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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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晗拿著徐太太從內室裏拿出來的一張名冊,以及還有一本裝訂成冊的畫冊。
    她翻了翻畫冊,上頭的姑娘有些她認識,有些她不認識。
    有些在她的記憶中已經遠嫁,有些則後來慢慢的淡出各自的視線。
    她蹙了蹙眉頭,這些畫冊上的姑娘還需要核對,如果是真的,那麽,這無疑能讓京城高門大戶震三震。
    至於那些名冊,記錄的隻是平常的名字,在許晗的猜想裏,來往的人,和那些畫冊上的人對應起來,應該是能連通的。
    可目前看來,好像並不是。
    她慢條斯理的翻了一遍,又交給邊上的蕭徴,笑了笑,看向徐太太,
    “太太,這本畫冊,我相信你畫的是真的,可這名冊,不知道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徐太太正捂住胸口,傷心無助地哭泣,
    “這名冊,我能知道的都在上麵,確實是那些和老爺聯絡的人的名字。”
    許晗嘿嘿一笑,
    “若太太說的是真的,那我也相信的。”
    “隻是,這上頭,太太竟然寫著太子殿下的人,這就讓我不得不懷疑了。”
    徐太太一臉驚悚,渾身抖的愈發厲害,有些不敢相信,
    “我……我不知道誰是太子的人,隻是把見過的人記錄下來。”
    許晗一把蓋上名冊,靜靜觀察徐太太的神情,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太太,我這人耐性不太好,現在整個京城上上下下都很關注徐鼎泰的案子。”
    “今日竟然還有老百姓去我府門前為徐鼎泰討公道。”
    徐太太聽了,眼睛一亮,理所應當地脫口而出,“那說明我家老爺是善人。”
    “嗬嗬。”許晗假笑一聲,“如此?徐鼎泰做了那樣多的惡事,一邊又去假仁假義的幫助百姓,就是為了今日吧。”
    “可我不是那些愚昧的百姓,皇上更不是。”她朝皇宮的方向拱拱手,以示對皇上的尊重。
    “到時候徐鼎泰怎麽死呢?是被那些失去親人的家人拿石頭錘子錘死呢,還是被人脫光衣服淩虐致死?又或者被憤怒的百姓割了肉挖了心疼死呢?”
    “太太這些年都沒有生育,你說如果這個時候有個十幾歲的少年突然出現,說是徐鼎泰的私生子,這事好玩不好玩?”
    許晗每說一個字,徐太太就抖三抖,最後好似落入了數九寒天的冰窖中!
    太壞了,這個小王爺太壞了,人都已經被關在大牢,她東西都已經交出去,竟然還要如此對待老爺!
    老爺這一輩子最愛惜的就是羽毛。
    否則,他怎麽會對著自己這麽些年?
    可這個小王爺,偏偏要將已經跌落塵埃的老爺,再踩入泥底下。
    這簡直是個下三濫的手法,為什麽這位小王爺用的如此純熟?不是說貴人都很高貴的嗎?
    “你們不是人……”徐太太擠出幾個字。
    許晗嘿然一笑,看了眼蕭徴,“世子,你不是人……”
    蕭徴二郎腿本翹的歡,被許晗這樣一說,將手中的畫冊丟給她,“你才不是人。”
    “太太,你看,你這上麵,有太子手下的人出現,這可是很大的事情,太子是儲君,他怎麽會如此對待那些京中百姓?”
    “他又沒有兒女給你拐賣,他怎麽會和這件事情牽連上?”
    “你們這分明就是誣陷,栽贓,想拉太子下水為自己保命是嗎?”
    徐太太哭嚎道,“我怎麽敢?確確實實有太子的人與老爺聯係。”
    “我坦白告訴你們罷,那畫冊,確實是我畫的,隻是這名冊,則是我們老爺自己記的,他前段時間才交給我,說萬一他出事了,可以拿著這個東西去找人,保下他!”
