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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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均沒法深究許晗這對還是錯,他極力勸阻道,
    “既然你都知道這些,那就更應該明白父親。”
    “不管如何,父親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陛下當年既然要維護三皇子,自然有他的道理。”
    “雖說如今陛下看起來並未有易儲的道理,可臣子再親,親不過兒子。”
    “你也說了,就連太子想要上奏,都被陛下厭棄,如今雖說有太子銜,也辦差,可難得陛下一個好臉色。”
    “晗兒,他們親生父子尚且如此,你,承恩公世子,又拿什麽去碰這禁忌?”
    “父親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你去冒這個險。”
    許均想的不僅僅是這一個,而是許晗的女兒身就是一個要命的東西。
    現在好好的,還能瞞得下去,可一旦事敗,下大牢,上刑,事情就敗露出來。
    到那個時候,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許晗平靜的搖搖頭,
    “父親,我不是意氣用事,每走一步,我都會想好,就算我不想別人,也會想想母親。”
    “孩兒怎忍心連累母親?”
    “陛下想維護誰那是他自己的事。”
    “但父親,你應該知道,現在天下的人,是不說,可誰的心裏不是明鏡一樣,霍家到底是不是冤枉的。
    你不是說陛下是明君?既然這樣,他怎麽會不如一個普通百姓?
    我也不會蠻幹,一定會將證據準備的很充足。”
    “晗兒。”許均拔高了聲音。
    許晗撩袍,跪在地上,給許均磕了個頭,站起來,看向許均,
    “父親,我既為許家人,那就是坦坦蕩蕩之人,隻是,我決定的事情,也不會改變。
    你既然問道了,那我就想問問你,當年霍家的事,你這裏會不會知道一些什麽?
    當年是你去戰場做主帥,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沒有,你想這些也不過是空費心思!晗兒,聽話……”
    “如果您不說,那麽我就隻能是自己去硬闖了,生死福禍,聽天由命。”
    許均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聲音,
    “許晗,你為什麽這麽倔?”許均生氣地提高了銀兩。
    外麵門簾被掀開,就聽腳步聲響起,然後是徐丹秀走了進來。
    “怎麽吵起來了?我說過……”
    許晗輕輕朝徐丹秀搖搖頭,“母親,是孩兒不好,惹了父親生氣。”
    徐丹秀迎著許晗的目光,聞言,沒有再說話,而是站在了一邊。
    許均站在書案前,拍在書案上的手痛極,也麻木極,他嘶聲道,
    “晗兒,你為什麽不聽父親話,一定要以身犯險。”
    許晗走到徐丹秀的身邊,攙扶著她的手,回頭看向麵色發青的許均,慢慢的,一字一頓地說道,
    “有些事不做,就永遠不知道能不能辦得到。
    父親,我也知道天威難測,可好人,不應該得到那樣的下場,所以,我想試一試。“
    說完之後,她低聲的對徐丹秀道,
    “娘,我和父親說完話了,我們走吧。”
    回宣平坊的馬車上,許晗垂著頭,有些頹喪,等到路程過半時,徐丹秀目光閃爍,低聲道,
    “你後來和你父親說些什麽,為何你父親那樣生氣?”
    “是什麽事情,讓你押上性命都要去做?你這樣,是不是蕭徴那兔崽子迷惑的你?”
    許晗抽了抽嘴角,搖頭,哪裏是蕭徴迷惑了她,分明就是她迷惑了蕭徴。
    不知道她女兒身的時候,想著就和她分桃斷袖,等知道她是女兒身時,認定了她,非她不娶。
    她閉了閉眼,不想再瞞著親娘,更何況,如許均所說,他們過的橋比她走的路還要多。
    母親當初既然能和她分析朝局,能和她分析帝王心術,說不定知道後,能夠幫她出出主意呢?
    而且,這事一旦做了,就瞞不住任何人,與其那個時候母親對她失望,還不如現在就告訴她。
    當即她理了理思緒,將為霍家平反的事情告訴了徐丹秀,不過是將一切推到了蕭徴的身上。
    完了,她又努力的把蕭徴的形象往回挽,
    “娘,他真的沒有勾引我,反正,喜歡就喜歡上了。”
    徐丹秀臉色變了,還沒聽許晗把話說完,就把臉別了過去,手著這身下凳子的邊沿寒聲道,
    “你真的是太大膽了,這樣大的事情,竟敢瞞著家裏!”
