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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縣尉說的話,許晗沒有半點的反抗,而是幹脆坦然的承認,
    “對,我確實冒認了馬知府的公子,你想怎麽樣吧。”
    縣尉沒想到許晗竟然承認的這樣幹脆,愣了愣,心頭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又挺了挺腰杆,對身後的差役下令,
    “冒認官家子,當然要關入大牢了,來人,將這冒認之人抓起來。”
    許晗笑的一臉和煦,微微擺手道,
    “我確實不是馬知府之子,不過縣尉大人你確實見過馬知府的公子?”
    “你說他身形魁梧,人高馬大,又一臉富貴相,這不分明是說他肥胖如豬麽?沒想到縣尉大人罵起人來也是拐彎抹角的啊。”
    她的眼神不經意間往徐修彥所在的地方斜了過去。
    那縣尉見許晗將她的話曲解成這樣,頓時氣的發抖,淮揚知府哪裏是他這等的人得罪的起的。
    萬一今日這話傳出去,他這好不容易買來的縣尉之職還要不要了?
    他指著許晗,
    “死到臨頭還滿口胡言,看來不讓你知道本官的厲害是不行了。”
    縣尉一聲令下之後,隨行的衙役都圍了過來,少說也有二三十人。
    這些人都是在附近村鎮收賦稅的人,被糾集在一起過來壯聲勢的。
    縣尉板著臉揚聲道,“來人,把這個……”
    可惜還沒等縣尉把話說完,就見許晗朗聲道,
    “公子,這裏有人說你肥胖如豬,不如您出來讓他見見?”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住了,縣尉大人也愣住了。
    一開始許晗說她是冒認的,所以,他就以為這裏一定不會有馬公子。
    淮揚知府那可是通著京中徐閣老府上的,他不過是個連七品小吏都算不上的不入流之人。
    馬公子真要聽了眼前這個短命鬼之人說的話,以為他在拐彎罵人可怎麽好?
    他四周看了看,並未見到疑似馬公子的人,他朝那些衙役使了個顏色,讓他們去將眼前的人抓了起來。
    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許多,今日他會帶著人到各處奔走,就是因為上官得了令,說是出了大事。
    如今要在各處搜尋可疑的外鄉人。
    因為事發突然,縣尊那裏也還沒得到畫像,於是秉著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人的宗旨,所以看起鬼祟的外鄉人都被抓了起來。
    他看眼前的人就很是可疑。
    衙役們見縣尉依然要他們抓人,也沒多想,包圍的圈子又小了一些,眼看就要去圍攻許晗,將人綁了起來,就見一人走了過來,冷聲道,
    “這是在做什麽?我的人你們也敢動?”
    徐修彥一身黑衣,神容淡漠,說話也是平靜無波,可通身的氣勢卻讓人不可忽視。
    縣尉大人臉色有些難看,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都出來與他作對,雖然他隻是一個縣尉,可在這裏,也隻是縣尊一人之下。
    他冷下臉來嗬斥,
    “荒唐,本縣尉在執行縣尊大人的示下,凡是可疑的外鄉人都要抓起來。”
    徐修彥居高臨下地看著縣尉,一字一句道,
    “剛剛縣尉大人說本公子蠢笨如豬,本公子可都聽到了,你覺得是本公子蠢笨,還是你蠢笨?”
    縣尉一聽,就知道這人是馬知府的公子了,頓時臉色大變,這人,和他遠遠見過一次的馬公子根本就不一樣啊。
    見他存疑,許晗在邊上哼笑,
    “我們公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竟被縣尉說的那樣不堪,縣尉是近前看過,還是最近看過?”
    “怎麽就如此篤定我們公子那樣的不堪呢?”
    縣尉大人被問的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畢竟也是兩年前見過那位知府的公子,遠遠的瞧了一眼,大冬天的,披著個黑色的大氅和狗熊一樣的。
    他在悄悄的打量了下徐修彥,難道說那位公子瘦了?否則就這位的身板,得披兩三件大氅才能變狗熊吧?
    這個時候,外麵又來了一大串的人,有人叫道,
    “縣尊大人來了。”
    眾人聞言回頭,果然見到一個穿著七品官府的男子大步走來。
    這位縣大人想來是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走的氣喘籲籲的,他似沒覺察到周圍的氣氛,上前就幹幹脆脆的給徐修彥行了一禮,
    “見過馬公子。”
    徐修彥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有禮。”
    縣尊大人這一見禮,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原來這位真的是馬公子!