    果然,壞人對於危機感都分外的敏銳。
    許晗麵無表情,心中翻湧著驚濤駭浪,如果說這個是徐鼎泰自己記錄的,她是有些相信的。
    太子的人定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可他沒有讓徐鼎泰停手。
    甚至可能在裏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甚至,她都要懷疑純平公主他們被拐,到底是不是出於意外!
    為何純平公主她們一出宮,就被拐了?
    還有,純平公主曾經說過,當時許羽非說自己是公主,那個三爺很快就相信了。
    如果來一個人說是公主,他都信了,那也不會壞事做到如今才被發現。
    那就是,上頭有人通風報信的同時,還把畫像給了!
    三爺當時看到的並不是許羽非,而是站在她身邊的純平公主。
    就連安平公主被拖出去,也許都是有預謀的。
    安平公主和純平公主都算三皇子一係的,太子是想要打擊誰?
    這件事情的發生,隻會讓皇上震怒,讓他自己暴露目標。
    除非,太子不知道徐鼎泰留了一手!
    “那我就相信徐太太說的了,不知道徐太太肯不肯到時候當堂做證,證明這就是徐鼎泰寫的?”
    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徐太太,笑著道,
    “太太,你可一定要活著,因為徐鼎泰怎麽死,死的好不好看,可就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娼妓的孩子,嗯,大概有十二三歲吧。”
    “如果徐太太想死,那我就會讓這個娼妓和她的孩子出麵,那孩子就是徐鼎泰和娼妓苟合下的孽種。”
    “反正徐鼎泰也沒有孩子,到時候,我就會讓徐家的門楣永生不滅,讓京城的百姓永永遠遠都記得徐鼎泰曾經做過的惡事,爛事!”
    “小王就在此先恭喜太太了!”
    這話,這安排,可謂是陰毒的人。
    徐太太用狠毒的目光看向許晗,隻覺得胸口發悶,“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許晗並不理會,在徐鼎泰出事之前,她曾經以為徐太太怎麽也是個可憐人。
    丈夫打著深情的名頭,做的是惡心的事,這位太太怎麽也該被蒙在鼓裏,事發後定然會傷心。
    可她傷心是傷心,卻壓根不是為了那些她以為的傷心。
    真是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甚至可以說是幫凶!
    如果沒有她畫的那些姑娘的畫像,徐鼎泰又怎麽會那麽容易的得手?
    許晗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放過她呢。
    饒是蕭徴見過很多的世麵,自以為是京城極品紈絝的人,也沒見過許晗這樣的。
    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個懦弱無能的紈絝,就算七星樓的事情,還有王府門前舌戰學子,隻是讓他心頭發熱。
    那這會,他覺得對許晗又可以刮目相看了。
    沒想到,許晗還可以這樣的無恥,不,如此的有大才!
    如果徐太太不說出真相,徐鼎泰事發後,那些承過他幫助的百姓或許會被蒙蔽,被求情。
    可一旦和娼妓苟合的事情爆發出去,那徐鼎泰原本高高在上的仙人之姿就會跌落下來,死的隻會比原來更慘。
    可若說出來,也不過是死的好看點。
    隻是麵前的許晗看起來如此的坑蒙拐騙,徐鼎泰的死,能不能好看,那也是不知道的了。
    而徐太太呢,她將是推動徐鼎泰死的一個推手。
    這才是許晗想要的,既然當初徐太太為了徐鼎泰的愛,能夠幫著害了那麽多的姑娘。
    那麽,今日她就要為了這份愛,把徐鼎泰往另外一條死路上逼,她將是徐鼎泰之死的推手。
    一報還一報,至於其他的,老天有眼,自會有人收。
    從徐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每家每戶都點起了燈,各家府門外的紅燈籠也已經點起,隨風輕輕搖擺。
    許晗對著黑夜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來,真沒想到啊,一向以好人形象示人的太子,竟然會在裏頭摻和了一腳。
    最近許晗想到‘好人’這兩個字就說不出的有些惡心。
    徐鼎泰在外人眼裏,是一個好人,好男人,可他做的事情,砍九次頭都不為過。
    徐閣老,在百姓眼裏,是一個好官,可他對子女的惡劣態度,惡毒到讓人發指!
