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什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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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晗眉眼凝結,看向徐修彥,剛剛那顆石子約摸是徐修彥身後不遠處的灰衣仆人射出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答話,徐修彥並未追著她要答案。
他徑直走到了霍錚的墓碑前,屈身跪下,動作自然,不帶一絲猶豫,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又神色認真地點燃了三根香,動作熟稔,像是做慣了一般。
罷了,他才轉過身來,沉沉地望向許晗,
“不知小王爺為何會來此?”
許晗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到了徐修彥。
開始,她是有些驚慌失措的,畢竟,許家和霍家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而且,這個時節不是上墳的最好時節。
更沒想到竟然被徐修彥見到了,她要如何的解釋?
讓她震驚的是,她的前未婚夫,竟然對她父母的墳頭叩頭點香,那樣的禮節,是子女或媳婿才當做的事。
她雖曾與他定過婚,可早在霍晗的死去後,甚至更早的,霍家滿門男丁戰死礫門關的時候,婚約就有些可笑了。
徐修彥可以默然的看著徐閣老對霍家設陷,如今又來做這些,不隻可笑,更令人生出幾分毛骨悚然來。
她心中不由警鈴大作,戒備地說道,
“我來此祭奠英烈,幹卿何事?”
徐修彥麵色平靜的看了眼許晗,恰巧郭正壓著那個獨眼刺客過來。
凶手被郭正按著,動彈不得。
許晗不認識這個人呢,也肯定這個人不認識她。
她腦中仿佛有了些之前在巷子裏的記憶,這個人從她堵住殺手雲峰的巷子裏經過?
他都不認識她,為何要殺她?
許晗盯著獨眼刺客沉默不語,大約是經過的事情太多,這個時候許晗腦子裏已經掠過很多千奇百怪的念頭。
是有人知道她的行蹤所以才派人來暗殺她?
還是說她被人牽連了,被這人誤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身後的人是誰?
正驚疑著,從山腳下掠過一個人,身穿玄色錦袍,頭發用玉簪束在頭頂,遠遠的掠過來,仿佛帶著萬千眾生裏挾著令人難以鄙視的氣勢飛奔而來。
他有如雲海裏翩翩舞的蛟龍,渾身俱是無法抵擋的光芒。
隻見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郭正押著的獨眼刺客,緊接著猿臂一揮,拔出的長劍如同一道霓虹,直直地飛入了那獨眼刺客的胸膛……
頓時,血花四濺……
獨眼刺客在郭正手中癱軟,翻倒在地,他指著殺手雲峰,
“你破壞江湖規矩……”
話未說完,就已經癱軟動彈不得。
雲峰站在那裏,睥睨著那獨眼刺客的屍體。
許晗這下是真的惱了,等著殺手雲峰,“你……”
一邊說,她手中的折扇已經快的沒影子,一瞬就擱在了他的脖間,
“這個人剛剛企圖暗殺我,你這樣將他殺了,我到哪裏去找線索?”
“我有理由懷疑你和這個刺客是一夥的……”
殺手雲峰挑了挑眉,
“我和他一夥?太降低我的品格了,不過是因為這個人我正好認識而已。”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獨眼大盜,大約是看你衣著華麗,以為你是肥羊,可以宰。”
許晗皺著眉頭看向雲峰,她是肥羊?可剛剛那暗器分明是朝她麵門過來的,如果不是被擊落,大概這個時候,她應該成了死羊吧?
她忽然有些搞不懂這個殺手雲峰了,在賭場的時候,他是隨意的,隨興的,完全不在乎世俗。
而眼下,他高高的看著地上的刺客,冷凝,威懾四方。
徐修彥在一邊神色淡漠的看著兩人,仿佛沒聽到說話一樣。
仿佛是知道許晗心頭想的一樣,殺手雲峰輕笑一聲,
“別以為他殺了你就沒有東西可撈,多著呢,這個人可是男女通吃的,可不管什麽屍體不屍體,見到好看的都要得手……”
許晗抽了抽嘴角,就見那雲峰朝許晗點點下巴,道,
“剛剛那個給你的銅錢,是母錢。小王爺可懂母錢是什麽東西?”