    縣尉麵色僵硬,牙齦幾乎要咬出血來,如果縣尊大人都承認了這位公子的身份,他還能不認嗎?
    不過村民們則是憤憤不平地看著徐修彥。
    官老爺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人,他們每年交上去的賦稅一層又一層,就是這些官老爺給弄出來的。
    越大的官,搜刮民脂民膏越是厲害。
    縣尊大人以東主的身份對徐修彥道,
    “下官不知道公子今日到了吳縣,有失遠迎,失禮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徐修彥隻是微微頷首,許晗道,
    “不怨大人,是我們不請自來,公子想在外遊曆曆練一番,路上出了點意外,所以在此借住一夜。倒是叨擾大人了。”
    最後許晗憤怒道,
    “也不知是什麽人,竟然敢對我們公子下手,那些人簡直是太無法無天了。”
    “縣尊,事情是在你的地界發生的,你可要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至於什麽意外,許晗就沒有細說,縣尊大人眸子閃了下,也沒問,見徐修彥正主不說話,於是跟許晗兩人你來我往地寒暄一番。
    這位縣尊大人看著年紀不老,倒是個無可指摘之人,還主動邀請徐修彥去縣城裏住。
    徐修彥沒有異議,其實就算他有異議,許晗也會想辦法讓他沒有異議的進到縣城去。
    村民們沒想到真的有貴人,隻是這貴人仿佛和那些縣大人是一夥的。
    就連小豆丁聽了,麵對許晗時,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許晗心頭暗歎,心裏頭更是恨那些盤剝百姓的貪官汙吏,就連一個小小的孩子,都這樣的懼怕。
    她半蹲著身子,朝小豆丁招招手,等他遲疑的走過來後,溫聲細語的和他說話,安慰他。
    最後,小豆丁才被她哄的有些依依不舍的拉著她的袖擺,“哥哥,我和我娘能跟你走嗎?”
    要不是真的過不下去,小豆丁也不會對一個才謀麵的人說這樣的話。
    許晗心頭發堵,道,
    “我會派人送東西過來給你們,你相信哥哥,以後你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去縣城的馬車上,許晗,徐修彥,元青三人坐在馬車上。
    元青一臉氣憤的看著許晗,嘀咕道,
    “我家公子可不是什麽馬公子,他可是堂堂探花郎……”
    許晗似笑非笑的看著元青,
    “你可別為你家公子打抱不平,如果我做的不對,你們公子後麵會出來承認他是馬公子嗎?”
    如果說縣尉見過那位馬公子,一個人再怎麽變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還有後來的縣尊,絲毫沒有懷疑的承認了徐修彥‘馬公子’的身份,如果這裏麵沒什麽,打死她都不相信。
    隻是這些事情徐修彥知不知道,參沒參與其中,就不得而知。
    相信他也應該是有疑惑,這才會承認‘馬公子’這層身份。
    對麵徐修彥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淡聲的吩咐元青,
    “你下去。”
    元青一怔,看了許晗一眼,許晗回了他一個虛偽的微笑,還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默不作聲的掀開簾子,坐到了馬車的車轅外,豎起耳朵想聽裏麵的人說話,無奈什麽也聽不到。
    車內,許晗不知是誇讚還是嘲諷,“徐縣令倒是能屈能伸。”
    “人人都說徐探花是天上的仙人,不沾染一絲煙火氣,你說你都被推到這樣高了,你為什麽要卷入那些俗人們的爭鬥中呢?”
    徐修彥沒有正麵回答許晗的話,隻是道,
    “你不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嗎?為何又要這樣的糾纏不清呢?”
    許晗聞言盯著徐修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隨即一笑,
    “紈絝也是俗人啊,所以免不了。”
    徐修彥道,
    “我不知道縣尊大人為何會毫不懷疑的承認我的身份,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許晗隨即一笑,徐修彥這就是變相的說他不知道徐閣老在這事裏有沒有參合。
    所以,他也想去探個究竟。
    她真是差點相信了徐修彥的說法了,但一想到當初在七星樓裏他見從前叔父身邊的幕僚,她勾了勾唇角。
    對麵徐修彥盯著許晗出了一會神,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不知許大人是否會看一些史書之類的,其中前朝有一個變法大家,是否知道?”
