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那樣的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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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晗本想安安靜靜的,她不想跟人論什麽長短,從前在霍家,母親也是不許她拿這些本事在外賣弄的。
    按照她的原話來說姑娘家習得這些是為修煉自己,不是為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再者,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算她能勝了那些人,強中自還有強中手,實在無須作為虛榮之本。
    “小王爺應該不會膽小的不敢出場吧?”曲雲翹回身看了眼許晗。
    許晗拍了拍手上,剛剛捏果子留下的碎末,笑了笑,抬腳朝曲雲翹走過去,立定在她跟前道,
    “曲姑娘想如何的指教呢?”
    她這一出來,四麵八方的目光就齊聚在她身上了。
    徐悅蓮本是站在她身邊的,見她出去,也跟著上去,站在許晗身邊,傲然的看著曲雲翹,
    “曲姑娘,都說你是‘京城第一姝’,想來樣樣都是信手拈來,我徐悅蓮也想討教一下。”
    她轉身朝許晗微微欠身,“不知小王爺能否讓我先來?”
    許晗莞爾,徐悅蓮的性子雖和從前不一樣,可有一樣是沒變的,那就是維護朋友的心。
    她認霍十一娘為姐姐,所以她一直到今日麵對鍾夫人的時候,也不忘順帶幫霍十一娘報仇。
    她認定許晗為朋友時,原本不願意出風頭,因為怕她敗給曲雲翹,所以願意站出來。
    許晗心頭不是不感動的,想到徐閣老的所作所為,她的心頭滋味又是複雜難說。
    曲雲翹見狀,嘴角翹的老高,她就說許晗就是個隻會殺人的草包,她怎麽會不知道徐悅蓮被人私底下封為京城第一才女,她也想把徐悅蓮的真麵目扯下來。
    補過,飯要一口一口吃,‘才女’也要一個個的給扯下遮羞布啊。
    台上的眾人見徐悅蓮都出去為許晗打掩護,那目光定在許晗身上就沒動了,仿佛已經預料到許晗逃不過慘敗在曲雲翹手下的命運。
    不過,就算許晗在女藝上輸給了曲雲翹,她們也是覺得沒什麽的。
    畢竟用短處去和人的長處相比,再好些人眼裏,許晗就和她在校場上殺狼一樣,英勇極了。
    是以,很多人心頭紛紛對許晗站出去應戰表示了十分的讚許,心頭也更加的崇拜起許晗來。
    這才是女兒家該有的姿態啊。
    就連很多原先對曲雲翹比較推崇的姑娘家,這會心也淡了,在他們看來,曲雲翹就算勝了,那也是勝之不武,沒什麽好稀奇的。
    對麵蕭徴見徐悅蓮這個時候又站出來幫許晗,垂著眸,抿緊薄唇,手中捏著甜白瓷的茶盞,辯不明神色。
    邊上的五皇子用手肘撞了撞他,心頭訝然,不是心上人嗎?怎麽麵對這樣的場景無動於衷?
    五皇子認定無動於衷的蕭徴,這會是捏著茶盞,努力控製著衝上場去把徐悅蓮丟出去的衝動。
    真的是哪裏都有這兄妹倆,哼,過了今日,晗晗就是他的了,這些人休想把她搶走。
    曲雲翹唇角翹的高高的,深深的看了眼徐悅蓮,
    “徐姑娘,很抱歉,我已經答應了小王爺,如果你也想和我討教,還請下一個。”
    她從開蒙起,就跟著父親練習騎射,跟著母親學習詩書,後來更是拜了名家為師。
    要不是王慕山王大儒不收弟子了,母親還想讓她跟著王大儒學習。
    說到這個,才讓曲雲翹大為光火,從前不知道也罷,知道了簡直是寢食難安。
    王大儒收的最後一個弟子竟然是那個不男不女的霍十一娘。
    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她睥睨了一眼許晗,也好,她就要讓這些人知道,不男不女就是不男不女的,為了這個,她也要把許晗打趴下,讓她跪在自己的腳下。
    許晗朝徐悅蓮一笑,收回視線,懶懶地看著曲雲翹,就聽曲雲翹指著場上的各個台子道,
    “天冷,咱們也就不切磋棋藝了,就琴書畫三樣……如何?”