許晗愣了一下,簡直搞不懂這個人到底什麽意思了,剛才在山下的巷子裏,一言不發的將銅錢扔給他。
現在又追到山上來,將偷襲她的人一劍給殺了,現在又說起之前銅錢的事情。
雖然,她來這裏祭拜,瞞的僅僅隻是母親一個人,但這些人一個兩個的出現在這裏,真當她是病貓,不發威?
她從荷包裏翻出那枚銅錢,攤開在掌心,道,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剛剛將賭坊鬧的天翻地覆,將這東西鬼鬼祟祟的扔給我,現在又來問我,到底是什麽東西。
小王沒空和你拐彎抹角,要麽直說,要麽滾蛋。”
“還有,這裏是霍家英烈的墳園,不要在這裏耍威風,驚擾了亡者。”
許晗麵色平靜地說完這些,看著立在邊上的徐修彥和殺手雲峰。
雲峰深呼吸了幾次,看了許晗幾眼,掃也未掃霍家墳園,轉身往山下而去。
“阿正,你把這裏收拾一下。”她交代了郭正一聲,就跟著雲峰往山下走,徐修彥遲疑了片刻,也跟著往下走。
一直到了山下,雲峰七拐八拐的進了一處宅子,裏頭簡潔的很,沒有半分多餘的裝飾,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
雲峰徑直做到了窗邊的矮幾前,許晗也不嫌棄髒亂差,做到了他對麵。
至於後進來的徐修彥,愛坐哪裏坐哪裏。
“你到底想幹什麽?”許晗問道。
雲峰示意她將那枚銅錢拿出來,表情十分嚴肅,
“你手中這枚錢時翻鑄錢幣的模板錢,它本應該封存在鑄錢局裏,絕不會出現在任何別的地方。”
鑄錢局,想想就能明白,是朝廷設立來鑄造錢幣的衙門,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說。
京城是天子腳下,自然也有一個鑄錢局,這還是統領全東元的鑄錢局。
在朝廷正式下令鑄錢之前,會有許多道細致的工序,比如母錢之前,還有祖錢,祖錢是鑄造局讓匠人手中雕刻成的,沒有經過鑄造,精美程度是母錢沒法比的。
祖錢做好,給皇帝看過,等到皇帝點頭同意,這才會用祖錢製作母錢,然後分發道各地的鑄造錢局,然後再開爐,造出百姓們手中用的銅錢。
說著,他又從袖兜裏摸出幾枚銅錢,是從那個賭坊裏拿來的,他擺開,放到矮幾上。
許晗拿起一枚,正反觀察一番後,又從自己的荷包裏摸出一枚錢來比對一下,難怪剛剛那些人聽到說造假,頓時心頭發虛。
兩邊都心懷鬼胎,自然禁不住這一聲,這才會打的個亂七八糟,大鬧至不可收拾。
“這些人造假的本事好高,竟然和真的一樣。”
雲峰拍掌,道,“對咯,這就是真的。”
許晗聞言,舉著那枚母錢若有所思,道,
“所以,從祖錢到母錢精細度會下降,再到下麵製錢時,又粗糙了一層,隻是,鑄錢局裏的手藝外麵的人是學不到的。”
“那些人民間鑄錢的人自然也就得不到母錢,所以隻能拿世麵上流通的錢去翻鑄,所以精細度又掉了一層。”
雲峰點頭,
“就是小王爺說的這個樣子,除此之外,民間鑄錢人不禁品相不能比,就是錢的分量也不能比,因為那些人為了牟利,會往裏頭摻別的東西,鑄造出來的錢就更劣一層。”
許晗看了看那個母錢,再看看雲峰後頭拿出來的銅錢,隻見雲峰拿出一個磁鐵,蓋在那些銅錢上,頓時將銅錢給吸走了。
這是假錢,像真錢的假錢,所以,這就是用目前翻出來的私鑄錢了!
許晗頓時後背毛骨悚然。
官方鑄造的錢不全是銅,裏頭含鉛,就是不會含鐵。
許晗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往雲峰裏那一推,警惕的道,
“你想幹什麽?拉我下水,你是想我落到這個陷阱裏去是吧。”
能得到母錢,私鑄銅錢,隻表麵看,就已經是個很大的案子了。
雲峰絲毫不加掩飾地說道,“是,我是不會拉你下水,但你在賭坊外派人去通知衙役來收場的時候,已經自動自發的進了這個局。”
“那你想我怎麽樣?”許晗沒好氣的問道。
雲峰緩了口氣,隨意地道,
“我負責找到私鑄錢的窩點,你捅到上麵去,功勞是你的,難道不是很劃算的買賣?”
