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立馬橫刀,迎風落淚

字數:19686   加入書籤

A+A-


    話分兩頭,淑陽長公主帶著一車的補品,就是想問問她的小孫孫怎麽樣,可沒想到,竟得了那麽個結果。
    多年的曆練讓她眉頭都沒動一下,依然笑意吟吟地和徐丹秀說話,當然,說的也還是許晗和蕭徴的事情。
    坐了兩盞茶的功夫,淑陽長公主就告辭了,徐丹秀親自把人送到府門外,看著淑陽長公主上車,離去。
    淑陽長公主回到公主府,問門房,“世子可曾出去?”
    門房躬身道,“回殿下,世子剛回來,曾問小的殿下回來不曾。”
    淑陽長公主冷笑一聲,示意門房起來,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一會,外頭就傳來丫鬟們給蕭徴請安的聲音。
    “祖母,您去徐府談的如何?”蕭徴心裏有些緊張,端起丫鬟上的茶喝了口,問道。
    淑陽長公主心上了一會他的模樣,才笑著說道,“沒怎麽樣,串門麽,不就是那樣嗎,說說閑話之類的。”
    “徐夫人的性子倒是投我的緣,以後可以經常給她下下帖子。”
    “不是。”蕭徴有些著急,“祖母……不是說,去和徐夫人,說那個事情嗎?”
    蕭徴不知道該怎麽說,頭一次在自己祖母麵前局促起來。
    淑陽長公主抿了口茶,慢悠悠地道,“說什麽?哦,你說小王爺啊,她的燒已經退了,就是要好好調理一番,正好,今日我帶了一車的補品,應該能幫上忙的。”
    蕭徴心頭和個貓抓的一樣,明明是去說婚事的麽,祖母這是怎麽了,出門前還說的好好的。
    淑陽長公主心頭大笑,臭小子,讓你騙我,憋死你。
    不過,她的麵上卻是非常的淡然,又道,
    “對了,小王爺要打擂台,這是無可避免的了,現在那些人肯定在想著法子讓她怎麽輸呢。”
    “皇帝讓你回金羽衛,城內的安全是你們負責的,如今你也算有軍功在身,想來要轄製下頭的人也不是難事。”
    “你可眼睛要放亮點,不能讓那些人在擂台上做手腳。”
    蕭徴聽淑陽長公主說起這個,自然就沒功夫再去問淑陽長公主和徐丹秀談的如何了。
    這也是他很擔心的事情,皇帝用的是軍中大比的名頭,到時候觀看的人定然很多,要真是有人下黑手,還是防不勝防啊。
    “小王爺以女兒身,得了這樣多的功勞,必然是妨礙道一部分人的利益,這一次,皇帝明明不想將事情擴大,可偏偏有人搶先一步,還有,大理寺那邊。”
    “想來應該是有人和她有仇,或者是和許家有仇,不然不會這樣大費周章弄出這樣的事情。”
    淑陽長公主說道,也開始想誰最有這個可能。
    “皇帝?”
    她低聲喃喃,說完又搖了搖頭,直接否定了。
    “他要想殺許晗,名頭很多,犯不著這樣拐彎抹角的。”
    可是除了皇帝,還會有誰呢?
    淑陽長公主暗自思索的時候,見一旁的蕭徴半天沒有動靜,轉頭看了一眼,卻見他臉上剛剛想問她去徐家情況的那種忐忑不見了,隻餘幾欲爆發的怒意。
    “你知道是誰?”
