不妨他來了這樣一句,想笑又笑不出,隻是扯了扯嘴角,見他神色恍惚,於是咬咬牙,一把將箭給拔了出來。
    蕭徵痛楚的悶哼一聲。
    箭拔出來後,傷口不斷溢出鮮血,許晗根本想不了其他。
    “沒什麽,止了血就好了。”
    許晗不知道是對蕭徵說還是自己說,她的心裏,有心慌,心顫,甚至有帶有一些心疼。
    她比著傷口把扯下來沒拆成布條的白布折疊成塊,稍微清理了下血跡,就把粉末狀的頭發灰灑了上去,同時又將剩餘的傷藥灑上去。
    蕭徵開始還能忍著,後麵氣息漸重。
    許晗灑了傷藥後,又用布條將傷口纏繞起來,她將蕭徵攬到懷裏,又解開他另外半邊的衣衫,竟然在裏頭摸到了一柄短刀,她隨意的擱置在邊上,開始用力的紮緊繃帶。
    她沒有去管蕭徵的痛楚,摸過他光滑的肌膚一層層的繞著繃帶,終於繃帶裏不再滲血了,她才鬆了口氣。
    沒有血滲出,那就是血止住了,沒有血崩,就沒有生命危險。
    她這才去看蕭徵,他緊咬牙關,麵肌鼓起,眉峰緊蹙,脖頸僵硬,青筋直冒,臉色慘白,在強忍著痛苦,不讓自己出聲。
    鬼使神差的,許晗抬手在他的眉峰上擼了擼,“疼吧!”
    蕭徵的身子一繃,看著許晗,嘴角露出了笑容,抑製著身體的痛楚,努力的調整著呼吸。
    “十一娘,我找到你了。”
    許晗愣了下,片刻之後就恢複了,“世子的話我不明白。”
    蕭徵的身子仍在抽痛,此刻正靠在許晗的大腿上,他手動了動,閑適的看著許晗,
    “不明白沒關係,我不明白的地方也很多。但是我不在意。”
    許晗,“……”她深吸一口氣,又平緩的吐了出來,“世子,你什麽意思?”
    她抓起邊上從他胸前摸出的小匕首,那劍柄上刻著繁複的花紋,“一個被稱為京城最大紈絝,武功平平,整日無所事事的世子爺,胸前竟然藏著一把短匕。”
    “這事要是被有心人知曉了,也不知會做何猜想了。”
    比如說一直對蕭徵虎視眈眈的三皇子,五皇子兄弟。
    許晗笑盈盈的看著蕭徵,眼裏帶著狡黠。
    蕭徵死死盯著許晗,她想要用這樣的反問的方式轉移話題,做夢。
    他忍住心中的煩躁,還有身體上的疼痛,又問,“我說的什麽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嗎?”
    “你在我麵前總是很會演戲,你覺得我還是和從前一樣好騙是嗎?”
    許晗見躲不過,索性直麵而對,她將蕭徵粗魯的從大腿上移開,放到地上,俯視著蕭徵,與他對視,嘲諷道,
    “確實不知道世子說的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在找什麽人,還是說世子一直把我當成你要找的那個人。”
    蕭徵淡聲道,“許晗,你不要和我裝模作樣,旺財為什麽對你那麽親昵,還有你為何知道十一娘的事情?
    你真的是見過十一娘,然後她告訴你的嗎?”
    “十一娘不是那樣魯莽的人,她就算是死,也會保留一分清醒,絕對不會將那些事情告訴你。”
    “還有,你不過一個外人,為何對霍家的事情那樣的關注?多少人仿佛霍家有毒一樣,回避著,偏偏你,迎難而上。”
    “你就是霍十一娘。”
    蕭徵一聲聲的質問讓許晗心裏千回百轉,麵上一片淡然,
    “你說的那些又能說明什麽呢?霍十一娘將事情告訴我有什麽奇怪,我們從前也算有過照麵。”
    “她都要死了,將侄女托付給我又有什麽稀奇的呢?”
    “世子就憑這些東西就斷定我是她,是不是太武斷了點?”
    蕭徵定定地看著許晗,“嗬,就算我會認錯,可旺財是絕不會認錯自己的第一個主人的!”
    許晗將目光轉向那邊激烈的纏鬥,不過是短短的距離,就仿佛兩個世界一樣。
    隻不過,兩個世界都是劍拔弩張,她笑了笑,不以為意,
    “世子,你口口聲聲說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是霍十一娘吧,那麽我隻問你一件事,請問您第一次認識我的時候是幾歲,當年的我幾歲。”
    不等蕭徵回答,她接著說道,
    “我今年十八,霍十一娘今年應該二十多了吧?”