許晗,“……”
她真的是一點也不想謝謝他送的這個功勞。
這件事情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能拿到母錢,私下出來鑄錢的人,想來背景不會小,她捅上去,能得到什麽好處?
到時,還不處處都是坑啊。
再說,他們還是仇人的關係,為何要接受這送上門的功勞?
還是來自一個殺手的。
她還怕這是殺手的另外一種殺人方法呢。
不等許晗想好,雲峰就站了起來,出門就不見蹤影了,走前還留下一句,
“這裏你們收拾幹淨了再走……”
許晗捏著那枚母錢,一口氣上不來,就那樣梗在喉頭上,見邊上徐修彥從始至終靠在牆邊不說話,頓時有些煩躁的道,
“你怎麽不攔住他一下?你認得這個雲峰殺手的吧?上次在江南的時候,你直接將人給放了。”
“那個殺手雲峰到底是誰?”
徐修彥聞言,繼續沉默。
許晗不喜歡這樣繞來繞去的,頓時開門見山道,
“雲峰,到底是誰?”
許晗等了一會,徐修彥都沒說話,就在許晗以為快要結束的時候,忽然回答了一句,
“他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
頓時,許晗蹙起眉頭,追問道,“有可能?”
徐修彥垂著眼眸,環胸,斜靠在牆壁上,“他不肯承認。”
許晗想了想,問道,“你跟他接觸過,你肯定那是你的故人?”
徐修彥終於抬眸,看向許晗,認真的道,
“我自幼過目不忘,熟悉的人,隻要不是化成灰,就算變了一個樣子,我也能認出來。”
許晗聞言心頭猛地一跳,有些不確定徐修彥忽然和她說這句話到底是有什麽言下之意了。
徐修彥看了看桌上的銅錢,淡聲道,
“我既然猜測到是他,那就是他。”
許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不管徐修彥,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這裏給你收拾,既然是你熟人的地方給你收拾再好不過了。”
靠在牆壁上的徐修彥,始終低垂著眼眸,他的目光停留在矮幾上,聽著腳步聲漸去漸遠。
許晗出了雲峰的那棟宅子,去了和郭正約好的地方,果然就見他正坐在車轅上,見到她,連忙跳下車,恭敬垂立。
等到許晗走近後,郭正忽然小聲道,
“王爺,屬下剛剛收拾好下山,好像聽到說今日我們去祭拜的那個霍家,十一娘的墳位,仿佛被葬入到了徐家的墳園裏頭。”
剛要上馬車的許晗,忽然腳步一停,差點從車轅上摔下來。
這個消息,有點讓她招架不住。
隻有成果親的女性才可以埋入到夫家墳園,這是通例。
可徐修彥,不是連在外人麵前都不承認霍晗這個未婚妻身份的嗎?
竟然把霍晗直接給葬到了徐家的墳園?
霍家墳園裏沒有霍晗的墓碑很正常,因為紅纓和宓兒當時把霍晗葬在了福寧寺山下。
不過,眼下著並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那個雲峰,竟然把這樣一件要命的事情扔到她手裏。
這哪裏是功勞,功勞也要有福去享受的呀。
郭正雖不知道許晗為何會來這裏祭拜,但出於身邊人的本分,盡職的把聽到的消息告訴了許晗。
他也是有些摸不透這個小主人的想法,明明說要瞞著徐娘娘,可又偏偏帶了他出來。
郭正心頭歎了口氣,反正他是跟了小主人,他爹那邊隻能抿著嘴搖頭說不知道了。
主仆兩的心思各異,煩惱倒是都煩惱。
回京城時,經過鎮上那家賭坊時,許晗讓郭正停了停,她發現原本緊閉的大門上頭的封條,被風吹起了一角。
她先開簾子,輕聲對郭正說道,
“阿正,你將馬車繼續往前趕,到空地上等我,要假裝我還在馬車裏,知道嗎?”