    她問道。
    蕭徴點了點頭,說了三個字,“徐閣老。”
    他在許晗跟著徐修彥離開邊疆後,又審問了去衙門裏告狀說許晗殺弟殺庶母的白舅爺。
    也更加的了解了徐閣老那邊的人,接觸許曄後做的事情,還有,白舅爺所作所為,也都是被人指使的。
    之後更是順藤摸瓜,把邊城有名的陳大善人給暗中抓了審問,這個陳大善人不過是徐閣老的一枚棋子而已。
    也許全東元上下,有很多的陳大善人,徐閣老用這些人,收攏各地的民心。
    確實,陳大善人在邊城的名聲特別的響亮,說是‘活菩薩’都不為過。
    那些百姓隻差給陳大善人立生祠了。
    如果徐閣老真的要做點什麽,可以說是一呼百應。
    蕭徴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至於徐閣老對許晗,不過就是因為她壞了徐閣老的事。
    徐鼎泰當初做的事情,還有江南弊案,甚至私鑄銅錢案,這些多多少少都和徐閣老牽扯上了關係。
    他手下的善人,要做善事,錢從哪裏來?
    淑陽長公主聽他說了事情的前後經過,了然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他竟藏的這樣深?”
    隻是,他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難不成還想謀反?
    現在國泰民安,雖邊疆有戰事,可東元也有人啊,這次不就將北蠻人趕到草原深處,狼狽的遞上求和的文書了嗎?
    更何況,今上並不是昏君,雖不算千古名君,可到底不是平庸之輩。
    雖有帝王的猜忌多疑,可他該用人的時候,還是會毫不猶豫的用。
    “這次的擂台賽,你就更要幫小王爺看好了,她的身體將養一段時間應該無大礙,隻是到底要和萬裏挑一的好手比試,這結果如何,誰也不知道。”
    淑陽長公主歎了口氣。
    蕭徴趕忙道,“那是自然的,祖母……您今日……”
    蕭徴又提起了今日她去徐家的事情。
    淑陽長公主嗔了他一眼,伸手把放在邊上並不常用的拐杖給摸了過來,放在手裏把玩了兩下。
    淑陽長公主早年在軍中,多多少少會受一些傷,她的膝蓋在一次和北蠻對仗的時候摔傷了,雖養好了,但有時也會隱隱作痛。
    以前駙馬在的時候,駙馬就是她的拐杖,駙馬走了之後,蕭徴不能時時在她身邊,於是就親手做了一根拐杖給長公主用。
    這會他見淑陽長公主將拐杖拿在手裏,看了看外麵的天氣,趕忙道,
    “祖母,你膝蓋不舒服嗎?孫兒給您揉揉?”
    淑陽長公主‘哦’了一聲,“是有些不舒服,不隻是膝蓋疼,頭也疼,心也疼,哪哪都疼。”
    蕭徴愣了下,之後‘騰’地站起來,“祖母不舒服怎不宣太醫……”
    他揚聲就要讓外頭的白灼去叫太醫。
    淑陽長公主哼了一聲,不等蕭徴叫人,拐杖就揮舞了起來。
    “好你個混小子!連你祖母都敢誑,還什麽有你孩子了……又你這樣的嗎?”
    “還什麽她撲倒了你,你拿這話來唬弄我,就不怕有一天敗露了。”
    “你打量著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晗晗沒事了,你就過河拆橋了是吧!”
    “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狗腿!”
    蕭徴挨了兩下,疼的嗷嗷直叫,跳起來就要往門外跑,邊跑邊喊,
    “祖母,祖母別打了,孫兒錯了,孫兒知道錯了。”
    他想奪門而逃,可淑陽長公主哪裏會讓他逃走,還沒等他跑到門口,房門就被無情的關上了。
    兩個小丫鬟縮了縮肩膀,無辜地看著蕭徴,又看看淑陽長公主,意思就是她們隻聽長公主的。
    淑陽長公主甩著拐杖,臉不紅,氣不喘的站在那裏。
    蕭徴站在門邊,不敢過去,求饒道,
    “祖母,除了孩子那事,其他的孫兒真的沒騙您,不信你去問晗晗……”
    淑陽長公主啐了一口,“你祖母的老臉都被你丟光了,說起來好像是負心薄幸漢一樣,去給你求親,你倒好,竟然敢騙我。”
    蕭徴小聲道,“隻要我和晗晗成親了,那孩子還不是遲早的事……”
    他又合手給淑陽長公主賠不是,趁著淑陽長公主還有門邊的小丫鬟不注意,開了門就往外跑。
    “祖母,孫兒一定努力,讓你早日抱上小孫孫。你相信我。”
    他逃也似的出了淑陽長公主的院子,後頭白灼也追了上來,蕭徴見狀給了他一腳,
    “剛剛去哪裏了,也不見你來救小爺。”
    白灼揉了揉腳,齜牙咧嘴的,他倒是想去,可殿下身邊的嬤嬤就站在門外,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他動都不敢動一下好吧。
    蕭徴又抬腳作勢要踢他,白灼連忙閉上眼睛‘哀聲’叫了起來。
    蕭徴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白灼半天見沒痛感,再睜眼,蕭徴已經走遠了,又追了上去,“世子……你聽屬下說……“
    蕭徴,不聽!
