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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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許晗和宓兒對話的時候,大理寺大牢裏,同樣有一場對話。
    大理寺某間審訊室內,徐修彥走了進來,朝邊上的獄卒道,“你們先退下吧。”
    獄卒應聲退了出去。
    審訊室內,徐修彥坐在審訊位上,對麵是馬稷山。
    當日事發後,馬稷山就被押入大牢,交給大理寺審訊。
    因為事情還在審理當中,他並未吃什麽苦頭,身上連個鐐銬都沒有戴。
    這也很正常,畢竟他隻是有嫌疑,而且,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顯示馬稷山和馬進山掉包的事情有關。
    所以,大理寺的人也就沒有折騰他。
    徐修彥翻看著桌上的卷宗,沒有說話。
    最先開口的人反倒是馬稷山,他笑著道,
    “沒想到徐大人升官的路倒是很順利,明明閣老都已經被陛下架空了,大人倒是順利升遷了。”
    “徐大人不要費心查我了,我坦白的告訴你,進山的事情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徐修彥淡漠的看著馬稷山,將手中的卷宗蓋了起來,淡淡地說道,
    “馬進山的事情和你沒關係,那麽,我們就來說說和你有關係的事情。”
    馬稷山穩穩的坐在那裏,不解地道,
    “哦?不知道大人說的什麽事情。”
    徐修彥手指在卷宗上敲著,緩聲道,
    “當年霍家的案子,你當時應該是知道霍家會被人陷害,所以才會抽身離開,還退了親事的,對不對?
    馬稷山似乎想不到徐修彥這個徐閣老的兒子,竟然會問他關於霍家的事情。
    他愕然的看著徐修彥,然後道,
    “大人這就奇怪了,霍家戰敗,和我有什麽關係,徐大人當年既是霍家的準女婿,就應該知道我和霍崢的關係如何,我怎麽會害他們。”
    徐修彥平靜,冷漠地道,
    “別忘記了,馬福如今在我身邊做事,他參與的程度,還有做的事,可都告訴我了。”
    馬稷山愣了愣,有些失笑,
    “知情的人都說徐大人是個冷情冷肺的,明明和霍家有婚約也都不說出來,更是在霍家倒了後,殿試還中了探花。
    卻不想,原來徐大人是個如此長情的。”
    “霍家的事情過去這麽多年,沒想到徐大人還在查。
    不過,在下倒是很好奇,徐大人既然如此在乎霍家的事情,為何當初選擇袖手旁觀?當年出事後,霍晗大侄女曾經去你們家求助過吧?
    怎麽?你的未婚妻上門,你怎麽不出手相助?”
    敲擊卷宗的‘咄咄’聲停頓了一下,才有響起,徐修彥淡漠地道,
    “我幫不了她。”
    馬稷山哈哈大笑起來,笑到最後咳嗽了好幾聲才停下。
    “幫不了?這是我平生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你怎麽幫不了?你父親可是攥著一份很重要的書信,隻要那份書信交出去,霍家的案子就能逆轉。”
    “更何況,本來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可當初霍家的罪名可是你父親推動著定下的,因為他交上去一份至關重要的證據。”
    “你若是真的如此長情,為何當初不毀掉那份至關重要的證據,再將那份書信交上去。”
    馬稷山好整以暇的看著徐修彥,仿佛在看一個虛偽至極的人,他的話將徐修彥的臉打的啪啪響,想要剝去他那長情的皮子。
    一般人聽到這樣打臉,揭短的話都是惱羞成怒,或者是無言以對,可徐修彥並不是。
    他看著馬稷山,冷冷地說道,
    “偽證是毀不掉的,因為它不止一份,可能有成千上萬份,毀不掉的。”
    “至於書信,父親那裏根本就沒有,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馬稷山搖頭,古怪的看著徐修彥,“徐大人倒是很會推卸,可真是推的幹淨啊。”
    徐修彥手指有節奏的,一下一下的敲著,“你無需用激將法激我,我沒有推卸任何的東西,霍家的事情我的確是袖手旁觀了。”
    “隻是,這與我今日問你的這些有什麽關聯?”