    “我怎麽可能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呢?”
    她指了指脖頸,“霍十一娘是女子,可我卻是男子,可是和世子一樣是有喉結的,還有其他的地方,大約是差不多的。”
    她眼睛在他的下半身掃過。
    她的表情太過坦蕩,讓蕭徵頓了頓,不過很快,他淡定的說道,
    “是男是女又如何?反正隻要你活著,我都沒關係。”
    許晗眨了眨眼,她的意思是她的年紀,還有性別都和蕭徵的那個霍十一娘不符,蕭徵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的是什麽意思?
    蕭徵看著許晗,眼中帶著三分認真,七分調侃的笑意,
    “反正本世子這些年都等過來了,男女對我來說是沒什麽差別的。”
    許晗反應過來不由的臉一紅,怒視蕭徵,
    “蕭世子,別以為你今日舍命救了我,就可以如此無恥下流。”
    蕭徵挑眉,“本世子不過是說了男女對我來說沒什麽差別,事實上,本世子從來不輕視女人,還是說,小王爺你也覺得女人低男人一等?就該作男人的附庸?不能和男人做好兄弟?”
    許晗雙眼微眯,然後冷冷一笑,手起手落,狠狠地壓在蕭徵的傷口上,讓他抽了口冷氣。
    她假假的一笑,“不好意思,手重了點,你的傷口又流血了,大約是你腦子裏想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蕭徵等疼痛平息下來,聲音極為柔和,“你知道皇上明知道那封奏折有問題,還下了旨意,讓你接任鎮北王是什麽意思嗎?”
    又提醒道,“還有,為什麽讓你做金吾衛的指揮僉事嗎?”
    許晗壓下心頭的疑惑,好笑的道,“世子,什麽奏折有問題,那分明就是我父王上的折子,那日你應該聽說了,他是身體不適,才從王爺的位置上退下來的。”
    “至於說金吾衛的升職,不是世子做了推手,讓我上去的麽?”
    她歪了歪頭,一臉嫌棄的看著蕭徵。
    蕭徵想了想,才道,
    “我既然能問,必然是知道其中的內情的,你放心,除了我,沒人知道那奏折是出自徐王妃之手。”
    “這兩件事其實就是一件事情,鎮北王府和當年的霍家一樣,功高蓋主。”
    “偏偏皇上什麽都不能做,他要做明君,就不能下手懲治許家,那麽,隻能從你們內部分化。”
    “正好,你父王又更喜歡你兄長許昭,從你當年獲封世子開始,皇上就開始布局了。”
    “讓你做世子,挑起你父王和許昭對你的怒火,讓你進金吾衛,最後,在前不久,找到機會讓你升職。
    瞌睡中你們府上又遞了個枕頭上來,你母妃假借你父王的名義,給你請封王爺之位。”
    “這些都正中皇上下懷,順手推舟就給辦了。”
    “其他的府上,如果當家人要換,就算上了折子,皇上都會將當事人叫去當麵問一番的。”
    “那為何你家沒有?”
    許晗沒有聽他說的其他話,他那句功高蓋主進了她的耳裏,就仿佛是驚雷一般,炸的她眼前一黑。
    霍家的事情背後,是不是也有皇上的手筆?
    就因為霍家功高蓋主!
    如果是這樣,那霍家的人何其的無辜?
    從她記事起,霍家的祖訓就一直在她的耳邊縈繞,可以說霍家的每一個人,無論男丁,女眷都以忠君愛國,保護百姓安危為己任。
    鎮北王府同樣有這樣一條家訓,不許做危害東元朝的事情。
    無論霍家,許家都以為自己是這樣想的,別人肯定也是,皇家更是。
    就不說霍家,許家的宗祠牌位上刻的名字,有多少的人是戰死北疆,又有多少是在平安老死的。
    就這樣,皇上為了分化許家,在背後做了那樣多的事情。
    反看霍家,在軍中的威望,在百姓心中的名望,隻會比許家更高,在皇上的心裏,難道不是更想除之後快嗎?
    許晗雙手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手心裏,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隻是覺得有些茫然。
    霍家滅了之後,她還單純的想著,大約是霍家的那些政敵,又或者是被霍家打趴的那些敵國做下的黑手。
    她查的方向也一直是這樣,從來沒想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可能在裏頭參合了一腳。
    “你還知道什麽?”許晗語氣冷漠地打斷蕭徵,她的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戒備和敵意。
    蕭徵沉默片刻,目光投向遠處已經節節敗退的那些蒙麵刺客,
    “今日的這場截殺,如果我沒來,那麽你必然是活不成的。”
    “一旦你死了,你們府上會怎麽樣?你的母妃,出生蜀地徐王府,她的性子不用我說你該知道。”
    “她會安然的看著你父王和兄長接替王爺之位嗎?還有徐王府,會不給你母妃撐腰嗎?”