    淑陽長公主屋子裏,長公主見蕭徴跑了,扔下拐杖,坐在榻上,片刻後,房中傳來一陣笑聲。
    淑陽長公主笑的前仰後合,接連拍了幾下自己的大腿。
    “這孩子,可真是……”
    她笑的直喘,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讓他糊弄我,在徐夫人麵前丟大臉了。”
    下人們臉上也是隱忍的笑意,不敢笑出聲來,隻能強忍著。
    淑陽長公主一邊擦著眼角笑出的眼淚一邊道,
    “你說說,他怎麽能想出這種法子呢?竟然說什麽有了他的孩子……”
    她身邊的嬤嬤從前是女官,素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但此時也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大約世子怕小王爺真被定下罪名來,情急之下沒有辦法才說的這樣的話吧,不然世子一個男人……”
    她說著就停了下來,後麵的話沒再繼續。
    淑陽長公主半響才止住了笑意,道,
    “我就說晗晗那孩子看起來也不是個拎不清的,怎麽會糊裏糊塗的就有了孩子。”
    “你要說她撲了徵兒,那我是相信的,別看那孩子麵上乖順的很,可到底是當男兒養大的。”
    “你說,她就不怕到時候徵兒提起褲子翻臉無情麽?”
    她無奈地搖搖頭,笑道,
    “徵兒現在是一門心思在她身上了,也算不辜負她了。”
    貼身嬤嬤見她剛才笑的太厲害,氣息有些不穩,給她倒了一杯茶,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可惜的是,您一時半會怕是抱不上曾孫了。”
    這小王爺贏了大比還好,一旦輸了,還不知道如何。
    從前世子的心思撲在霍十一娘身上,不肯娶妻,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偏偏又是那樣的。
    淑陽長公主接過茶盞慢慢飲了一口,
    “這人啊,各有天命,我雖然是想早些抱曾孫,但也不能因此強讓徵兒娶妻,回頭弄巧成拙,還不讓徵兒恨我啊。
    而且,晗晗挺好,徐夫人說讓他們自己去磨,我也就不插手了。“
    “不過,這不能讓徵兒知道,就讓他抓心撓肝的。”
    “我倒不怕別人家把晗晗搶走,要說,那些人也是目光短淺的,以為晗晗太過厲害,怕禍害自己家的孩子。”
    “要我說,晗晗這樣才好,你看看徵兒和晗晗在一起之後,人都變了個樣。”
    她也不是那樣滿足了自己的願望就給孩子施壓的人,否則蕭徴也不可能二十多了才不成親。
    說白了,道她這個年紀,能看到曾孫出生是夫妻,看不到那也是命,不強求。
    最重要的,還是這個她一手帶大的孫兒。
    嬤嬤見淑陽長公主自己想得開,也不多說什麽了,靜靜地侯在一邊,等到長公主說要看看黃曆,又忙不跌的去給她拿黃曆。
    許晗修養的期間,皇帝那邊派了禦醫過來,又私下賞賜了很多的藥材過來。
    同時,也把擂台定在十一月十八,這是朝堂上定下的時間,上午是軍中大比,上午過後,就是許晗和那五個人比。
    提出來的是禮部,許晗回想了下,禮部侍郎是徐閣老的人,自然也猜到徐閣老在裏頭插了一腳,弄出點幺蛾子出來。