    許晗無所謂的點點頭,道,“這頭一場,如何‘切磋’?”
    既然曲雲翹說是切磋,那就切磋嘍。
    曲雲翹肅了肅臉色,緩緩道,“琴藝上,就分為三小場,頭一場,就教你個簡單的,就是聽音識律。”
    “你我互彈三首曲目,若能答上來,就算贏了,如何?”
    許晗點頭應了。
    “第二小場,以五音現編一段音律,若對方能夠一音不落全都彈出來,就算贏了。”
    “至於第三小場……”
    曲雲翹回身看了周圍,最後目光落在上首的瑜貴妃和惠妃娘娘身上,她行了一個福禮,欠聲道,
    “兩位娘娘必然是通曉音律的,不如第三小場就請兩位娘娘出題,你我決勝勝負,如何?”
    曲雲翹的話音未落,場上的姑娘家就已經是吸了好幾口涼氣。
    今日來的姑娘,都是千挑萬選的,都各有特長,其中必然也有琴藝精通的。
    不過都是些十四五六歲的姑娘家,讓她們彈自己拿手的曲目很容易,可要現編,就有些難了,更何況,還有聽音識律,如果是普遍的還好,萬一一個刁鑽的,偏門的,怎麽聽?怎麽辨?
    曲雲翹的母親溧陽長公主自己對於琴棋書畫就很精通,畢竟,她不是真公主,自然要用多多的技藝壓身,這樣才能底氣足。
    而且,還有鍾夫人,就算鍾夫人品性不怎麽樣,可她的大家名頭也不是白白得來的。
    所以,曲雲翹能夠把條件擺出來,還是如此的嚴苛,反觀許晗……
    眾人心頭都沒底了,畢竟武藝也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許晗的武藝無可辯駁,就是做個武狀元都綽綽有餘。
    可練習武藝必然占去大部分的時間,就算許晗對琴棋書畫這些有涉獵,那也隻是涉獵,如何能和曲雲翹相比?
    聽音識律就不說了,現在以五音編曲……那宮商角徵羽並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過耳不忘的本事也不見得人人都能有啊……
    第三小場,兩位娘娘出題,雖然說許晗是國之功臣,可溧陽長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啊。
    到時候兩位娘娘會偏向誰都不知道呢。
    才第一個琴的比試擺出來就已經讓大家對許晗抱著很大的同情了,甚至有些人為許晗不值了。
    為何要這樣對待一個英雄?
    不應該這樣的!
    同時,她們也開始唾棄曲雲翹,有本事去和小王爺比殺敵人,殺狼,殺豹子啊,這樣的侮辱小王爺做什麽!
    這樣一來,場上的氣氛就有些安靜下來,並逐漸凝滯起來。
    瑜貴妃聽曲雲翹說請她和惠妃出題,笑了下,溫聲道,
    “我對於書畫上倒是有精通,要不,琴上就讓惠妃姐姐出題,等到下一場書畫了,我再給你們做評如何?”
    惠妃聽瑜貴妃這樣說,看了眼垂眸抿唇的蕭徴,好像懂了瑜貴妃的意思。
    許晗畢竟是蕭徴看上的人,並且執意要娶,今日選親大概也就是個過場,可被曲雲翹這樣一弄。
    到時候萬一許晗下不來台,第一場輸的慘烈,到了第二次,有瑜貴妃的幫忙,打個平手什麽的,也不算太難看。
    她這樣想著,也就笑著點頭,“那就承蒙曲姑娘看得起,等到第三小場,就本宮來出題吧。”
    “陛下,您看呢?”
    惠妃笑盈盈的看著皇帝,請他定奪。
    皇帝點點頭,不置可否。
    許晗站在那裏,沒說什麽,隻是任她們去商定。
    徐悅蓮扯扯許晗的袖擺,滿眼含憂的看著許晗。
    許晗朝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讓她去位置上坐下,自己則在一台琴架前坐了下來,手指在琴弦上一拂,點點頭,“好琴。”
    曲雲翹滿眼譏誚的看著許晗,心頭不屑,這拂琴的動作倒裝的和老手一樣,她知道什麽是好琴嗎?