    偏偏,他這樣的父親還不是個案。
    如果這一次徐閣老的事情沒有爆發出來,那些被解救出來的姑娘,也許也要被家人那樣惡毒的對待。
    太子,一國儲君,同樣是一個‘好太子’,在這件事情牽涉到什麽樣的程度,她不知道。
    “你現在要怎麽做?”蕭徴問出口之後,又覺得自己問的有些傻。
    許晗笑了笑,“怎麽做?去見皇上呀,這天下是他的,又不是我的,他的臣子,他的兒子做下這樣的孽,當然他自己去收拾。”
    “我不過是把這個案子查清楚,將真相告訴他就是了。”
    “不過,見皇上之前,我要去大牢一趟。”
    蕭徴看了看天色,“你這個時候去大牢?”
    許晗點頭,要去,必須去!
    她覆在蕭徴的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然後拍拍蕭徴的肩膀,“你是我的幫手,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做了。”
    蕭徴耳根子紅了起來,許晗說話時的熱氣噴在他的耳邊,讓他有一絲莫名的癢意。
    他不自在的用手揉了揉耳垂,咳了咳,道,
    “你讓我去做惡人,你去做什麽?”
    許晗詭異的笑了笑,“你不會想知道的。”
    確實,這件事情誰都不會想知道。
    與蕭徴分開後,許晗去了關押徐鼎泰的大牢後的一條暗巷裏。
    這條巷子,是她做霍十一娘的時候發現的,霍家軍大敗後,鎮北王許均帶著人去了礫門關白帝穀,將敵人趕出國土,得勝歸來時,帶回來幾個俘虜。
    據說那中間有一個敵方的高官,霍家敗的太過蹊蹺,她懷疑軍中有奸細。
    既然是敵方的高官,肯定知道一些內情,她就想見見這位高官,這才找到這條暗道。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見,她就死了,再睜開眼時,那位高官已經被朝廷給放回國去了。
    這條暗道,也算是沒有白找。
    她脫了外麵的長衫,扔給魏廷,
    “我應該能相信你的,對不對?你在這裏等我,一刻鍾後,如果我沒出來,你就去大牢前等蕭世子。”
    不等魏廷說話,她就跳上屋頂,飛快的跑起來,之後跳下屋麵,翻過牆道,貼著牆道,進了大牢。
    徐鼎泰當初關押的時候,她就建議京兆府尹單獨關押,裏頭牽涉的太廣,如果和其他犯人關在一起,誰知道徐鼎泰會不會狗急跳牆,大聲的嚷嚷出去。
    那個時候,她的建議是真心實意的,果然,有時候人真誠一點,也是有回報的。
    你看,不就給她今日進來打下了基礎!
    她進了大牢,走到關押徐鼎泰的那間牢房,捅開鎖,推開門,一個箭步進去,反手關上門。
    屋子裏,徐鼎泰看起來很狼狽,已經換上了囚衣,見到許晗進來,警惕地看著她。
    許晗站著沒動,目光掠過他被許羽非刺傷的胯間,再抬到他的臉上。
    她往前一步,徐鼎泰就挪了挪腳步,牙關咬的麵容有些猙獰。
    徐鼎泰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危險和可怕。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死不了。
    這裏牽涉的人太廣,太多,那些人不會想著滅口,而是將他保下來。
    他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所以,他一直有恃無恐。
    隻是,從許晗進來的那一刻,他的腦子裏再沒如此的清晰過,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他更知道,許晗定然是知道了什麽,這才來殺他!
    造成他被殺人滅口的假象。
    隻是,不知道她想要栽贓誰!