郭正點點頭,眼不斜,腦不歪的,若無其事的朝前走了。在馬車經過一麵院牆,無人可看到的死角時,許晗從車窗裏鑽了出去。
她搖著折扇,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仿佛在看街景,其實在觀察賭坊四周的地形。
一邊連著的是胭脂鋪,另外一邊是個澡堂。
嗯,澡堂是沒辦法去了,胭脂鋪……許晗摸了摸下巴,搖著扇子,踩著瀟灑的步子走了進去。
門口的小童看到許晗,笑著打千,“客官,裏麵請。”
許晗咬著扇子驕矜的笑笑,撩起了門簾,進了屋內。
一進去,許晗心頭不禁歎了歎,在清水鎮上,竟然也有這樣精致的胭脂鋪。
這家胭脂鋪外頭門麵敞亮,裏頭入門處做了多寶閣,上麵擺放著店裏各種精致的妝盒,看起來就很精致。
過了多寶閣,裏頭就更加寬敞,分成上下樓,一樓有到腰間高的桌子,上麵擺著胭脂水粉,二樓還有隔間,想必是貴眷們坐在裏頭細細挑選所用。
見有人進門,裏頭的侍女迎了上來,
“姑……”
來胭脂鋪的一般都是夫人娘子,侍女抿著最恰當的微笑,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許晗的身高比一般的女子要高,臉是雌雄莫辯,但英氣逼人,眉眼間帶著些屬於男子的銳氣,這是普通女子不可能有的。
更兼之冬日裏,衣領都很高,看不到喉結,再看許晗的耳朵,沒有耳洞,小侍女就有些犯難了……
不知道該稱呼娘子還是公子了。
不過,到底在這樣得地方待的多了,自然很知機的道,
“公子,您需要些什麽,隻管告訴婢子,二樓是雅間,要不,您上去,婢子將東西帶到隔間讓您挑選?”
許晗朝那小侍女溫雅一笑,點點頭,隨著她上樓去了。
到了隔間,小侍女不但上了茶水點心,還打了一盆熱水,又將店裏上好的胭脂水粉等物端了上來,與許晗一一的解釋。
許晗這輩子從睜開眼睛起,就想著報仇,哪裏有心思描眉畫眼,今日同樣懷著別樣的心思,她笑了笑,用扇子指著那盤子裏的胭脂水粉,朝小侍女輕輕一笑,
“這些東西每樣都來一見,不過,你要畫了給本公子看,如何?”
她這一笑,把那個小侍女看的一陣麵紅心跳,忙道,
“公子要送給夫人還是姑娘,各種畫法不一樣……”
小侍女也算見多識廣了,可頭一回被人看的臉頰發燙,怎會有人生得如此風流倜儻?
那盆端進來的熱水許晗沒用上,倒給小侍女自己用了。
她淨了麵,羞答答的坐在許晗的對麵,對著銅鏡,與許晗一一試用她家的胭脂水粉。
許晗撐著腮嘴角含笑的看著小侍女試用,想起從前被霍母還有各位嬸母,嫂子抓著描眉敷粉的日子。
小侍女還在高高興興的一邊試,一邊和許晗解釋各種脂粉的用法。
許晗仔細的聽著,等到解釋完了,她將食指豎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然後道,
“我是和家人鬧別扭出來的,現在想買東西回去哄人,但是不想讓人知道。”
“你這裏有後門嗎?是否可以出去?”
她突然一笑,那侍女隻覺得眼前百花怒放,美不勝收,一下看呆了。
半響才失魂落魄,磕磕絆絆地道,“有的……有的……不過後門不怎麽好走,隻有小小的一條巷子。”
隻要有後門就好,她指著那些胭脂水粉,“你們店裏有的都給我一套,你將東西打包好,我等下讓車夫過來拿。”
小侍女沒想到許晗這樣大手筆,開心到不行,連忙高高興興的去準備給許晗要的東西。
同時又體貼的帶許晗下樓,指著她去後門。
許晗朝她一笑,然後就從後門出去了。
後門的巷子果然夠窄,正好夠一人通過,過去就是賭坊的院牆,許晗四處看了看,攀著院牆爬了進去。
賭坊後院和胭脂鋪的差不多,她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看到有個衙役正在裏頭翻箱倒櫃。
許晗起初以為他是在裏麵翻找漏下的財物,畢竟衙役的薪水並不高,靠的都是這些外財。
漸漸的,她覺得不對,那衙役並不是每間屋子都翻找,隻在一間屋子翻個不停,顯然是有目的性的。
許晗也不著急,在外頭耐心的等了好一會,這才等到失望而出的衙役。
那衙役看起來很頹喪,不過,他的腰間,其實是鼓鼓囊囊的,應該是翻到很多的錢財,可為何不高興?
