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白眼狼
字數:4356 加入書籤
雖然梁家二老說不用安覺陪同,但安覺還是推遲了回北京的時間,決定晚一天再回去。
這期間,方區長找到了當年那個負責棚戶區的郵遞員,說得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希望首長能夠知悉。
梁三省敏感的察覺到這其中的內情,在招待所接待郵遞員,態度親切而忐忑,手一直放在膝蓋上,有那麽點手足無措。
他擔心自己還會聽到什麽承受不起的消息。
當年的郵遞員如今已經臨近退休,五十歲了,隻能幹些簡單的分揀工作,但因為他資格老、經驗足,郵局一直非常倚重他,還提升了他的福利待遇。
“首長,真沒想到,我要見的人是您啊!您,您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偶像!我爺爺還在世時最喜歡給我講您打仗時的事了!”杜興國一進門見到梁三省就激動的搓手。
梁三省卻根本沒有憶苦思甜的心思,敷衍了幾句,問:“聽說你認識張素婷?”
杜興國還不知道張素婷是老首長的女兒,回想了一下說:“張素婷?對,對,我認識她。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一個人帶著兒子在棚戶區過日子,孤兒寡母的,容易招惹是非,賺錢也非常不容易。她長得好看,雖然有個兒子,但還是有很多單身漢願意娶她,照顧她的,但她性格倔強,不管誰去說媒都不同意。她兒子還是個狼崽子,可凶,特別維護他媽媽,每次要有陌生男人靠近,他就拿起家裏的棍子站在門口,生怕他媽媽被人欺負。也就是我和他們家關係好點,因為張素婷每個月都要寄好幾封信去北京,我還幫她送過幾次回信,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
“什麽,你等等!你剛才說,你幫她送過幾次回信?哪裏的回信?”梁三省打斷他,厲聲問道。
杜興國被嚇了一跳,“就,就是……北京的回信啊。”
梁三省和張小東麵麵相覷,眼眸裏滿是不解和疑惑。
就聽杜興國小心翼翼的問:“首長,您為什麽要打聽張素婷呀?她死去都這麽多年,家裏人一直沒找來過,難道……”
梁三省眼角泛紅,握住老伴的手歎息:“素婷是我的女兒,她離家多年,沒想到……”
“啊!您,您是她的父親!”杜興國驚訝的站了起來,在屋子裏直轉圈,“這,這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我我……您等等,我家裏還有一封信,是當年張素婷沒能寄出去的!”
“真的?快,快拿來我看!”梁三省當即站了起來,哆嗦著對他伸出手。
杜興國:“我這就回家一趟,您別急,我很快的!”
方明怕他年紀大了跑起來再摔一跤,耽誤事兒,趕緊吩咐自己的司機開車送他回家,拿了信就馬上送回來。
安覺看梁家二老呼吸都不穩了,倒了兩杯茶,伺候著他們喝了,才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素婷阿姨如果有什麽未盡的願望和遺言,您可要幫她完成了啊。”
梁三省抹著眼角點頭:“對,對。”
十幾分鍾後,杜興國拿著信回來了。他掀開懷裏的小鐵盒,取出一封信來,遞到梁三省手上,說:“張素婷病逝前,寫了這最後的一封信,本來是要委托我寄出去的。但她交給我時突然反悔了,說寄出去也得不到想要的回音了,不如就這麽算了吧。我看到她那個樣子,挺心酸的,就把信留下來了,心想著萬一她家裏人找來了呢,這封信還能算作一個念想。幸好我留下來了,一直沒扔。”
梁三省接過信,和張小東含淚對視,既心痛又愧疚,遲遲不敢打開。
安覺見此情景,對方區長和杜興國說:“二位,不如先在會客室休息片刻,等梁爺爺和張奶奶進房間看完信再說?”
“好,好。”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梁家二老才從房間裏走出來。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知道信裏究竟寫了什麽。信中,是張素婷對於過往的懊悔和遺憾,還是對曾經深愛之人齊韞的痛恨和詛咒,抑或是對於父母的怨懟……旁人已經不得而知。
“老杜啊,婷婷……是否曾經收到過好幾封被撕碎過的信?”梁三省穩定住情緒後,問道。
杜興國:“是有這麽回事,張素婷每天都對北京的回信翹首以盼,起初也的確收到過兩三封。但那幾封……唉,不提也罷,也不知道是家裏的誰,把她寄過去的信撕成了碎片,重新寄了回來。張素婷當時的表情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悲傷而絕望,一雙好看的眼睛霎那間黯淡了。”杜興國感慨道。
張小冬咬著後槽牙渾身顫栗,看著梁三省,語調冷冽至極:“看來,咱們家裏有鬼啊!”