    “一旦你死了,鎮北王府就會迎來一場血腥的對決。”
    許晗聽出了蕭徵的意有所指,豁然抬頭,“你是說今日這場截殺是皇上的手筆?”
    蕭徵沉吟道,“這隻是猜測,並無證據。之所以與你說這些是因為知道你與霍家有些淵源。”
    “我剛剛也問你你出城,你們府上什麽人知道。”
    許晗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她開始是猜想過是鎮北王下的令,因為一切都是那樣的湊巧,讓她不得不懷疑,所以蕭徵問的時候,她有些不悅。
    不管如何,鎮北王府的家事,她不想外人參合進來。
    她垂下眼眸,不管今日之事,是不是府裏的人下手,又或者是皇家下的手。
    哪怕以卵擊石,她都會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她掩去眼底冷漠的殺意。
    蕭徵一直都注視著許晗,所以許晗的情緒改變他第一時間就發覺了,他很聰明滴一個字都沒有多問。
    這個時候,那邊衝過來兩道人影,是許勉和魏廷,兩人相互攙扶著,滿頭滿臉身上的衣衫上都被血給浸透了。
    他們沒管地上躺著的蕭徵,而是緊張的問許晗,“王爺,你沒事吧?”
    許晗動了動手臂,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受傷的人,剛剛太過關注蕭徵,都沒感受到疼痛。
    “我沒事。”她打理了下兩人,“你們怎麽……”
    她看向蕭徵的護衛那邊,刺客已經退的隻剩最後一個了,她大聲喝道,“留活口。”
    不過已經晚了,蕭家護衛還沒斬殺,那刺客就已經倒下去了,看樣子,是死士,見自己逃生無望,就自盡了。
    白灼回頭看了眼許晗,又看了眼地上的蕭徵,叫了兩個受傷輕一些的護衛,指了指山坡上,示意他們上去看看,然後就飛奔到了蕭徵這邊。
    “屬下該死!”
    白灼幾人奔了過來,跪在蕭徵的麵前請罪,麵含羞愧,恨不能馬上就自殺謝罪。
    許晗沒管蕭徵怎麽禦下,而是帶著許勉和魏廷到了那些刺客的屍體邊,一邊查看,一邊問他們那邊發生的事情。
    許晗被驚馬拉走後,許勉和魏廷想要追過來的,但被幾個蒙麵人給圍住了。
    他們也不對兩人下殺手,隻攔不攻,大約是在拖延時間。
    許勉的功夫本就不是很高,魏廷既想要殺出一條路,又不得不保護許勉,一時間就膠著在那裏。
    他們能夠過來,還是對方先撤離。
    許晗查看了死屍,每個人身上都很幹淨,沒有什麽標記,身上更沒有佩戴什麽能夠辨認身份的物件。
    就連武器,都隻是鐵鋪裏隨時可見的那種。
    許晗並沒有氣餒,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她將所有可能有發現的地方都記了下來,就連那些屍體上的布料也都沒放過,割了一塊帶回去好生的查探。
    萬一能有線索呢?
    等到他們查看好後,那邊白灼派去山上查看情況的人也回來了。
    “天色已經暗了,目前沒發現山上有任何的痕跡留下。世子,要屬下明日再來查看嗎?”
    蕭徵看了許晗一眼,搖搖頭,“不用,經過一夜的時間,定然什麽都不在了,不用費這個功夫。”
    “你們將這些屍體想辦法帶回去,另外……”
    他看向許晗,笑了笑,
    “小王爺,我們的馬都被驚走了,你那馬車也翻倒不能用了。
    不知道小王爺能否背我回城呢?”
    許勉上前一步,恭敬道,“世子,我們家王爺手上也受傷了,不如小的替我家王爺背您,可否?”
    魏廷正在包紮手臂上的傷口,許晗見狀,上前幫了一把。
    蕭徵眯了眯眼,邊上他的護衛白灼見狀,不著痕跡的將許晗給替了下來,幫魏廷包紮,口中一邊道,
    “阿勉兄弟,我家王爺可是為了你家王爺才受傷的,說起來也是救命恩人。”
    “再說我們家王爺,可不是誰都能碰的。”
    言外之意就是許勉想要背蕭徵,那還不夠格。
    許晗被氣樂了,上前示意蕭徵的護衛將他扶起來,微微蹲下身子,示意蕭徵上來。
    蕭徵的個高,背著他,他兩條腿還拖在地上,走了兩步,許晗道,
    “王爺確定要這樣一路回城?”
