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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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下梁家二老如何查證當年之事暫且不表,先說安覺和周倩攔了輛出租車,直奔紫雲綜合醫院。

    這裏和幾年前比起來已經大變樣,低矮的住院樓被十幾層的住院部代替,外麵全是玻璃牆體,能反射太陽光,還安裝有防盜窗,能夠防止某些絕症病人輕生跳樓。

    安覺和周倩走進去時,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壓抑,至少在電梯裏,很多病人家屬都有說有笑,拎著飯盒,攜帶妻女,來這裏探病的人心情大多是樂觀且愉悅的。這種氣氛給了她們很大的鼓勵,走進9樓的心血管病房,很快的找到了11床。

    安定一看到她們,就從椅子上起身,迎了過來。

    周倩看著他,心疼的問:“你這胡子拉碴的,幾天沒回家休息了?媽呢,現在情況怎麽樣?”

    安定疲憊的搖搖頭,“醫生說這兩天了,讓我們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唉……也是太突然了,媽身體一向挺好的,這次怎麽就……”周倩是個心底善良的人,哪怕婆婆始終對她不冷不熱,每次見麵都沒什麽好話,但這份傷心卻是真的。

    安覺從背包裏拿出一盒太陽神口服液遞給他,“爸你這麽熬著不是個事兒,今晚就我來吧,你跟著媽回去好好睡一覺。還有,這口服液一天兩瓶,一定要記得喝。”

    “你回來就回來吧,還給我買什麽保健品?挺貴的吧。”安定問。

    周倩橫了他一眼,說:“趕緊拿著,小覺擔心你身體呢,這份心意你必須得接著。不過今晚還是我在這裏守著吧,小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熬不得夜。”

    “媽,不是說好了的嗎?你怎麽又變卦了。”安覺急忙道。

    周倩笑著把行李放下,說:“那是在首長麵前,我懶得和你爭辯。但哪能真讓你來守夜,我是兒媳婦,怎麽也該我來。”

    安覺說不過她,隻好點頭同意。

    她走到病床前看了幾眼,問:“奶奶就一直這麽昏迷著嗎?”

    安定抹了把臉說:“是啊,自從在家摔了一跤,送到醫院就持續性的昏迷。昨晚上似乎清醒了幾分鍾,但我跟她說話,她還是沒有反應。醫生說,是腦子裏的血栓堵住了,過去也沒查出來有腦血栓啊,我問醫生是怎麽造成的,他說這是急性腦血栓,有的人能治好,但有的人卻不行……唉,這沒也辦法,媽的年紀大了。”

    周倩:“怎麽會在家裏摔跤呢?”

    “廁所的瓷磚早就不行了,我上次寄錢給她,讓她找去找個小工換了,她說換了,結果我這次回來一看,她壓根就沒換!隔壁鄰居說,她就是在廁所洗澡時摔的,幸虧隔壁的大嬸是個耳朵尖的,從門口路過時聽見了她的呻吟聲,不然……”安定說道這裏,頗為自責,“是我忽視了,早知道就該親自回來一趟的。”

    周倩歎氣:“這也怪不得你,媽是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多固執的一人。隻是這錢她沒換瓷磚,用到哪裏去了?”

    安定臉色不好的說:“我猜,肯定是給安奮了!媽總說他在牢裏的日子不好過,讓我多送點東西和錢過去。但人家監獄是有規矩的,不能隨便送錢,她就是不聽。”

    “算了,奶奶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爸你別往心裏去。”安覺勸道。

    安定搖搖頭,“我不是氣憤媽偏心,但她為了省這麽點錢寧可放著瓷磚不換,我這心裏氣啊。她這是太僥幸,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身體!?”

    周倩無奈的說:“媽自己一個人住著,沒個人說話,心裏有什麽想法你也來不及知道。這樣吧,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你也別告訴……安奮了。”

    安定皺著眉頭,“不告訴他?萬一他以為是我們沒照顧好媽,讓媽受到虐到所以去的呢?安奮從來都是先質疑別人,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向來不知道反省自己。我看就得讓他知道,也好讓他明白明白,自己是個什麽禍害!”