    她也沒去管其他的,專心養身體,偶爾應付一下偷摸著溜進來的蕭徴,兩人說說話。
    也不知是府裏的巡衛不行,還是蕭徴的武藝大進,蕭徴來了好幾次,府裏都沒發現。
    蕭徴最後一次來的時候,把兵部在十二衛,以及各大營裏選出來的五個名單給了許晗。
    裏頭有兩個熟悉的人,一個是許晗從前的上司,金吾衛指揮使,陳理。
    另外一個竟然是於東平的父親,永安侯。
    許晗看著名單,還以為這次選拔會從軍中裏選年輕人,沒想到,竟有兩個老將。
    這就有些棘手了。
    並不是說許晗對自己沒信心,而是一個是從前的上司,一個是兄弟的父親。
    而且都是資曆,功夫擺在那裏的。
    她這是贏還是不贏啊。
    再看看其他的三個名字,年輕倒都是年輕的,也都是好手。
    看起來和徐閣老那邊都沒什麽牽連。
    永平侯和陳理兩個人許晗很了解,蕭徴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道,
    “這個是禁衛軍裏的,出生和當年的徐鼎泰差不多,都是武舉選拔出來的,隻不過徐鼎泰後來做了金吾衛的同知,而這個不過是小旗。
    可他在禁衛軍裏的人緣卻非常好,人也熱心,但凡軍中有兄弟需要替班,或者頭疼腦兒,家中有什麽小事,都會出手幫襯。
    很是籠絡了一批人。”
    “在那些同僚的眼中,他倒是武藝平平,可沒想到這次挑人,他一路殺了出來。”
    許晗沒吭聲,說不定他殺了出來,那些人還不會覺得從前有隱瞞,隻以為他不和人爭搶呢。
    這樣的笑麵虎,才是真的可怕。
    因為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在背後給你一刀子。
    許晗和蕭徴在討論比武的人選時,那邊剛回京的徐閣老同樣在和人說比武人選的事情。
    “上次大理寺的那個獄卒已經處理幹淨了嗎?”
    “主上,已經處理好了,原來那個獄卒的屍體也別人發現了,現在大理寺那邊的線索也斷了。”
    “聽說大理寺那邊直接把一切罪名都推到了那個獄卒身上。皇上也沒說什麽,直說知道了。”
    徐閣老沒吭聲,過了會道,
    “比武的人選都選好了沒?”
    “咱們準備了三個人,其中兩個報上去了,另外還有一個殺手鐧,放在最後,看前頭的戰況如何,這個能不用就不用。”
    徐閣老點點頭,“許晗的功夫路數弄清楚了嗎?她和七爺的關係很近,會不會從他那裏學到一些江湖人的路數?”
    下屬搖搖頭,不太確定的道,“咱們的人也打聽了,雖說徐鼎泰,林一山都被她打敗了,可那兩個的功夫就連陳理都比不上,許晗能贏也算不得什麽。”
    “至於七爺那裏,開始的時候七爺失蹤了,後來又去了草原征戰,應該沒時間。”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附和這個下屬說的。
    “那看來你們都忘記了,當日霍家平反的時候,許晗可是出了大力的,他們之前的過往你們都查了嗎?”
    徐閣老抬眼望著他們到,
    “我這裏收到消息,許晗和霍青豫之前就過從甚密。”
    “還有,許晗在金吾衛那也是一路拚上去的,你們不要小看她,你們找的人隻怕都不是她的對手。”
    “至於陳理和永平侯那邊,你們確定他們不會放水?”