    許晗坐定後,朝曲雲翹頷首,“既曲姑娘是長輩,那就姑娘先請吧。”
    曲雲翹也不在意許晗話裏有話,冷眼坐下,然後撫上琴弦,開始彈奏。
    她決意要將許晗打趴下,自然就是什麽曲目偏門,刁鑽,就談什麽曲目。
    坐在錦帳邊上的徐悅蓮聽到曲雲翹談的,立刻變了臉色,有些坐立不安,心頭更加的看不起曲雲翹。
    她看向抿著唇的蕭徴,不是說晗姐姐是他的心上人嗎?怎麽一點表示都沒有!
    這是對心上人的態度嗎?
    徐悅蓮不高興了,瞪了蕭徴一眼,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一點也靠不住。
    蕭徴敏銳的感受到了徐悅蓮的白眼,漫不經心的回看過去,眼神銳利,哼,竟然一再的挑釁。
    那邊許晗已經答出了曲雲翹的第一首曲目,隻聽她道,
    “慢慢秋夜長,烈烈北風涼,輾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此曲乃前朝大家根據魏晉時的雜詩改編的《白露吟》是為了紀念他的妻子。”
    許晗的話音落下,曲雲翹的琴音也跟著斷了,抬眸看向許晗。
    這首曲目一點也不出名,和當世大家推行的什麽《廣陵散》,《春江花月夜》之類的不同。
    她特意挑了這樣一首偏門再偏門的曲子,許晗竟然毫無阻礙的就說出來了。
    場上的閨秀們紛紛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就是這首曲目啊,竟然還有典故……
    沒想到小王爺不僅僅聽出了音律,竟然還說出了典故,這可不多見呢。
    曲雲翹看了看四周,抿了抿唇,垂眸擺弄琴弦,準備開始彈第二首曲目。
    這邊許晗和曲雲翹的比試,不僅僅是將皇帝給吸引住了,就連由別的妃嬪陪著觀燈的眾女眷也被吸引過來了。
    園子就這麽大,根本就瞞不住,許晗怒懟鍾夫人,以及和曲雲翹名為切磋,實際是比試的事情也由那些侍立著,伶俐的宮人太監們口口相傳傳了出去。
    隻能說這些太監太過伶俐了,將當時鍾夫人如何倚老賣老,得理不饒人,當眾責罵許晗‘胸無點墨’,連帶著帶上了老鎮北王夫婦的話都給惟妙惟肖的學了出去。
    當然,許晗不能忍受別人辱及父母,當眾背誦了女子規典作為反駁的事情也是學了出去。
    徐丹秀原本因為安向初身份一事神情有些恍惚,在聽了許晗的反駁後,頓時眉毛一陣跳,半響才嗬嗬搖頭低笑,
    “這丫頭……”
    徐丹秀的脾氣直爽,自然也有好些交好的夫人,見徐丹秀的語氣滿是寵溺的樣子,頓時笑著道,
    “那個鍾夫人不過是一個獨居多年的老寡婦,竟然對我們的英雄指手畫腳,小王爺這頓教訓好是爽快。”
    那邊也有人在聽著許晗和鍾夫人的事情,有些看著遠處正被人圍著的溧陽長公主,悄聲道,
    “小王爺莫不就是前陣子校場連挑三人,最後徒手殺了一隻豹子的小王爺?”
    “是啊,如今小王爺的威名可是傳遍朝野了呢。我家的親戚有在北征軍裏的,聽說當初小王爺在殺北蠻人的時候也很英勇呢。”
    “真的,她容貌也很出色,以前我娘家嫂子的親戚還想把女兒說給她,沒想到她是那個身份,現在都說看看家中是不是有適齡的男兒呢。”
    “雖說年紀大了些,可是人家有本事啊,身上還帶著爵位,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會收回爵位了。”
    “哎喲,自帶官位權勢,隻要不越權,想做什麽做什麽,說的也是軍政大事,不必看男人和公婆的顏色,真是羨慕。
    你確定你娘家嫂子的親戚受得了?”