    許晗想了想,這個人他們曾經討論過,是前朝的一位大儒,想要推行新法,但觸動了權貴們的利益,最後被五馬分屍。
    她點點頭,當時兩人因為這位大儒的做法還吵了一架。
    徐修彥道,
    “我曾經與人討論過,他的文章很不錯,變法也沒有大錯,若是真的推行開來,也許就沒有東元朝的出現了。
    隻是,變法還沒推開,就被五馬分屍了,為何?因為他動了別人的利益。蜉蝣撼樹,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所以,他最終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是可以預見的。”
    許晗嘲諷一笑,徐修彥這是提醒她,江南的官場,就和前朝的權貴一樣,如果隨意的撼動,那就是個死字。
    也許下場比那位前朝大儒還要慘。
    徐修彥看著許晗繼續道,
    “我想告訴你,活在這世上沒有人能免俗,既入了紅塵,那就隻能在紅塵裏滾,就是我,也不能免。”
    許晗一時想不起當時他們的爭論是什麽,隻記得很激烈,她勾了勾唇,笑,
    “那位大儒推行變法的時候,皇權已經旁落,所以他會失敗。”
    “可如果皇權集中,結局誰又知道呢?”
    這也就是變相的表明,她一定會堅持下去。
    不為了名和利,就為了和借住的大嫂,以及小豆丁一樣的千萬萬萬人。
    她覺得,霍家人的使命,好像刻在了靈魂深處。
    為了百姓,保家衛國。
    哪怕,霍家人的死,有可能是皇權的犧牲品。
    隻是,皇權是皇權,百姓是百姓。
    皇權可以推翻,而百姓,不能。
    許晗沒再與徐修彥討論這個問題,她也不想和他談什麽心,話不投機半句多。
    好半響,許晗又聽到徐修彥縹緲的聲音,
    “我可以幫你。”
    許晗詫異的看向徐修彥,想起臨行前蕭徴與她說的,徐修彥是自己去皇上那裏申請外放的。
    她一直以為徐修彥是徐閣老派來的臥底,難道竟不是麽?
    她歪了歪頭,問道,
    “那你想我做什麽?”
    幫人,總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是什麽?
    徐修彥靠在車廂壁上,看著頭頂晃動著的車頂出了一回神,大約是眼睛睜的太久,有些酸澀,不由的眯了眯眼。
    許晗聽到他那特有的冷淡自持的聲音響起,
    “我想要一個人死,那個人到時候再告訴你。”
    許晗有些意外,她曾經自以為了解徐修彥,仿佛不認識眼前人一般,她沒有問緣由,隻是一口道,
    “好,隻要和我不相幹的人,沒問題。”
    徐修彥淡漠的偏過頭去,車廂再次陷入沉靜。
    許晗雖然不相信徐修彥這個人,但是他能力是不錯的,但也沒有感謝他。
    在她看來,他們不過是一場交易。
    進城的時候,許晗掀開簾子,看向外頭,城門幾個兵丁把守很嚴格,逐個盤查路引,仔細比對,詳細的問各種問題。
    縣令在前頭一輛馬車,等進了城,許晗起身,對徐修彥道,
    “現在就請徐縣令幫個忙,我要先下車,到時候可要請大人幫著大圓場了。”
    說完,不等徐修彥回話,掀開簾子,在元青瞪大的眼眸看著跳下馬車,擺擺手,走了。
    這是一個小縣城,午時剛過,許晗找了處最繁華的地方,找了個茶鋪,要了一碗茶,坐在店門口,看著外麵的行人。
    路上看起來人來人往,並未受到洪水的影響。
    一路走來,店麵並未關張,雖然有些店鋪看起來門庭冷落,但總的來說,一個小縣城有這樣的繁華,已是不錯。
    邊上有人邊吃茶,邊閑聊。
    “聽說前幾天河上有水匪出沒,好些船隻被燒的被燒,打劫的打劫,人都死了好些個。”
    “喲,怪道城門口查的嚴,這是要查那些水匪嗎?這些水匪也真是窮凶極惡,敢截船,敢殺人,拿了錢財,怎把人也給殺了。”
    “你都說窮凶極惡了,還管什麽錢財和人口了,那人也變成牲畜一樣了……”
    一桌人說的熱鬧,邊上另外一桌有個穿著學子服的士子‘嗤’笑一聲,
    “水匪是真的窮凶極惡,有些人比窮凶極惡還要惡心。”
    前麵說話的那一桌人聞言並不生氣,反而問道,
    “不知道閣下有什麽高見?還是說閣下知道些內情?”