    眾下屬麵麵相覷,有人道,
    “應該不會吧,陳理這個人,我行我素的,可沒和許家有什麽牽扯。”
    “至於永平侯……”這個眾人真的說不好,畢竟於東平可是和許晗是好兄弟,之前在金吾衛更是以許晗馬首是瞻。
    永平侯都管不到他,唯獨聽許晗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許晗這人,說是女人,可心思難猜的很,還是得提防提防。”
    眾人諾諾。
    ……
    日子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十八,這一日,太陽高照,原本帶著些凜冽的風,也變得柔和起來。
    大清早的就陽光明媚,簡直讓人充滿了鬥誌。
    “晗兒……”徐丹秀幫著許晗梳頭的時候,有些沉悶的叫了一聲。
    “一切以你的安全為主,娘不想說什麽輸了沒什麽的話,你自己多多注意。”
    這話,徐丹秀說的很艱難,其實也是很語無倫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許晗綁好腰帶後,朝徐丹秀嫣然一笑,“娘,女兒答應了陛下不會給他丟臉。”
    “今日,我也想和你說,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我要讓那些人知道,就算女兒又如何,男兒當誌強,女兒家同樣如此。”
    徐丹秀被許晗說的也是笑了起來,想到自己在朝會上說的那些,也是握了握拳頭,
    “對,我徐丹秀的女兒自然是不同凡響的,不管輸贏,娘都為你驕傲。”
    她也和許晗一樣,裏頭穿著勁裝,外頭套了件寬大點的外衫,再披上鬥篷。
    校場,因為擺出了大閱比武的氣勢,所以場地十分的寬敞。
    皇帝,太子等宗親勳貴們坐於點將台上視野最佳的地位置,前方是親軍十二衛的將領,而後是禦林軍裏三層外三層的護衛,今日因比刀槍,是以不得不加強戒備。
    其餘各方則是文武大臣以及上場的將士,中間劃出一片,作為比武陣地。
    擂台是早就搭好了的。
    坐席的位置也都已經擺放好,除去官員,還有各家女眷的位置。
    畢竟,這是一場別開生麵的比試。
    下層百姓可能不知道是為何比武,可高門女眷,那都是知道的。
    許晗是女兒家的身份,現在全民皆知,為了什麽而戰,大家也都知道。
    尤其是那些閨秀,不管是羨慕,崇拜,或者是嫉妒許晗的,都想要圍觀一番。
    同時國子監的學子們,今日同樣是放假,這是國子監祭酒雲大人下令的。
    一眾學子們穿著學子服,手中有些握著一卷東西,看起來大義凜然的。
    為首的幾名學子,一身月白色學子服,看起來玉樹臨風的,等見到穿著銀色盔甲的許晗入場時。
    “原來,這就是許小王爺,竟比傳說中更勇武,要是能嫁給她就好了。”
    其中一位學子低聲喃喃道,他的聲音並未被其他人聽到,不過,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連忙捂住嘴唇,羞的滿臉通紅,然後做賊一般的看了看邊上同窗,發現很多人和他一樣看癡了。
    許晗將徐丹秀送到觀看的位置上,到了擂台邊上,於東平走了過來,他想和從前一樣和許晗勾肩搭背,不過手才剛伸出去,又收了回來。
    “晗……”於東平從前都叫許晗叫晗哥,晗兄,可忽然間許晗的身份一邊,成了女兒家,這樣的稱呼就不合適了。
    許晗斜睨了他一眼,笑著道,“東平兄,你叫我什麽都可以,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從前對你的隱瞞。”
    於東平連連擺手,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不會,不會,我不怪你,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你從前也確實很厲害啊。”
    “就算不是男兒,可也比很多人厲害呢。”
    他拍了拍胸脯,“我可是明白事理的人,那些人要怪你,還不就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如一個姑娘家,這才嫉妒你。”
    許晗笑了起來,這就是於東平,誰說他紈絝了,他可看的比誰都明白。