    說完,這婦人還咋吧了下嘴,羨慕地說道,”也不知道誰家這麽有福氣。”
    “你們啊,都不要太操心那麽多了,人家承恩公世子可放話了,非她不娶,今日為何會參加賞燈宴,不就是過過場麽,陛下和娘娘都那樣疼愛世子,能不答應麽。”
    溧陽長公主自然是聽到這些婦人們的胡言亂語,頓時蹙了蹙眉頭,問身邊的侍女,“翹翹那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邊上的侍女也不清楚,隻是略想了想道,
    “姑娘是個有本事的,就當是練練手也好的。讓那些閨秀們開開眼界也不錯。”
    溧陽長公主眉頭緊蹙,往徐丹秀那邊看過去,眼中帶著微微寒芒。
    當初,她待字閨中之時,雖說身上有公主的名頭,可畢竟那隻是空頭公主,她要小心翼翼的討好宮中的眾人,更要不斷的學習,給自己加上才女,淑女的名頭。
    隻有這樣,她才能底氣足足的站在那些公主身邊,才能讓人說確實不辜負她身上公主的名頭。
    也把那些正宗的皇家公主給踩下去。
    她想要嫁的比那些公主好,於是看上了許均,可誰能想到,許均竟然娶了那樣一個從鄉野邊境來的野蠻女人。
    說是性子大咧咧,其實沒有半點京中閨秀的矜持。
    好在許均婚後對她並不好,最終還和離了。
    聽到許均和徐丹秀和離的消息,溧陽長公主恨不能放鞭炮慶祝,那天她都多吃了兩碗飯。
    想到徐丹秀那個樣子,她的女兒還有什麽好貨色?
    頓時莞爾一笑,朝眾人道,
    “那邊姑娘們在展現才藝,不如咱們也去看看吧。”
    她要讓徐丹秀的女兒不僅在眾閨秀麵前,乃至陛下,娘娘麵前,還要在眾貴夫人麵前丟臉,她要讓人知道,徐丹秀的女兒不過就是個粗蠻的草包,和她娘一樣。
    她朝徐丹秀那邊看了眼,勾了勾唇角,帶著人往錦帳那邊而去。
    曲雲翹第一首曲目沒難到許晗,又接著彈了第二首,許晗在聽了幾個音之後,就說出了曲名。
    到了第三首,依然是如此。
    這一場比試,許晗自然是完勝了。
    曲雲翹緊緊的捏著拳頭,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的難堪,敗的這樣慘淡,她選的曲目都是偏門的,可許晗依然是張口就來,根本不等她多彈一點就說出了曲名。
    眾人原本覺得許晗會輸的很慘,可沒想到第一場竟然完勝,紛紛覺得這一場比試,很有看頭。
    帶著眾婦人過來看熱鬧的溧陽長公主眉頭不自覺的收緊,和上首的皇帝,以及貴妃等人見禮後,坐下後就沒說話。
    那邊廂蕭徴目光灼灼的看向許晗,邊上五皇子又撞了撞蕭徴,低聲道,
    “可以啊,沒想到你家那個竟然那樣厲害……”
    曲雲翹三曲彈完,就輪到許晗來彈,她來猜,雖然彈的三曲都被許晗給猜中了,曲雲翹並沒有氣餒,打起精神,示意許晗開始,凝神聽了起來。
    許晗手在琴弦上詩了幾個音,然後就接著往下彈起來。
    隨著許晗漸漸往下彈,曲雲翹的神情越發的懵了起來。
    倒是徐悅蓮,聽到許晗談琴後,開始是滿眼含憂,這會是全然放鬆,還把身子給坐直了,譏諷的看著曲雲翹。
    一曲接著一曲,等到三曲都談完了,曲雲翹依然沒聽出許晗到底彈的是什麽。
    許晗彈的曲子,她沒聽過,沒聽過,還是沒聽過!