那隻能是要找的東西沒找到……
剛剛那間屋子擺設等物看起來都不差,不是管事的屋子,那就是賭坊主人的屋子。
許晗捏了捏荷包裏那枚母錢,難道說,這個衙役是來找母錢的?
畢竟,若是撿漏,定然是夜裏來更安全的,摸到什麽是什麽。
可如果為了母錢,小小的一枚,定然是要點燈。
到時候被查封的賭坊忽然亮起等,用膝蓋想也能想到是什麽,說不定還會鬧出鬼故事來。
那頹喪的衙役也沒再去其他的屋子裏找,坐在台階上,唉聲歎氣了一會,正要起身,許晗走上前去,輕輕拍拍他的後背,
“你是在找這個嗎?”
那衙役差點被嚇的三魂七魄都給飛走了,張開嘴就要尖叫,被許晗隨手撿來的破布給蒙住了嘴。
“你不要叫,我就放了你,你但凡發出點聲音來,我就將你殺了……”
許晗一隻手晃著那枚母錢,一隻手換著一把短匕。
衙役睜大眼睛,拚命點頭,發出嗚嗚聲。
許晗將他口中的破布給拿掉,那衙役果然沒大叫,而是不斷的呸著嘴裏的泥沙。
被許晗一嚇,那衙役也沒力氣再叫了,臉色青漲,有氣無力地道,
“你是人是鬼?”
許晗搖了搖匕首,輕笑道,“有本公子這樣俊美的鬼嗎?”
“說吧,你為何要找這個東西?”
她問的是母錢。
“你最好說真話喲,你現在還在我手裏,萬一我不高興,那這匕首就不長眼了。”
衙役的手已經被許晗給朝後綁著,拚命道,
“是有人出了一百兩銀子讓我來找那枚錢的,我不知道為什麽要找這枚錢,那人隻是告訴我,像平常我們用的,又有些不像,總之我一看就知道。”
許晗嗤笑一聲,“所以,你就信了?”
那衙役被許晗從背後一拍嚇的腿都軟了,眼淚都要掉出來,“我本來不信,可那個人先給了我五十兩白銀,讓我不得不信啊,說找到後,那剩下的五十兩再給我。”
許晗了然,五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就算找不到,白得五十兩銀子,這活誰都會幹。
那衙役求饒道,“公子,小的錯了,小的願意把這五十兩銀子給你……”
為了活命,連銀子也能不要了,看來是真的嚇到了。
其實還有一個就是,他這樣進來翻找東西,也算是監守自盜,如果被送到上頭老爺那裏,這衙役差事也別想做了。
許晗點頭,道,“你的銀子我不要,不過你要告訴我,是誰讓你來找這枚錢的,等你找到後,又怎麽聯係他,將東西給他。”
那衙役為了活命,隻能是知無不言,
“那個人叫我到賭坊主人趙四的屋子裏找,收買的人是個生麵孔,小的從來沒在清水鎮見過他,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紀,穿的普通,長的也普通。
他讓小的找到前去京城東升客棧找他,說他在那裏等小的兩天。”
東升客棧,是京城有名的客棧,許晗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衙役到現在也算是明白過來了,那個人既然出一百倆銀子找這枚錢,定然是這枚錢的作用很大,說不定不知道多少個一百倆的價值。
其實,想想也是能明白的,他當時不過是被那一百兩白銀給蒙住了眼睛。
他跪在地上,磕頭道,
“這位公子,要是把那個人抓到了,能不能讓小的將功補過?不要讓上官知道這件事?”
許晗沉默了一下,說真的,她也不知道。
這枚母錢,後頭牽涉到的,到底有什麽人,將會引出一個多大的案子,到現在,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那衙役慢慢的冷靜下來,打量了下許晗,忽然道,
“公子,你是怎麽得到這枚錢的?還有你是什麽人?”
他這話問的有些理直氣壯了,如果隻是個普通人,憑什麽管他?而他又有什麽好怕的?