    馬稷山愣住了,他沒想到徐修彥對於這些就如此坦然的承認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辯解,連塊遮羞布都不給自己扯一扯。
    他搖搖頭,仿佛被氣笑了一般,
    “徐大人倒是英勇,就這麽承認了,隻是我進來是因為進山被掉包的事情,和當年霍家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徐修彥垂眸,“因為我是審理官,我想審什麽就審什麽,你還是老實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如實招來吧。”
    他抬手指了指牆邊擺放的各種刑具,並一一的講解道,
    “這個是烙鐵,想必你們金吾衛應該也有,還有這個,是拔手指的,十指連心,應該很痛……”
    “還有這個,據說是剝皮剔骨的,手藝好的,能將人的皮完整的剝下來,人還沒斷氣……”
    他一樣一樣如數家珍地把大理寺的各種刑罰都說了個遍。
    他的聲音平靜淡漠,沒有任何的波瀾,在這冰冷的審訊室裏,放大放大,再放大,讓人無端的有了一些寒意。
    就算馬稷山是看過這些,甚至也對別的人施用過其中某些刑罰,但聽了徐修彥的講述,他還是變了臉色。
    他黑著臉問徐修彥,
    “你當真要我說出霍家當年的事情?”
    徐修彥眼眸深深地看著馬稷山,沒有說話。
    馬稷山歎了口氣,“既然你要我說,那我就說好了,我與霍大哥是生死之交,我為何要袖手旁觀,自然是因為有不得已的原因。”
    “不過是因為知道有人是奉命行事,胳臂擰不過大腿,這才袖手旁觀的。”
    徐修彥在卷宗上敲擊的手指,終於停頓了下來,
    “你說是陛下要殺了霍家的人?”
    馬稷山笑道,“當然,如果不是陛下,誰敢拿那麽多的人命開玩笑,跟甚至邊疆的安危,國家的安危來開玩笑?”
    “其實,大人如果要知道詳細情況,你還不如去問你的父親,畢竟這件事情可是你的父親和三皇子聯手做下的。”
    “不但如此,就是陛下要殺霍家,也是你父親進言的。我在霍家的事情裏,不過是旁觀了一下。”
    “真正的主謀可是你的父親!大人何必來我這裏問東問西呢?”
    “想知道實情,回去問你父親啊。”
    徐修彥沉默了下來,許久許久許久……
    久到馬稷山都要無法呼吸的時候,徐修彥才開口道,
    “這江山確實是陛下的,霍家並未做過什麽危害社稷的事情,相反,他們做的是保家衛國的事情,霍家上下,多少男丁戰死沙場,陛下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霍家沒了之後,你看朝中的虎將幾乎殆盡,唯一的鎮北王如今是落馬昏迷,雖說醒來,但已經是無法帶兵了的。”
    馬稷山笑了笑,“徐大人想的到是挺清楚,隻是,你說的沒用。”
    他頓了頓,繼續笑著道,
    “既然大人如此的明理,那我也不煩坦白的告訴你,這件事情徐大人沒法查,也查不了。”
    “因為這件事情和先帝朝太子有關聯!”
    徐修彥聞言一頓,眼神銳利的看向馬稷山,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徐大人還要聽嗎?”馬稷山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徐修彥道,“說吧。”
    “因為霍崢和當年的先太子是至交好友,這事沒多少人知道,先太子在回城的路上去世的時候,霍崢和另外一個人,就在先太子身邊。”
    “當時先太子手中握著當今陛下的罪證,這份罪證足以讓當今從皇位上跌下來。”
    “先太子臨死時,將罪證交給了霍崢和另外一個人中的一個。”
    “本來陛下不知道的,但霍崢在偶然的一次,和徐閣老的談話中說錯了一句話,徐閣老能夠做到如今首輔的位置,又是你的父親,他的心智如何,你應當清楚。”
    “雖然隻有一星半點,但是被你父親給拚湊出來了,並且告訴了陛下,雖他們不知道另外一個人是誰,但知情的人越來越少才好。”
    “不管證據在不在霍崢手中,霍家頃滅證據可以消失,同時也能震懾到那未知的另外一個人。”
    “所以,徐閣老才會和三皇子謀了一個套,讓霍家人去鑽,陛下就這樣順手推舟的護下了三皇子……”
    徐修彥忽然開口打斷了馬稷山的話,
    “你說罪證能讓陛下下台,但是,陛下的上位可是有傳位詔書的,不管什麽罪證,隻能證明陛下這個人有問題,不能證明他的皇位來的不正。”
    馬稷山聞言一笑,意味深長地道,
    “傳位詔書……嗬嗬,當時先太子被殺的消息傳到宮中,先皇當即吐血昏迷,沒多久就死了,說是立了陛下做下任帝王,那傳位詔書,誰看到了?”