    她臉色慢慢變紅,最後變得熾熱發燙,再加上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她,讓她手足無措的,有些下不來台。
    許晗含笑地看著曲雲翹,又看向後來的溧陽長公主,溫和地道,
    “曲姑娘,可是辯出來了?還是辯不出來?那可就要輸嘍……”
    她的態度越是溫和,越是讓曲雲翹無地自容,冷著臉說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可還沒到自己譜曲的時候,你就這樣亂彈,誰能聽得出來。”
    許晗笑眯眯的看著曲雲翹,聲音越發的溫和,溫和的讓曲雲翹覺得毛骨悚然,
    “曲姑娘,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可以沒聽過,沒聽出來,可不能說我是亂彈。”
    “我剛剛彈的,其實是一支音律,它可是晉末時有大家將高低八度之間的差值分配到了十二律中,也就是我們今日說的新律。
    姑娘可是跟大家學過的,怎麽,你不懂麽?或許,你可以問問你的先生,或者是長公主。”
    長公主到底幾斤幾兩她不知道,可是,根據剛剛曲雲翹談的那幾隻曲子,她也能猜出來長公主有多深的墨水。
    不是她看不起長公主或者說曲雲翹的那些師傅。
    她們怎麽知道,當初霍晗可是王慕山的弟子,王慕山的藏書之多,他的師兄弟又是些什麽人,跟著王大儒學習的時候,他的師兄弟也對霍晗多有指點。
    她所涉獵的範圍,怎麽會是區區長公主,以及曲雲翹那些師傅可比的。
    不過,她的琴藝也許比不上曲雲翹,可她知道的多啊。
    長公主聽了許晗的話,隻覺得她這是挑釁,可同樣的,她心裏也是翻江倒海一般。
    不是一個隻會武藝的粗蠻丫頭嗎?怎麽會知道這麽深的音律知識?
    徐丹秀不過是個粗蠻的邊城婦人,以前也不見徐王府請過大名家,更不要說許晗當初根本不得許均的歡喜,怎麽可能知道的這麽多。
    還有,許晗坐在那裏淵渟嶽峙的氣質,讓長公主很是眼熟,她當初在另外一個姑娘身上也見識到這樣的氣質。
    長公主心裏沒來由的一慌。
    難道說今日錯了?
    徐丹秀壓根就沒看溧陽長公主一眼,她隻是滿眼含笑的看著許晗。
    許均當初不可能僅僅因為她這張臉,還有她的張揚才看上她的。
    她是徐王府千嬌萬寵的女兒,因為徐王府也是中原人,雖常年在南邊,或許會日漸同化,可底子卻沒丟掉。
    當初徐王府寵愛歸寵愛,可教導一樣不落。
    她對許晗也是寵愛,有她和許暄的教導,許晗又怎麽會是個隻懂得武藝的蠻丫頭?
    許晗坦然的看著曲雲翹,就聽上首溧陽長公主道,
    “翹翹這輪確實是輸了,小王爺學識淵博,讓人欽佩。”
    說完後,她深深地望著下方,示意曲雲翹繼續下一輪。
    這位小王爺可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嗬嗬。
    這一輪的勝負隨著長公主的話就定了下來,眾人的反應在剛剛許晗張口說曲名的時候已經大震過,這會反應就沒那麽強烈了。
    除去五皇子眼裏多出不少震驚。
    “阿徴,沒想到啊,你的心上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蕭徴翹起嘴角,當然了,這是他的姑娘啊。
    他的姑娘總是出人意料的,殺人放火如此,女兒家的琴棋書畫亦如此。
    他的姑娘,終將變成他的媳婦,蕭徴這般想著。
    等看到邊上五皇子那震驚的眼眸在許晗身上不挪開時,心頭又覺得這個蠢人怎麽就被放出來了?
    那雙眼珠怎麽那麽礙眼呢,真想把它摳出來。
    瑜貴妃,惠妃和皇帝坐在上麵,一直沒說什麽話,隻是認真的看著下方的比試。
    許晗和曲雲翹的第二輪比試開始了,這一輪是現編曲目給對方彈,兩人打了個平手。
    畢竟,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功夫,曲雲翹能被稱謂京城第一姝,自然也不是那麽弱的人。
    經過編寫曲目這一輪,曲雲翹第一輪被許晗打趴下的信心又回來了不少。
    隻覺得第一輪是自己太過輕敵了,這才會輸,到了第三輪,她又是信心滿滿的站在那裏,等著原先說好的惠妃出題。
    惠妃見大家都看著她,用帕子捂著嘴笑了笑,低聲的和邊上的皇帝說了幾句,邊說邊點頭,這樣的姿態,也就充分的說明,這是皇帝在出題了。
    沒一會,惠妃清了清嗓子,溫聲道,
    “今日是元宵節,舉國同慶,今日陛下也在此,又是在宮中禦花園裏,那就請小王爺和曲姑娘聽好了,如果誰能先彈出一個帶‘龍’字的曲目,誰就贏。”
    這個題目簡直簡單的讓人側目,帶‘龍’字的曲目不要太多了,這簡直不敢相信是皇帝出的題目。
    真的,太太太簡單了,所有的人都愣了愣。
    眾人看了看皇帝,看了看溧陽長公主,想到第一輪曲雲翹輸的那樣慘,雖第二輪兩人打平了,可依然是許晗贏。
    這會到底溧陽長公主是皇家之人,曲雲翹是她的女兒,也許皇帝想放放水?不至於太抹麵子?