    那學子將手中的扇子一把收起,敲了敲桌子,嗤笑,
    “什麽內情,不過是有些人做不忠不臣不孝不悌之事罷了,這樣遮遮掩掩,還不如明目張膽來的痛快。”
    說完,將茶錢扔在桌上,走了。
    許晗看著那個學子離開的方向,吃了碗裏的茶,也跟著走了出去。
    ……
    京城,鎮北王府。
    自從許晗離京南下後,徐氏著實的擔心了好幾日,等到許晗的第一封信回來後,上頭寫著她一路的見聞,又將各處的風土人情在心中描繪給她看。
    這讓徐氏提著的心落了些下來。
    芳嬤嬤笑眯眯的在邊上道,
    “娘娘,王爺如今大了,非比從前,既然到了這一步,還不如就讓王爺闖一闖,說不定能給她闖出一條不一樣的路呢。”
    徐氏將書信放在手中,抿了抿鬢發,也是笑著道,
    “是啊,這麽些年的內宅生活消磨了我的銳氣,如果是從前,我哪裏會如此畏畏縮縮,這人啊,做了母親,就是操不完的心。”
    “淑陽長公主說讓我為自己活,要是晗兒是整日走馬遛狗的孩子也就罷了,我也不指望了。”
    “可晗兒不是,她做了多少人不敢做的事情。”
    她仔細的想了下,又輕聲道,
    “女人這一輩子遇到的艱難那樣多,晗兒怎麽暢快就讓她怎麽活吧。”
    徐氏的眼底帶了幾分驕傲之色,誰家的小娘子能如她的晗兒這樣的貼心懂事?
    她的女兒,勝過別家的兒郎百倍。
    生女如此,此生再無所求。
    外頭有丫鬟稟報說是郭尋來了,徐氏讓芳嬤嬤將許晗的信妥帖放好,等事處理完了,她還得再看一遍。
    郭尋進來,道,
    “娘娘,這些時日你吩咐小的看著老王爺的行蹤,老王爺倒也沒去哪裏,也很少召見從前王府的將領。”
    他頓了頓,麵上有些難為情,同時帶著些憤怒。
    徐氏見狀,道,“咱們還有什麽不好說的?那他平日都去哪裏?說起來在府裏如今是三天兩頭見不著他,那他去了哪裏?”
    郭尋垂著頭,道,“老王爺最近和永安侯倒是走的挺進的,永安侯休沐日就和他一起去城外的莊上釣魚。”
    “還有,還有就是老王爺會和承恩公府的三老爺去花樓吃酒。”
    “別的暫時就沒有了。”
    聽到說許均去花樓吃酒,徐氏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這麽多年,哪怕她再怎麽冷眼相對,再怎麽與許均置氣,但這個人,始終是她看上的,並且準備相伴一生的。
    否則,她如何會千裏迢迢從蜀地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壓抑著自己的本性,任憑這內宅生活磨平她的棱角?
    不過是因為一個‘情’字,隻是這‘情’到了許均這裏就有些可笑了。
    她攤開手,看著手中的掌紋,“你繼續盯著,有什麽異動就使人來告訴我。”
    “不要讓他發現你在跟他,他到底是領軍打仗之人,異常的敏銳,我倒不是怕他知道,隻是怕你派出去盯梢的人中了他的毒手。”
    郭尋知道徐氏這是不願意手下的人白白丟命,於是道,
    “娘娘放心,屬下派出去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受,就算被發現了逃走也是來得及的。”
    徐氏點頭,示意他無事就退出去。
    芳嬤嬤有些擔憂的看著徐氏,徐氏如今已經是四十開外,依舊肌膚瑩潤,體態婀娜,容顏白嫩無暇。
    時光似乎對她格外的留情,就是這樣的美,可許均卻不懂得欣賞,從前寵愛著白氏那樣不堪的人。
    如今更是肆無忌憚的去花樓吃酒。
    這實在是件難解之事。
    說起來,當初為了求娶徐氏,許均費勁了心思,徐王府的人從老王爺倒下頭的世子,爺們那都是能夠為難都為難了一番。
    不管如何的為難,許均都挺了下來,這才讓老王爺鬆口將徐氏嫁給她。
    至於朝廷那邊,原本這樣兩個掌兵權的王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聯姻的,可許均為了堅定娶徐氏的心,生生將王府的兵權送出去一半。
    這樣費勁心思的娶進來之後,沒多久,就納了白氏進門,那白氏就那樣好?