    她得抓著什麽東西,才能控製自己去打女兒的衝動。
    “霍家的案子說是說徐閣老定下的,可誰不知道那是皇帝定的,這和三司法曹定下的案子不一樣,不管是罪有應得還是無辜可憐。
    陛下這是用累累白骨鑄起他身為帝王至尊無上的尊嚴。
    踩著霍家人的白骨和無數人屍骨鑄造起來的威嚴,這是權力博弈之後的結果。
    沒有人能侵犯陛下的權威,誰也不能。
    也許,將來隻有史書能說上幾句公道話。
    皇帝難道不知道霍家到底怎麽樣嗎?
    知道的,所以他沒管霍家活著的人。
    更何況,平反有什麽用?皇帝承認錯了,讓他以命抵命嗎?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應該好好的活下去。
    她知道,自己也應該和許均一樣,阻止女兒去做。
    可當她看到女兒那溢滿星輝的臉,她又不忍心。
    她的女兒,本就是這世界上與其他閨秀不同的存在。
    徐丹秀的喉頭有些艱澀,暗啞地說道,
    “就你和承恩公世子兩人嗎?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還有沒有其他的幫手,你通通都告訴我。”
    她靠在軟墊上,撫著額頭聽許晗從頭開始將事情說了一遍,她偏過頭來,深呼吸一口氣才把話說的穩穩的,
    “你的意思是,如今太子也是和你們一個陣營的了?他會幫助你們?”
    許晗見徐丹秀被氣成這樣,臉上帶著懊惱,說話有些甕聲甕氣的,早知道剛剛就不應該說的。
    “娘,太子早就想給霍家平反,所以蕭徴才會同意和他合作的。”
    徐丹秀明明知道她應該和許均的態度一樣,阻止許晗亂來,可剛剛就沒阻止,這會更是阻止不了。
    “娘不阻攔你想要做的,就和你說,不去試永遠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那你就盡管去試一試,就算頭破血流,不要哭也不要喊疼,大不了到時候斷頭台,我們一起上。”
    ……
    回到宣平坊徐府,徐丹秀下了馬車,阻止許晗送她回院子,擺擺手,
    “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歇著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院子外麵,安向初一身短衣襖褲雙手環胸,懶洋洋的靠在牆上,聽到腳步聲,頓時齜出一口白牙,站直身子,等在路的盡頭。
    徐丹秀的眼神古井無波,道一句,“你怎麽在這裏。”
    安向初看出了徐丹秀的感傷,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就嚷嚷道,
    “許均那個混蛋,怎麽就不知道心疼你呢?他不心疼,我心疼。”
    徐丹秀冷笑一聲,軟硬不吃的樣子,
    “這蜜語甜言說的真好聽。”
    說著,轉身進了院子。
    安向初從進了徐府做馬夫,就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的身份擺了出來,甚至將那日徐丹秀在胭脂鋪整安平公主的事情也說了。
    安平公主馬車上的男人就是他在徐丹秀之後放的。
    他是簽約的短工,比徐府的下仆地位還底,自然不能進徐丹秀的院子。
    在徐丹秀邁過月洞門的時候,安向初及時拉住了她的手臂,強勢又溫柔的微低了身子,靠在徐丹秀的肩頭,道,
    “阿秀,阿秀,我是認真的,你相信我,我心疼你,真不知道該怎麽心疼你。”
    他以為今日徐丹秀這樣的頹喪,是被許均給欺負了,心裏暗恨,打架的時候,就應該多揍他幾拳。
    徐丹秀抵觸安向初強壯的體魄,再加上現在是特別的不舒服,於是掙紮著,
    “你規矩點,快放開我。”
    “你這樣,我要解雇你,等到雇傭銀子的活做完了,你就走吧。”
    他想要緊緊的抱住徐丹秀,急切的表白心意,但被徐丹秀的手肘給撞到了腹部,他的腳也被徐丹秀的腳後跟緊緊的踩住,然後旋了一個圈,生疼。
    無奈,安向初隻能放開了徐丹秀,一張通紅通紅的俊臉上帶著絲絲懊惱,說得話都要泣出聲來,
    “我絕對不會像許均那個老王八混蛋一樣辜負你,我一心一意待你。”
    徐丹秀不是無知少女,她自己經曆過激蕩的歡,愛,也見識過紅塵,不過,昏暗的燈光下,她還是被安向初眼中熾熱的情誼灼傷了眼睛。
    “你於我來說太過年輕,三十郎當歲,正是好年華。”