    溧陽長公主掐了掐掌心,有些不太愉悅的看向惠妃,這個惠妃在幹什麽?竟然出這樣的題目,這不是擺明了讓翹翹贏麽?
    真的是沒必要!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曲雲翹已經先彈了一首曲子出來,彈的是其實磅礴,隻要有點門第的,都知道曲雲翹彈的是什麽。
    隻是,一直等到曲雲翹彈完了,許晗都沒有動作,隻是雙手放在琴弦上,端坐在那裏。
    眾人嘩然,這……小王爺是認輸了?
    還是說知道皇帝這是在給曲雲翹放水,所以在做消極抵抗?
    眾人不禁覺得,這個小王爺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了。
    溧陽長公主含笑地看著曲雲翹,就說嘛,翹翹剛才太輕敵了而已。
    粗蠻女人生的隻能是粗蠻的丫頭,也就打打戰有點用處而已。
    趁早滾回戰場去。
    徐丹秀身邊的夫人也是焦急的拉拉她的袖子,“阿秀,小王爺這是怎麽回事?帶龍字的曲目可多著呢,再不彈可就輸了。”
    徐丹秀一點焦急的神色都沒有,如果開始還擔憂過,可現在她一點都不擔憂,她相信自己的女兒。
    更何況,已經將曲雲翹壓了壓,就算輸了,也沒什麽。
    難道不會這些,她的女兒就不是她的女兒了?
    上首皇帝皺了皺眉頭,終於開了尊口,
    “許愛卿,你這是何意?為何不動?”
    許晗見皇帝親口發話了,頓時站起身來,恭敬地回道,
    “回陛下,自幼,家父家母就教導臣,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天子為何成為天子,是因為乃是真龍天子,臣為天子臣民,又怎麽用龍之曲來遊戲?”
    “是以,這一輪,臣甘願違抗陛下與娘娘的旨意,自願放棄,臣,認輸。”
    如果皇帝沒在這裏,隻是惠妃出的題,那也許沒這麽多說辭,可皇帝在此,而惠妃的做派那分明就是皇帝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那麽,皇帝出的題,龍字為題,又怎麽能用字麵的意思來領會?
    再者,皇帝因為蕭徴選親,弄出這麽多事情來,就算之前他對她還有欣賞之意,重用之意,現在應該也淡了些。
    如果她想和蕭徴在一起,又拜曲雲翹所賜,後麵還有她出風頭的機會,那麽,她怎麽會知道這是一個坑,還往裏頭跳呢?
    不會的!
    她又不是傻子!
    她的話落,皇帝果然麵色深沉起來。
    邊上的瑜貴妃仿佛舒了口氣,饒有興趣地看了許晗一眼。
    下頭的眾人都懵了,就是皇帝身後坐著的太子,還有幾位大臣也都懵了。
    能跟在皇帝身邊的那都是官場老油子,許晗說的那些什麽臣民之類的厲害他們不是不知道。
    可是許晗啊,才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不,姑娘,竟然能夠如此洞悉,這麽的透徹,這才是讓他們懵的原因啊。
    這,不是說許均不喜歡這位小王爺嗎?
    這,難道說不喜歡才能讓人上進嗎?
    許晗的這一手可真是高明啊,點了許均,不僅將她不被許均喜歡的那些傳言,還替許家表明了忠心,這根本就是個官場老油子才會的周旋手段啊。
    這滿朝文武,刨去那些閣老尚書之類的老官員,有幾個能和她這樣,敏銳機警?
    真的不多見啊。
    這還是那個隻會武藝,在疆場上大放光芒的武將嗎?
    這還是那個被人說禍亂朝綱的姑娘家嗎?