    於東平被許晗的笑容晃了下眼,以前雖也覺得許晗長的不差,可那個時候她是男人,隻覺得她娘娘腔,現在知道她是姑娘家,再看著笑容,不免就有些晃眼了。
    他悄悄的咽了口口水,低聲道,
    “我已經勸了我爹了,他不會對你下狠手的,還有,我爹學的是內家功夫,你攻他……”
    許晗失笑,要是永平侯知道自家兒子在這裏拆他的台,把他的弱點告訴自己,不知道會不會打死於東平。
    許晗拍了拍於東平的肩,“謝謝你,東平兄,今日的比武我會全力以赴的,相信你父親也是。”
    “你告訴我永平侯的弱點,我很感激,可這些都得我自己去麵對,就算永平侯願意輸給我,其他的人還得我自己麵對。”
    於東平撓了撓頭,“那你自己保重,我會和阿徴還有阿澤他們在下頭給你加油的。”
    許晗點頭。
    “於東平。”那邊有金吾衛的人,一嗓子大聲的叫著於東平的名字,“你擱那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呢,差事辦完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於東平回了那邊,抬起腳來,又回身對許晗道,
    “那你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行。”
    許晗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當差。
    過了晌午,皇帝和文武百官到了校場,陸陸續續的,就連女眷也都到場了。
    淑陽長公主和皇帝他們坐在點將台上,蕭徴如今是金羽衛的頭領,自然是帶著金羽衛,禦林軍,禁衛軍等守衛在皇帝身邊。
    蕭徴看到了下頭的許晗,兩人眼神短暫交匯之後,就移開了。
    蕭徴的目光篤定,倒是看不出來憂心的樣子。
    之前兩個人已經把五個人都徹底的了解了一番,五場比試,許晗需要贏三場,五人出場的順序,是臨時安排的,許晗也不知道。
    不過,她和蕭徴還是商議了,在哪裏該保留實力,該認輸就認輸,哪裏必須全力以赴。
    在皇帝的身邊,許晗還看到了安向初的身影。
    他和皇帝坐的極近,在太子的下首有一個位置。
    許晗微微眯了眯眼,不是說是安家的當家嗎?什麽時候一個皇商,地位如此之高了?
    還有,徐丹秀雖然沒具體說,好像她離京的時候,這位安大當家的對家裏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徐丹秀自然也見到了,她同樣是覺得奇怪。
    一個戶部給事中,為何能夠有這樣大的臉麵?
    他的那些消息,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上首的安向初同樣是有些如坐針氈,他本不想坐在太子的下首,可皇帝出宮的時候碰到他,直接叫了過去,然後就在太子下首給他設了座。
    這會太子正和他說話,
    “你多年不曾進京,可能認識的人不太多,以後多多和他們相處。”
    安向初有些心不在焉的,頓了下,“多謝太子提點,這些人大多不認得,還是算了吧,如今挺好的。”
    太子是知道安向初身份的,因此又道,
    “陛下是想把你留在京城曆練的,你等會好好看看,鎮北小王爺,雖說是女子,很值得結交。”
    安向初瞥了眼女眷看台上的徐丹秀,又連忙點點頭,心頭盤算著該怎麽和徐丹秀說今日的事情。
    ……
    下頭,戰鼓已經擂響,許晗從椅子上站起來,她身後許勉把武器給了許晗。
    一把紅纓槍,這把槍,是從前霍錚送給她的,之前被宓兒一直妥善的收著。
    這一次聽說許晗要比試,更關係道身家性命,宓兒派紅纓把槍送了過來。
    擂台上,已經站了一個人,是陳理。昔日許晗的上司。
    許晗拿著紅纓槍出場到了場下,對麵陳理的目光停留在許晗手中的紅纓槍上。
    他的神色顯出幾分黯然,“這是當年驃騎大將軍之物吧。”
    許晗深深朝他做了一個揖,“是,請陳指揮使指教。”
    陳理點點頭,凝重的紮起長袍,擺好了架勢,
    “來吧,讓我看看,你是否繼承了霍大將軍的遺誌不敢忘。”
    這話,讓許晗所有所思,這樣的時刻,她分不出多少心神去想,隻能集中精神去應對。
    這是第一戰,不管對麵是誰,她都必須要贏!