    “你再想想,看到的人現在都在什麽位置?”
    馬稷山的話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徐修彥更是聽的明白。
    無非就是先帝死前根本就不可能立下接班人,以及下詔書。
    既然詔書有問題,那麽那個罪證就能推翻當今陛下。
    所以,當今陛下,根本不可能容忍手握罪證的人活著!
    那麽,也許先太子並沒將罪證給霍家,那霍家不是枉死?
    另外一個人到底是誰?
    徐修彥麵無表情的看著馬稷山,道,“你將這些告訴我是什麽意思?”
    “另外一個人又是誰?”
    馬稷山笑了幾聲,古怪地道,
    “徐大人好有意思,分明就是你問的我,我答的你,怎麽就是我主動將這些告訴你了。”
    “更何況,我是真怕徐大人把那些刑罰往我身上招呼,我要不說,能將命留著出大理寺?”
    “至於另外一個人,陛下如今也是不知道,否則,早就和霍家一樣,滿門頃滅了。”
    徐修彥不置可否,他站起身,拿著卷宗就往外走,看也不看馬稷山。
    倒是馬稷山,“徐大人就這樣走了?我想見見我的母親,是否可以?”
    “進山掉包的事情,確實與我無關,我隻是想問問我的母親,是不是她一時糊塗,做下了這件事情。”
    徐修彥點點頭,“看在大人告訴我這件事情的份上,最後給你見一麵,隻是,馬進山的案子是否與你無關,不是你說了算。”
    ……
    許晗陪著宓兒說了許久的話,又在床榻邊,如同兒時那樣,給宓兒讀了故事,等她呼吸變得平緩悠長,這才放下手中的書,給宓兒掖了掖被角,仔細瞧了一會,這才轉身離開。
    外頭,紅纓和蕭徴站在外麵,見她出來,紅纓一下就跪了下去,雙眸含淚,不可置信的看著許晗。
    她沒有說話,隻是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奴婢不負所托……”
    許晗看著紅纓原本嬌嫩的臉,變得滄桑憔悴,忍不住偏過頭去,努力的將要流出的淚水逼了回去。
    良久她彎腰扶起地上的紅纓,“謝謝你。”
    許晗是真心實意的謝謝紅纓,也為自己剛才懷疑紅纓而感到慚愧。
    紅纓嘴唇劇烈的哆嗦著,就像是沙漠中流浪的旅人,曆經千辛萬苦,終於見到了綠洲,卻隻怕是海市蜃樓。
    巨大的歡喜和恐懼使得她裹足不前,唯恐邁出一步,連希望都沒有了。
    許晗伸手握住紅纓不斷顫抖的手,
    “紅纓,藥太苦了,我想要吃甜水巷王記的梅子……”
    這是當時她染了風寒,口中無味,唯一想要吃的東西。
    紅纓心頭大震,巨大歡喜的不可思議如同一陣電流襲遍全身,使她頭皮發麻,她愣了愣才道,
    “有的,梅子有的。”
    她手忙腳亂的從荷包裏翻找著,隻見她從打開一個折疊好的帕子,層層打開,裏頭是一顆漬好的梅子。
    她送到許晗的麵前,焦急的看著她,“你看,有的,奴婢才剛去買回來的。”
    許晗身後將那梅子撚在手中,放入口中含著,她柔聲道,
    “嗯,謝謝紅纓。”
    紅纓渾身發顫,激動地心情慢慢的平複下來,須臾間就回府正常,對許晗道,
    “這梅子雖好吃,但酸甜多了,容易染上咳嗽,還是要少吃些的好。”
    許晗眼底露出笑意,她喜愛吃甜食,但每次吃的稍多,就會咳嗽,每每這個時候紅纓就會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
    望著許晗眼底的笑意,紅纓似乎也想起了成年往事,不覺翹了翹嘴角,笑著笑著,又惶恐起來,萬一眼前這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的幻想,怎麽辦?