    這簡直讓大家不敢相信啊。
    那些姑娘家更是懵了啊,沒想到這裏頭還有說道,如果是她們,也許就和曲雲翹一樣,彈了曲目了。
    曲雲翹自然是臉色發白,剛剛彈完曲目,得意洋洋的看著許晗的眼神消失殆盡,她怎麽會想到,惠妃出的題竟然有如此的深意?
    她怎麽會想到皇帝出的題目不是靠琴藝,而是綱常禮儀!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說的,這分明就是自己挖了個坑,讓自己折斷腿的往裏頭跳啊。
    而且,還不能吭聲。
    她雙眼帶怯的看向溧陽長公主,就見她麵色沉靜,隻是那眼神,卻冷如冰。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自己說不想練琴,練各種技藝的時候,母親那冷冰冰的眼神,還有如刀的話語。
    曲雲翹花了多少的心血,才能夠學好那些,可今日,竟然被許晗給輕易打破了。
    徐修彥立在角落負手望著這一幕,對表現得無懈可擊的許晗又起了些探究。
    誠然如曲雲翹之前想的那樣,練武已經要占去一個人大部分的時間。
    她身上那份臨危不亂的膽識對她說來很正常,畢竟是在沙場拚殺的將軍,可她的學識上的過人之處,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許晗並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她今日本想安安生生的,可既然曲雲翹非要指教,那麽,不撈點回來怎麽對得起自己?
    怎麽對得起自己的座右銘?絕對不留隔夜仇啊,當場報了總是舒爽的。
    她負手朝曲雲翹說道,
    “曲姑娘,這天色也不早了,其他的姑娘都還沒開始展示才藝呢,不如,咱們把場地留給她們?”
    這話在曲雲翹的耳朵裏聽得就不是那麽滋味了,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她也是有好傲氣的,要臉麵的,被許晗這樣弄,竟然丟了這樣大的臉麵。
    而許晗竟然說把場地留給其他的閨秀,這分明就是看不起她啊!
    這分明就是說她是弱者!
    頓時,曲雲翹撐著發白的臉,咬著牙,說道,
    “這才剛剛開始呢,不過是琴一項,後頭可還有書畫呢,我還想和小王爺切磋一下書法呢。”
    “想必小王爺在戰場上雷厲風行,那麽那一筆字必然也是鐵畫銀鉤的。能否讓我見識見識呢?”
    曲雲翹不相信,武藝高強的許晗,琴藝上的涉獵比她高,書法上依然比她高,一天的功夫隻有那麽多。
    她許晗難道是神仙不成,不吃不睡?什麽都精通?
    她不相信她書畫上還會輸!
    她的臉麵就不要拉?一定要贏。
    許晗無所謂的點頭,既然曲長輩要討教,那就繼續討教吧,琴藝上是她涉獵廣,看書多。
    那麽,書法,嗬嗬,許晗心頭笑了笑。
    她就是書畫本精啊!
    她揚眉看向曲雲翹,“曲姑娘,雖說是切磋,可就這樣幹巴巴的,也沒個什麽意思,不如,咱們下點彩頭如何?”
    “否則,就算了吧,別打擾別的姑娘展示了。”
    曲雲翹一身傲骨,怎麽可能這個時候讓給別的姑娘,讓那些人出盡風頭,她卻黯然退場,今後有可能一輩子都帶著弱者的名頭。
    再說,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許晗真以為自己贏了一場就很了不起了?
    她沉著臉道,
    “好,接下來如果我輸了,那我就再也不展現任何的才藝,恭恭敬敬的叫你三聲‘師傅。’”
    許晗卻覺得這個條件不怎麽地,瞬搖搖頭道,
    “師傅這個稱謂太莊嚴了,不能用之遊戲,更何況,你叫我師傅,那是你占便宜啊。”
    “我可不要你這樣的徒弟。”
    曲雲翹牙關緊咬,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什麽東西,到底誰占便宜?
    真以為她的師傅那麽好當麽?
    呸!
    她要想繼續比下去,挽回顏麵,隻能換個條件,
    “如果我輸了,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如果你輸了……”她惡意的一笑,纖纖玉指指向蕭徴,
    “不許和承恩公世子雙宿雙飛。”
    這已經是很大膽了,而且,也是惡意滿滿的了。
    蕭徴聽到曲雲翹提起他,原本姿態閑適的搖著扇子,目光膠在許晗的身上,欣賞著自己的姑娘。
    晴天一個霹靂,竟然有人想拆散他們!