    下頭的人都在看著場上的比試,陳理,三十七八歲的年紀,眉宇間英氣勃勃,目光堅毅,麵對低他一輩的許晗,眉梢隻見並沒有什麽倨傲之色。
    隻不過那挺直的背脊,仍透露出他身上那不輕易屈服於人的傲氣。
    轉瞬間,兩人之間你來我往。
    很湊巧,陳理同樣用的是長槍,在走了五十招之後,陳理忽然露出了個破綻,許晗抓住這個破綻,紅纓槍抵在陳理的胸前。
    陳理扔了手中的長槍,挺直的立在那裏,拱手大笑,“我輸了。”
    許晗並沒有機會分心去留意周圍,跟陳理這樣的人對招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尤其陳理可是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他能夠坐到金吾衛指揮使的位置,不是因為上頭沒人了,而是,他本來就應該是這個位置上的人。
    她不拿出真功夫來,如何能有勝算?
    隻是……
    “你確實配得上使用這把紅纓槍,許晗,你可以的。”陳理的聲音渾厚,不過這會卻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調。
    許晗謙虛頷首,“多謝陳指揮使,要不是你故意露出破綻。我也贏不了你。”
    陳理笑了笑,撿起地上的長槍,邊上的令官擊鼓高唱,“鎮北王勝。”
    四麵席上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來,
    “鎮北小王爺勝了,勝了。”
    陳理並未從另外一邊下台,反而饒道許晗這邊,隻聽他繼續道,
    “接下來的比試,你要小心了,不僅僅隻有人和你比試。”
    他的聲音很小,淹沒在排山倒海的歡呼聲裏,許晗還是聽到了。
    她有些不得其解,不隻是人,那還會有什麽東西?
    下頭,於東平和很多從前金吾衛的兄弟攏嘴大聲叫著許晗的名字,整個場下都沸騰起來。
    許晗能夠贏,他們當然很高興。
    皇帝同樣很高興,扭頭笑著看向左右,
    “沒想到,許晗的表現,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啊。”
    這話,有些洋洋自得的了。
    邊上那些人,看著皇帝的表情,不管心頭多嘔,可還是要稱讚,“確實,小王爺是巾幗不讓須眉。”
    這話怎麽這麽別扭,有些人心頭啐了兩口。
    皇帝不管那些,他有心赦免許晗,當然得許晗爭氣了。
    接下來,許晗贏了一場,平了一場。平的那場,是永安侯那場,並不是誰讓誰的問題。
    而是兩人確實旗鼓相當,要說,還是永安侯占了便宜。
    許晗是連軸轉,已經到了第三場,身體才剛養好,難免疲累。
    接下來的那一場,令官報的名字,就是當日許晗曾和蕭徴討論過的那個禁衛軍的小旗,趙魏。
    台上,淑陽長公主看著許晗在喝水,忽然對皇帝道,
    “陛下,這鎮北小王爺是連抽轉,一場接著一場,雖說這是一開始定下的規矩,可到底開始也沒想到會這樣,是不是接下來的比試推遲一點時間。”
    “總要讓人喘口氣吧。”
    長公主的話音剛落,看台上四處的目光齊刷刷的朝皇帝這邊投來。
    “鎮北小王爺確實是英武,可這規矩,長公主也說了,是開始就定下了的,總不能朝令夕改吧。”
    “既然她小王爺那麽能耐,又怎麽會怕這樣的幾場比試呢,人家可是生擒北蠻元帥的。”
    說話的人是一位閣老,這位閣老平時看起來不偏不倚的,是個中立的。
    可沒想到,這會竟然會站在反對的立場。
    “張閣老這就不對了,誰說推遲時間就是改了規矩了,那不是還要打麽,再說,打的人不累,咱們看的人就不累了。”
    “陛下,您說對吧?太子叔,您說呢?”
    蕭徴的話緊隨著張閣老的話,抬眼望去,然後狗腿般的看著皇帝和太子。
    一邊的安向初朝陛下拱拱手,也道,
    “陛下,這風雖然不冷,可到底吹多了頭疼,不如暫時歇一歇?”