許晗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隻是將他的綁給鬆了。
“我是什麽人,你不用知道,但是,你現在乖乖的回衙門辦差,不要試圖想著逃走,或者是告發,後果可不是你能擔的。”
她從荷包裏拿出一顆梅子,在手中捏了捏,將核給捏出來,掐著衙役的下巴,一把把梅子肉拍到衙役的嘴裏,然後幫著他順道喉嚨,道,
“這是七日醉,沒有我的解藥,你七日後,就會暴斃而亡,所以……”
她看了眼衙役,一幅你懂了的表情。
衙役知覺得口中一陣酸甜,然後就沒了影子了,他覺得這個味道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來是什麽味道。
心頭想著,這個公子長得這樣好看,連毒藥都做的這樣美味?
他打了個寒噤,抖抖身子,太可怕了。
他要回家!
許晗放了那衙役,從後牆翻了出去,順著往外走,不過一會,就到了街麵上。
再走一段距離,就看到郭正的馬車,她從裏側上了馬車,吩咐郭正道,
“你去賭坊邊上的胭脂鋪將我買的東西拿過來,銀子還未付。”
等到郭正將東西拿過來後,讓郭正趕緊朝京城而去,她心頭有些沒底,想著回去不管是蕭徴,或者母親,甚至許均,都能是個商量的人。
接下來,是要將案子交給大理寺,還是說直接捅到皇帝那裏,用什麽樣的方式,這些都是講究。
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自己涉的太深,或者說,既要得到功勞,又不能讓人嫉恨。
許晗靠在馬車裏思考著,走到一半路的時候,她忽然整個人一驚,如果說有人找那個衙役去尋母錢。
那麽,那個被官府捉走的賭坊主人,趙四,看來就有危險了!
因為,趙四定然是知道那母錢從哪裏來,做什麽用!
甚至,如果說私下鑄造銅錢,可能都和趙四有關!
這樣一個關鍵的人,背後之人,怎麽會讓他活著?等到官府審問?
她急急的吩咐郭正,
“快,快,調轉馬頭!往清水鎮回去。”
一想到馬車太慢,說不定等趕到清水鎮已經來不及了!
恰好,路邊有人騎著馬經過,許晗摸出一顆梅子,朝那馬腿彈去,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許晗接著車轅的力,竄到馬下,將上頭的人給拉了下來,
“金吾衛辦差,借用你的馬。”
那被拉下來的人氣的哇哇大叫,跺著腳,咒罵的話不敢罵出來。
許晗上了馬,朝郭正道,
“阿正,把錢給這位大哥,他不要錢,就帶他去府裏挑一匹馬。”
“你順便去王府一趟,告訴老王爺,我去清水鎮,讓他派人手過來。”
不管如如何,許晗覺得還是將案子給接下來。
私鑄銅錢,這個事情太大了。
百姓手裏,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摻著鐵的銅錢,就算市麵上是默認流通的,可對於朝廷來說,不是好事。
而且,如果有人用這錢,去做些違法的事情,那將是更大的災難。
鑄錢,需要鐵,鐵是朝廷把控的,從哪裏來?
為何沒人發現?
如果鐵不僅僅是用在造錢,而用在別的地方,比如,鑄造武器呢?
那不是想要造反,也能隨時造反?
她血液裏流淌著許家的血,她的精神來自霍家,都是為國守國門。
也許,這個朝廷給了霍家不公道,但是,百姓沒有。
一旦有了戰事,最受苦的,還是百姓!
所以,許晗不能置之事外。
她現在隻想阻止那個賭坊的主人被沒口的可能。
她揚著馬鞭,隻希望馬兒的速度能快點,再快點。
那邊,蕭徴得了太子的信,並未直接去東宮,而是去了福寧寺,在一間禪房裏,他見到了一身道袍的太子。
廣袖道袍,讓太子看起來仿佛仙人一般,因為殺嬰案,麵容看起來有些憔悴。
“你來了,坐吧。”太子執著茶壺,正在點茶,見到蕭徴,風輕雲淡的一句,‘你來了’仿佛兩人是許久未見的朋友。
蕭徴不客氣的坐在他的對麵,看著太子點差,問道,
“不知道殿下請臣過來,是要給臣一個什麽樣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