    當即,氣的要死的他,騰地站起來,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喂!你是個神馬玩意?我和誰雙宿雙飛跟你什麽關係。”
    “我說,曲姨媽,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好嗎。我的倫理綱常是很正常的,不喜歡長輩啊。”
    曲雲翹臉色漲紅,若是平常,她聽到這句話已經羞憤而去,可這會,隻能是咬牙忍下來。
    她就是要拆散他們,就是不能讓許晗踩著自己順心暢意。
    她不甘心,就算不能和蕭徴結為連理,也不能叫許晗利用她平步青雲。
    她捏著手看向許晗,“你同意不同意!”
    許晗本來是不同意的,什麽磕三個響頭,那都是虛的,想她書畫本精如果真的讓曲雲翹給她磕頭,溧陽長公主和皇帝都不會答應啊。
    而且,曲雲翹給她磕頭,分明是曲雲翹占便宜。
    這些人真是夠了啊,總是想占她的便宜!
    她微微一笑,朝曲雲翹矜持地頷首道,“可,不過,我想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蕭徴本來還想訓斥曲雲翹的,聽許晗這話,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晗晗不會讓哪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如願的。
    上頭皇帝也有些不悅的看向蕭徴,“徵兒,你堂堂男子漢,和個姑娘爭辯,丟人不丟人,姑娘家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就是了。”
    蕭徴不服,“陛下……”
    “閉嘴!”邊上的瑜貴妃低聲嗬斥道。
    蕭徴不甘不願的收了扇子,委委屈屈的坐了下去。
    曲雲翹唇角露出一個笑意來,姿態坦然的走到邊上的桌案前,開始鋪紙磨墨。
    半柱香過後,曲雲翹就寫好了一幅字,她的字可是經過很多翰林院的學士們指點的,而且,她寫的又是自己最擅長的。
    她就不相信,許晗能贏過她!
    果然,等曲雲翹的字掛了出去,不僅僅是那些閨秀們,就是上首的兩位老臣也是拍手叫好。
    “曲姑娘不愧是名師教導出來的,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的功力,假以時日,定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我東元朝,將會有一個新的大家出現了。”
    好評如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的,讓曲雲翹身心舒暢,在琴上輸的那股子鬱悶,早就不見了!
    她甚至得意的朝蕭徴看了一眼,你看不上我,也休想和許晗在一起!
    她的心頭激動異常,恨不能許晗趕緊把字寫好,展現出來,比個高低,見個真章!
    她要讓眾人都知道,鎮北小王爺,不過就是個粗鄙的婦人!毫無修養!
    她在偶然的一次見到蕭徴後,就對這位年輕俊朗,神采飛揚的承恩公世子驚若天人,自此情根深種,魂牽夢繞。
    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都是蕭徴卓爾不群的英姿,以及俊美的臉龐,夢裏也全是跟蕭徴的各種恩愛纏綿。
    自從聽到蕭徴揚言鎮北小王爺不娶後,就如鯁在喉,寢食不安,心裏頭揣了一團火,燒得她坐立不安。
    恨不能上去掰過蕭徴的眼睛,讓他看到自己。
    他們真的沒什麽關係,真的不是他的長輩啊!
    在曲雲翹胡思亂想裏,許晗終於寫完了一幅字,在宮人的幫助下,將畫卷徐徐的抬起,掛好,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原本竊竊私語,想著許晗的字是不是不能見人,甚至那些對許晗擁護的姑娘們想著該如何幫助她的時候,看到許晗的字掛起時。
    全場鴉雀無聲!
    眾人是大氣都不舍得喘一下,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是看錯了,看花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過許多的名帖,看過許多大家的筆記,可以說無論什麽樣的都見識過了,就算剛剛對曲雲翹的字大為讚揚,可依然沒辦法讓他們動容。
    可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的書法,如此的神奇,如此的……震撼人心!
    那個含笑站在邊上的,一身王袍的女子,在眾人的眼中,又是那樣的神奇!
    就連五皇子都忍不住站起來喝了一聲好!
    一時間,沒人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