梁三省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閉上眼睛,聲音嘶啞而低沉:“是有人,不想我們接婷婷回家!”
安覺難言內心的愕然。
方區長不敢接話,隻能沉默。杜興國則震驚的蹲坐在原地,不再吭聲。
良久,梁三省長歎一聲,說:“老杜,當年婷婷和我外孫住的地方還在嗎?”
杜興國:“還在,還在的!一直沒有人住,好像是齊健把那兩間平房買了下來,這些年也從來沒有租出去過。”
梁三省冷聲道:“他現在不叫齊健,叫張健。”
“哦,張健好,張健好,跟媽媽姓!”杜興國反應力挺快,瞬間明白過來,“我帶首長和夫人去那兒看看吧。”
梁三省扶起張小冬,走在了前麵。
安覺一路上悉心相陪,直到華燈初上,夜幕垂落。
“小覺,我和你梁爺爺商量好,明日還是和你一同回北京。有件事,我們必須要查清楚,讓地下的婷婷早日瞑目!”張小冬緊握著她的手腕,說道。
安覺吸了一口寒氣,已經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根據目前得到的線索,當年張素婷寄回梁家的信應當都順利抵達了,但卻被某人惡意撕毀,重寄回給她,且沒有隻言片語。張素婷自尊心太強,忍受不了這種折辱,下意識的認為是父母還不肯原諒自己,盡管繼續堅持寄信,卻早已心灰意冷,對未來失去了希望。這不但加重了她的病情,更打消了她求證的念頭。在悲傷和絕望當中,她寄信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徹底斷絕了這個念頭。至於打電話?一封信都能撕掉了寄還給她,她根本不敢相信打電話回去會聽見什麽好話。當失望和絕望變成了牢籠,她便連一步也不敢邁出去了。
對於梁家的家事,她沒資格置喙,隻好繼續扮演乖巧貼心的晚輩,攬著張小冬的肩頭說:“張奶奶,您放心,事情一定能水落石出。”
張小冬被自己的猜測和推斷折磨的滿心痛楚,悔恨交加,頭發幾乎一夜間就白了一大半,她沉默了許久,低聲道:“你不知道,婷婷離家出走後的那年,我和你梁爺爺還在氣頭上,自信滿滿的以為隻要她在外麵碰了壁,就會服軟回家,所以沒有及時去找。剛巧那段時間,我們一位多年的老戰友去世,留下一個獨生女。我們看她孤苦,家裏沒有其他親人,就好心接她到家裏來住。誰知這一住就是十幾年,回想一下,婷婷給我們寄信的那幾年,她剛剛被我們正式收養為養女……要說瞞下那些信件,撕毀了寄回去,除了她會有這種動機,我真想不到其他人!”
安覺屏住了呼吸,滿臉駭然,“這……”
張小冬一邊歎氣一邊說:“她叫曾遠藝,比婷婷小了有八歲。我把她接到家裏撫養,是為了老戰友的托孤之情,但並沒有多喜歡她。因為那孩子的性格有些陰鬱,不知道因為什麽,對我和你梁爺爺心懷怨恨,心思還很敏感,總覺得我們梁家欠了她什麽。我本以為她隻要長大了就會變好,所以沒有多加幹涉,隻是讓家裏的孩子對她加倍的好,想要感化她。她成年後的確懂事多了,在結婚的事情上也聽從了我們的安排,嫁得很好,八年前剛生了孩子,日子過的平靜順遂……我懷疑她,但又不希望是她。”
安覺感覺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家族秘辛,撫摸著她的背脊,勸說:“既然隻是懷疑,那就還是沒有結論,您……”
張小冬打斷了她,氣恨道:“小覺,我隻是不希望親手養了一隻白眼狼。我怕啊……我怕婷婷的死,竟然是我和他爸爸的不察和愚蠢造成的!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死後都沒臉去見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