    芳嬤嬤搖搖頭。
    她看徐氏神情有些哀傷,捏了捏手中的信遞給徐氏,
    “也不知道小王爺如今走到哪裏了,這運河因為決堤,如今也是半堵不通的,也不知小王爺走的水路還是陸路。”
    徐氏強遷出一抹笑意,隻是臉色還有些難看,接過芳嬤嬤手中的信,並未打開,道,
    “大約是水路,陸路參半吧,算了,不想了,嬤嬤,雖說晗兒說查許均的事情最好等她回來。”
    “可她是小輩,就算真查也不能等她,我也不能讓她一直站在前麵護著我,你這樣……”
    徐氏吩咐了芳嬤嬤一通,芳嬤嬤聞言遲疑道,“娘娘,真的不等小王爺回來?”
    徐氏搖頭,“不等,許均這件事裏水到底多深,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讓晗兒到時背上一個窺探父蹤,將把柄握在旁人手裏的機會。”
    “我去查,不管鬧出什麽來,那都隻是夫妻之間的事,好圓場多了。”
    她的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之色,
    “說起來,他們許家到真是一輩不如一輩,大事上都不糊塗,卻都栽在了女人的身上,他們自詡憐香惜玉,卻不懂得內宅不安則禍患無窮。
    公爹不就是因為納了許均的姨娘,生下雙生庶子,卻讓嫡子死個幹淨,最終爵位落在庶子的頭上。”
    到了許均這裏,其實當初公爹何嚐不知道許均娶我的意圖,隻是他被姨娘給蒙蔽了,所以放任許均。
    到了許均這裏,狗改不了吃屎,延續了上一輩的作風,許均幹脆就直接要給庶子請封了。”
    “隻是陛下是永遠不可能讓他如願的。”
    芳嬤嬤想想也是,於是按照徐氏的話去布置不提。
    ……
    許晗換了三處茶肆,一處酒樓,收到的消息很多,但一個重點,那就是江南各處都在用尋找水匪的方式,通緝他們這些南下的欽差。
    隻是到底還有顧慮,不敢在城門懸掛畫像,至於朝廷那邊,或許是距離遠,時日短,還沒有什麽動靜傳來。
    想到在陸路上碰到幾次刺殺後,她就和兩位欽差商定了計策,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了。
    至於朝廷撥下的賑災錢糧,也確實在後頭押運。
    現如今到了哪裏,她還真的不知道。
    隻能說,皇帝那裏也留了一手。
    她捏了捏皇帝給她的密旨,消息收的也差不多了,該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許晗買了好些特產,絲毫看不出她就是那個被官府通緝之人。
    更何況,前頭有徐修彥頂著,她暫時還是安全的。
    她不識得縣衙在何處,沒關係,隻要有嘴,就能問遍天下。
    一路走,一路問,終於到了縣衙前麵。
    沒想到,縣衙到是到了,但是她卻進不去,因為外頭圍了很多的百姓,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竟是一個瞎眼的老婆婆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女童,跪在縣衙門前。
    老婆婆一臉悲戚,並沒有失聲痛哭,隻是大聲的道,
    “民婦有冤,求大人接了民婦的狀子,求大人伸冤。”
    她口中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句話,圍觀的民眾也是指指點點。
    衙門的衙役不斷的催趕圍觀的民眾,又有帶刀的衙役上前要拉著老婆婆走,那女童上去抱住衙役的大腿,
    “我娘沒有殺人,你們為何不放了我娘……”
    那衙役被女童抱著大腿,一臉的怒容,但老的老,小的小,但凡心裏有些良知,都不會真的下狠手。
    更何況,還有這樣多的圍觀之人在。
    普通人都有憐老惜弱之心,老婆婆眼睛瞎了,女童又哭得可憐,不免讓人心生不忍。
    有人認出祖孫倆,道,
    “這不是前兩日那個殺了員外郎的女子家人嗎?”
    “就是那個橫屍街頭的員外郎?聽說是因為被人勾搭不成,反被殺啊。”
    “這是她婆婆,這樣喊冤,難道員外郎死有餘辜?”
    許晗在人群裏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忽然她的衣擺被拉了拉。
    她回頭一看,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精致完美的臉。
    熟悉是因為眼前的人麵容未變,陌生是因為他褪去臉上的懶散,整個人變得內斂起來。
    可那內斂之下,竟然又覺得暗潮洶湧,有什麽東西隨時都會噴發出來一樣。
    一月不到,是什麽,讓他改變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