    這樣的年紀,放在那裏,正常情況下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兒,是一家之主的男人。
    安向初,一個龐大生意王國的頭子,不是什麽山賊頭子,許均一眼就能看出點問題來。
    更何況這些日子和安向初相處了那麽久的徐丹秀,看到的自然更多了。
    這個人,就算現在穿著下仆都不穿的葛布衣褲,可一旦換一身,錦衣玉帶的打扮起來,他就是富家公子,言行舉止不輸給任何一個官宦子弟。
    一個人的氣質不是一天兩天可以練成的,這是植根在家族的底蘊上凝聚而成的。
    安向初出生不凡,這種不凡不是和許均這樣的人比,一個別人說是滿身銅臭的商人,安向初是極其特殊的。
    徐丹秀將聽到的甜言蜜語都放到了一遍,負著手,直挺著腰,雖穿著羅裙,這一刻,她將身上女性溫順柔軟都收斂幹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視,審視,冷靜道全然沒有男女的感情,
    “我的生平,經曆你看的一清二楚,你的呢?你憑空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也不想去查你,也無意知道你的底細,但是你要表達你的誠意,你就自己交代吧,我不會聲張,就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會告訴。
    隻是安記的大當家那麽簡單嗎?徐丹秀不相信的。
    如果說沒有今天許晗和蕭徴的事情,或許徐丹秀不會這麽早和安向初攤牌,既然他想做馬夫,那就做好了。
    可現在情形不一樣了,她這裏不能有一個不知道底細的人。
    安向初眼裏的情意收了收,從前他並未出現在人前,一般人想查他,基本不可能。
    別的人,查出一點兒眉目來還是可以的,他要交代,交代多少,這個分寸就要小心把握了。
    徐丹秀見安向初遲疑了,勾了勾唇角,淡笑著,轉身朝院子而去。
    安向初連忙疾步跨過來,就要扣住徐丹秀的手腕,眼圈都已經紅了起來,不過被徐丹秀一個巧勁給推開了,最後又被她一個眼神給逼停了還要追上去的腳步。
    “我沒有妻室,也沒有孩子,父母也是早已經故去了,我就幹幹淨淨的一個人……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徐丹秀從來沒有鮮果找個男子再做夫妻,年紀越大,這種想法就越沒有。
    她難道缺吃缺穿麽?找個人再為他侍奉父母,打理家務?別開玩笑了。
    “我隻有一個人,就算是入贅,也不是不可以的。”
    簡直是越說越離譜了。
    徐丹秀進了院門,吩咐守門的婆子,“關門。”
    ……
    許晗除了重生的事情沒和徐丹秀說,其他的能說的基本都說了,她也知道徐丹秀需要消化,是以她沒讓人來叫自己,她也就沒去正院煩擾她。
    私鑄銅錢案隨著賭坊主人的死,一度陷入到了僵局。
    那個毒死丈夫的賭坊主人娘子早就不見了蹤影,離開京城,這人,就仿佛泥牛入海,不見蹤影。
    其他相關人等,更是一問三不知。
    她想著,當初殺手雲峰將事情丟給她,說要將鑄銅錢的窩點找到告訴她,但好些天過去了,雲峰的影子都沒見著。
    趁著衙門無視,她騎著快馬,去了清水鎮,當日那個雲峰帶著她和徐修彥來過的小院。
    她是悄悄的來,遠遠的就將馬兒栓在了外麵,到了那間小院前,院門緊閉,許晗想了想,翻了翻牆。
    才剛落地,就見到一個人從房內走出來。
    走到了石階下麵,許晗才看清楚他的臉。
    他身材高大,年紀不大,長相應該是英俊的,可惜臉上添了一道刀疤,將他的額頭幾乎化為兩半。
    許晗看的是渾身一顫,驀地,一股鼻酸突然湧上來,頓時她眼眶就好了。
    七叔!
    是七叔!
    那個猜測了許久的七叔!
    原來就是因為這樣,他總是帶著麵具。
    這是霍家出事後,許晗看到的第一個長輩,這和找到宓兒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縱然七叔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隻是,七叔到底碰到了什麽,當日在戰場上,那具屍體有是怎麽回事?
    這些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