    “爸,是不是之前又發生了什麽事,是你沒告訴我的?”安覺本能感覺,她這位小叔恐怕又作死了。

    安定冷著臉歎息:“他在牢裏要接受勞動改造,被分配了一個不太好的工作,成天累的夠嗆,就跟你奶奶訴苦。你奶奶心疼啊,托人去找關係,想賄賂監獄長給他換個工作。結果這件事被人告發了,你小叔因為行為不點,又被加了三個月的刑期。你奶奶因為這件事自責,覺得是自己所托非人,才會被舉報。她想彌補過錯,就對你小叔更加的千依百順,他說要日本索尼的碟機,她也給買,那玩意大幾千呢!我看他是死不悔改,沒得救了!”

    “這下奶奶病倒了,他隻怕還在牢裏埋怨奶奶怎麽還沒去看他吧。”安覺突然可憐起這個從小溺愛小兒子的老人,她一貫偏心疼愛幺兒,可到頭來,他又是怎麽對待自己的呢?

    也不知道如今的她有沒有一點後悔。

    三天後的傍晚,胡秉儀回光返照,不但睜開了眼,還拉著安定和周倩的手說了幾句話。最後,提出要見兩個雙胞胎孫兒一麵。

    但安覺剛把電話打出去,回到病房,她就睜著眼睛咽了氣。

    安定哭得十分壓抑,周倩在一邊勸著勸著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安覺眨巴眨巴眼,流下了一行眼淚。她始終覺得自己對奶奶是沒有什麽感情的,但此刻的眼淚卻讓她迷茫了。

    過了一陣,安定伸手闔上了胡秉儀的眼睛,給殯儀館打了電話。

    安奮在當晚得到消息,在電話裏哭天喊地,還把安定一家給罵了一通。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最大的依靠沒了,連帶著安覺也罵了許多句。說要不是安定的那些古籍招眼,自己也不至於會被日本人蠱惑,成了縱火犯。

    安定氣得差點砸了話筒,最後冷笑著告訴他:“如果你不肯為自己剛才所說的話道歉、懺悔,我保證今後不會有一個人回去探望你!包括被你遺忘到腦後的兩個兒子!”

    安奮瞬間慫了,卻不甘心這時候服軟,剛想張嘴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就聽見哐的一聲,安定掛了線。

    出殯的那天,安定親自抱著胡秉儀的骨灰,把她安葬在了紫雲區目前最好的公墓,背後是山,麵前是水,風水極好,位置也挺顯眼,非常好找。安覺祭拜過奶奶,一家三口吃了頓便飯,一起回到奶奶家裏清理遺物。

    清理獨居老人的物品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她們總喜歡囤積一些看似非常無用的東西。雜物眾多,而且有的還生了黴,長了蟲。安覺的意思是,該扔的扔,該賣的賣,隻留幾樣東西拿回去做留念就行了。不過周倩是個節省的,把廚房清理一遍,用的著的鍋碗瓢盆都打包,準備拿回家。安定則負責收拾衣櫃,從裏麵找出好幾套嬰兒的毛線衣,有些納悶。

    “我媽打這麽些毛線衣做什麽?家裏也沒剛出生的孩子啊。”他問。

    周倩拿到手裏看了半晌,在裝衣服的塑料袋裏找到了紙條,看了之後心裏五味雜陳,“……這好像是媽給安覺未來的孩子準備的。”

    “什麽?給我……未來的孩子……編織的?我都還沒成年呢!”安覺愣住。

    周倩把紙條遞給她,“是啊,你奶奶寫著呢,給小覺未來的孩子。她有白內障,大概是覺得過兩年自己眼睛就不行了,所以想早點……把這小衣服編織好吧。這一共三套,還有一套的褲子隻有一半,沒有完成……”

    安覺沉默良久,眼睛酸澀的找出一個紙袋,把它們都裝了進去,“既然是給我的,那我就好好收著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