    當年姑娘的屍身是她親手落葬的,這些年,她的荷包裏還帶著梅子,不過是在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眼,以此支撐自己而已。
    她慢慢的將頭騙過去,看向一邊負手立著的蕭徴,慢慢的平靜下來。這位爺在,定然不會有錯的。
    她如斯重負的籲出一口氣來。
    許晗見狀,心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又有些無可奈何。
    明明蕭徴看著一臉的風流相,時常是麵帶笑意的,可從一開始見麵,紅纓就很怕蕭徴。
    她瞪了一眼蕭徴,蕭徴無辜的回了她一眼,他真的什麽都沒做。
    紅纓看著許晗,接連問了好幾個不該被外人知道的秘密,問道最後她自己都帶上了哽咽。
    許晗不厭其煩的,一個一個的,如同對待宓兒一般,回了紅纓。
    紅纓難以自持的淚流滿麵,顫聲問,“姑娘,你這些年都去了哪裏?你過的好嗎?”
    許晗輕笑,“我挺好的,倒是你……”她的眼底浮現水光,“這些年,你受苦了。”
    紅纓連忙搖頭,“沒有奴婢很好,奴婢真的……”
    未盡的話語在許晗哀傷的目光中消失,紅纓忍不住淚落,又趕緊擦去。
    蕭徴在邊上見狀,連忙上前道,
    “好了,故人相見,這是喜事,不要杵在這裏了,都進屋去吧,小心把宓兒給吵醒了,你不是還有許多的疑惑嗎?我也有。”
    說著,推著許晗到了邊上的廂房,又讓在外頭守著的白灼去燒水沏茶。
    這些年的事情,許晗剛剛已經在宓兒的口中知道的七七八八,但她當年到底還小,有些事情可能懵懂的很,紅纓可能更清楚。
    這一晚,到了三更更響,許晗才離開那棟宅子。
    馬車裏,許晗和蕭徴相對而坐,許晗雙眼通紅,
    “宓兒他們就先留在這裏,等到我安排好了,就將她們接走。”
    蕭徴撩了撩眼皮,淡聲道,
    “他們在這裏才是最好的,你接走他們,要如何和人解釋?更何況,你接下來的事情很多,有閑暇照顧他們?”
    從前為霍家平冤昭雪的路是混沌的,如今卻是越發的清晰,接下來就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所以,許晗會很忙。
    她想了想倒了一杯茶,親手奉道蕭徴的麵前,語氣真誠地道,
    “那就請你多多關照。”
    蕭徴看了一眼許晗手中的茶碗,卻沒有接,一臉冷淡傲慢,又兼之一幅受傷的模樣,控訴許晗。
    恰巧,馬車顛簸了一下,馬車晃了下,眼見許晗手中的茶要潑了出來,蕭徴眼疾手快的將茶碗從許晗的手中抽走,那茶水恰巧潑到了蕭徴的手背上。
    水滾燙的,蕭徴的手背立刻就紅了一片。
    許晗愣了愣,連忙撲過去,將茶碗拿走放到小幾上,又用帕子幫蕭徴擦手,將他的手貼在臉頰邊上,試圖用冰冷的臉頰給他的手背降溫。
    “那個,不是很疼的。你如果親親,大概會好的更快。”蕭徴低低的說了一句。
    許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幾乎是帖子自己臉上的俊臉,眼角抽搐,“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