    那張閣老看向安向初,“一個戶部給事中,什麽時候也可以亂插話了,這樣不識得體統,真是貽笑大方。”
    安向初靠在椅背上,笑了下,
    “得虧我貽笑大方,不然今日哪裏知道閣老大人竟然如此的不通情理?”
    張閣老聽出話意,目光瞬間寒了下來。
    皇帝瞄了眼他們,抬眼道,
    “這一場打完,不管輸贏,讓許晗下場休息。”
    這是一錘定音了。
    蕭徴握拳深呼吸,看向台上的許晗。
    這會,守擂的人還沒來。
    張閣老見皇帝出聲,自然不好再說什麽,更何況,今日,他已經暴露了自己。
    所以,許晗這一場,一定要輸。
    他當即道,“既然是規矩,那總是不好改的,陛下,要不,就這最後一場,反正許小王爺已經贏了兩場,平了一場,如果這一場小王爺贏了固然是皆大歡喜,這一場輸了,倒也沒什麽。”
    “她也確實當得起這個小王爺的稱呼。”
    也就是不管輸贏,這一場,就是最後一場了。
    皇帝自然是無不可,那邊已經報了趙魏上場。
    於是他點了點頭,誰知張閣老那邊接著道,“不過,這人選,就要換一換了……”
    皇帝凝眸望過去,隻見張閣老坦然道,“最後一場,自然是要讓精銳上場。”
    “我不答應。”蕭徴望著遠處的許晗,果斷道,
    “小王爺是憑借實力贏的,怎麽到閣老口中,仿佛她又什麽投機取巧的行為了,憑什麽你們說誰就說誰。”
    “我還說我上去和她打呢。”
    “徵兒。”淑陽長公主和太子都忍不住叫住了蕭徴。
    這個時候,和那些人爭什麽?
    淑陽長公主是看過名單的,皇帝自然也看過,不太明白張閣老是什麽意思,明明這個趙魏的功夫比下一個上場比試的人功夫還要好,為何說要換人?
    當即,她的心中升起濃濃的危機感,她朝人群裏看了眼,然後就見一個公主府的護衛閃身不見了。
    皇帝那裏,想要讓許晗早點打完下場,可也如蕭徴說的那樣,她是憑借實力贏的,今日,他會同意比武,也是有深意的。
    他想要組建女子護衛隊,如果人人都和許晗這樣,那真的不愁東元不穩。
    更何況,邊境上,最容易受傷的往往是女子,每年都有許多帶著北蠻男子血脈的孩兒出生,不就是因為女子沒有自保能力嗎?
    所以,他想讓許晗訓練一支女子護衛隊,最好能夠在邊境上,讓女子也有自保的能力。
    隻有許晗贏了,他才能告訴天下人,瞧,女子也能行。
    他思忖了片刻,同意了張閣老說的,換人。
    蕭徴真是恨不能代替許晗上場,可沒辦法,他隻能站在這裏,他朝白灼招招手,讓他去各處看看,他怕徐閣老那邊的人出幺蛾子。
    那邊,張閣老忽然揚聲吩咐,“上圍欄。”
    下頭嘩然,圍欄是比武的道具,是圍在擂台周邊的,交戰雙方,隻能在圍欄上交手,如果出了圍欄,那就是輸。
    其實,擂台搭的高,和圍欄是差不多的,一旦有人跌落道擂台之下,也是輸。
    所以,眾人都不明白為何還要一個圍欄。
    圍欄很快架好了,許晗站在其中。
    蕭徴神色一直很冷冽,於東平他們的臉色都是越發的難看起來,不知道最後這是鬧哪出。
    隨著冷凝的氣氛,從遠處的帳篷裏出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豹子!
    那豹子齜牙嘶吼一聲,那雙充血的紅色眸子凶狠的四處看著。
    在場之人,無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人們甚至連驚呼聲都發不出來。
    眼睜睜的看著那條豹子衝上擂台,拉著它的人,隨即放開了手中的鐵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