    一聲低笑,在她耳邊響起,他的氣息呼出吹在她脖頸上,他雙手一動,用手緊緊地摟住她,聲音低啞,
    “許晗,本世子不嫌棄,你敢把我放下來試試看!”
    許晗根本沒想都傷成那樣了,這人怎麽還一副很清醒,很任性的模樣。
    他貼在她的背上,傷口難道就不痛嗎?
    她抓著他的大腿,真想狠狠的掐下去,和上次一樣,毀了他夫人的下半輩子幸福。
    ……
    當朝新上任的王爺,還有最受寵愛的國公府世子,在城外遇襲,震的京城地動山搖。
    皇上大怒,責令金吾衛還有兵馬司一起嚴查,到底是誰,敢在京城外行凶。
    這還了得?
    今日敢在城外行凶,明日就敢入城殺人,後日是不是就要殺到皇城金鑾殿上去了?
    皇上怎能不怕?怎能忍的下?
    一時間,京城百姓人人自危,接受金吾衛還有兵馬司的嚴查。
    承恩公府裏,窗隻開了一道縫,裏頭明珠高懸,燭台瑩瑩點點,亮如白晝。
    屏風後偌大的床榻上麵,帳幔掛了半邊,蕭徵長發披肩,靠了軟墊,就那麽坐著。
    他隻著忠毅,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禦醫正在幫他換藥,“幸好,這傷口處理的及時,以後不會留下什麽後患,早就聽說頭發灰可以止血,竟原來是真的。”
    蕭徵垂著眼簾,任他動作,入了定一般,一動不動。
    一邊坐著一個六旬的老婦人,一身墨蘭的衣衫,頭上簡單的釵環,額上圍著抹額,上頭的紅寶石閃著光。
    “你這孩子,說去打獵,怎就弄成這幅樣子回來,你聽到有打鬥聲,不會躲的遠遠的嗎?”
    “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讓祖母怎麽辦?怎麽去見你父母?”
    在外人眼中,扶持當今上位,性格堅毅的淑陽長公主此刻就是一個關心孫兒的老太太。
    手中的帕子被她抓的皺了,嘴唇緊抿,一臉的哀傷。
    轉瞬,她又道,“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敢傷了我的孫兒,不將他找出來株連九族,都不能泄我心頭怒火。”
    站在淑陽長公主身後的承恩公夫人,用帕子掩飾著唇邊的笑意,她真是痛快極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些賊人怎麽不將蕭徵給殺死!
    一想到還在床上躺著的兒子蕭鳳真,承恩公夫人就覺得蕭徵這傷太輕,太輕了。
    明明她的夫君是國公爺,偏偏婆母偏心,要將世子之位給了蕭徵這個野種!
    她就不明白了,為何一向性格堅毅,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婆母會容得下蕭徵這個野種。
    還是說,反正都是他們皇家人,就不管自家頭頂上的帽子綠油油了。
    她假意的按了按眼角,附和長公主的話,“說起來這些賊人確實大膽,聽說鎮北小王爺也受傷了,聽說多虧了她,阿徵才能保住命?”
    “阿徵,你以後萬萬不可任性,在家也就罷了,出去還是多帶些人才是,今日險些出了大事。”
    聽到說多虧了許晗,淑陽長公主麵色陰沉,看了眼承恩公夫人,轉頭吩咐公主府長史,
    “去,你去鎮北王府看看,讓人看看鎮北小王爺是不是還能站著,讓她過府來。”
    說完,她又對承恩公夫人道,“你出去吧,阿徵這裏要清淨,你在這裏咋咋呼呼的,怎麽休息?”
    承恩公夫人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她要今日不來,明日這個婆母就能叫她過去訓斥,說她不關心侄兒!
    她悻悻的朝長公主行了一禮,帶著人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淑陽長公主坐到床邊,抱著蕭徵,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你這個傻孩子,多少人為了活著,四處求醫,多少人連活著都是奢侈。”
    “祖母這樣的縱著你,你說你幹什麽要去擋那一箭!”
    “你怎麽能這樣傻?祖母一把年紀了,你就不管管我能不能受得了?我已經白發人送了回黑發人,你還想我再送一次嗎?”
    “那個霍十一娘,到底有什麽好的!她死了,難道也要把你給帶走嗎?”
    “阿徵,祖母把你拉拔大,不是讓你為了一個女人要生要死的。”
    蕭徵任長公主抱著自己,任她輕捶著自己,好半響,才‘嗯’了一聲,
    “生來無處,也無去處,實在無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