    他扶著牆壁站起來,看著許晗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一步快過一步,離他隻有三兩步的距離。
    他忽然揮著一把巴掌打的短匕朝許晗刺過去。
    許晗的動作比他還要快,抓住他的手,用他手中的匕首,反手滑過他的脖子。
    血,從徐鼎泰的脖子上噴射而出,他直直的瞪著許晗,張著嘴,已經說不出話了。
    許晗快速的後退兩步,如同離弦之箭,徐鼎泰脖子上的血四下飛濺,噴在牆麵上。
    她麵無表情,眼眸如同死水一般的看著徐鼎泰,看著他倒在地上,看著他生息全無。
    她慢慢的走到徐鼎泰的屍首邊,徐鼎泰手上的匕首怎麽來的,不用想也知道。
    看來,京兆府衙門,也有人滲透進來了。
    正好,幫助了她。
    隻是,又要讓京兆府尹周大人背一下看管不力的鍋了。
    她轉身,利落的出了牢門,從原路返回,跳出牆外,魏廷正站在外頭放風。
    見到她,一點也不奇怪,隻是將手中的外衫扔給許晗,道,
    “你的身上還帶著血腥味,要不要,要不要裏麵的換一身?”
    如果許晗是真.男子,大概會換了,可這會,她這個假男人,當著魏廷的麵換衣衫?
    開什麽玩笑?
    許晗抖了抖,走到外麵的大街上,上上下下的仔細看了一番,並未有血濺到自己的身上,不過是牢房密閉,味道沾染在身上了。
    從這裏到和蕭徴匯合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到皇宮的距離更遠,足夠味道散去了。
    京兆府衙門前,蕭徴正在和府尹周大人說話,遠遠見到許晗,朝她招招手,又與周大人告辭。
    許晗走近後,周大人上前行禮,“小王爺,世子想要進去見見徐鼎泰,不知小王爺是否要一起去。”
    許晗含笑,“正好,小王也拿到了一些證據,想和徐鼎泰確認一下,那就一起吧。”
    裏頭,有慌亂的腳步聲響起,伴隨的,還有驚慌失措的聲音,
    “大人……大人……不好了……甲一牢房的犯人自盡了!”
    周大人麵色大變,大驚失色,“你說什麽,誰自盡了?”
    “甲一牢房……”
    蕭徴蹙了蹙眉,問了一句,“周大人,這甲一牢房的,關押的不會是徐鼎泰吧……”
    周大人揉了揉額頭,苦笑道,
    “正是。”
    三人匆匆的趕到甲一牢房,徐鼎泰手中握著短匕,倒在地上,血流了滿地。
    蕭徴沉默了片刻,扭頭看了眼麵無表情的許晗,道,
    “周大人,這件事情很重大,徐鼎泰進來之前,你們肯定搜過身,怎麽可能讓他帶著匕首進牢?”
    “看來,你這隊伍裏鑽了老鼠進來,不過,徐鼎泰現在死了,肯定是要去見皇上的。”
    “正巧,我與小王爺也要進宮。”
    “不如一起?”
    京兆府尹周大人,這會一個頭兩個大,他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自然是能看懂這裏頭到底有什麽事情。
    徐鼎泰這是被人滅口了啊。
    他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隨著許晗他們一起去見皇上。
    宮內,正明帝正在與瑜貴妃一起用飯,聽說許晗,蕭徴他們求見。
    “吃個飯都不讓人省心。”他扔下筷子,歉意的看著瑜貴妃。
    瑜貴妃連忙道,
    “說不定他們是有急事求見呢,臣妾小廚房裏還燉了湯,等下熬好了,讓人送過去?”
    正明帝拍了拍瑜貴妃的手,
    “這些事情,你讓宮人去做就好,朕哪裏還少了你一碗湯了。”
    他握著瑜貴妃保養得宜的手,輕聲道,
    “阿瑜的手,就應該是用來風花雪月,還有伺候朕的……”
    瑜貴妃看了看四周的宮人,瞪了他一眼,抽回了手。
    正明帝得意的笑了笑,起身去了禦書房。
    在見到許晗他們之前,皇帝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甚至帶著笑意讓崔海搬了凳子過來,賜了三人座。
    “你們說,朕的皇子也摻和到了拐賣人口的事情裏,現在,知情的犯人也自盡死了?”
    皇上語氣莫測,看向下頭跪著的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