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要錢,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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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時才想起自己之前的陽奉陰違,簡直懊惱地不行。
    如果我假傳聖旨被他發現,一定輕饒不了我,他最恨說謊話的人。
    好在外公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楚爺爺身上,他步伐緩慢而沉重,表情肅穆,那是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對待生命獨有的告別。
    我看到站在他身後的楚靖南,他也正好看著我。
    他一身黑色襯得皮膚更白,整個麵部的線條猶如美工刀雕鑿而成,緊繃又涼薄。
    是一張好看的臉,卻是薄情的容顏。
    也許因為楚爺爺的去世,他的眼底帶著一絲哀慟。
    麵對生死,我相信人都會有所觸動。
    “老楚,我來送送你。”外公站在病床邊,語氣很平靜。
    我上前扶住他,注意到他身側的右手在衣袖裏抖得厲害。
    “陽陽,跪下。”外公沒看我,聲音卻是不容置疑的。
    我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盡管不知道楚靖南在他麵前說了什麽,但外公讓我做的事,我就一定會做,他是我唯一的準則。
    “成漢,別在這假惺惺地擺姿態。你慫恿你外孫女來和老頭子提離婚,還攛掇他在遺囑裏給你們好處,現在好了,把他氣死了,你們就得償所願了吧!”張婉茹坐在床邊,瞪著我外公和我,言語極其不留情麵。
    外公聞言,隻是緩緩道:“我讓陽陽跪的是楚河,和你沒有關係。你雖身為長輩,但也不能隨意汙蔑她。既然楚河走了,你們楚家容不下她,我們淨身出戶就是。”
    我詫異地看著外公,本以為他狠狠地教訓我一番,沒想到他居然毫不懷疑地站在我身邊。
    難道他僅憑張婉茹的那幾句話,就能聽出楚家對我的排擠嗎?
    “那好,趁著律師在,讓成驕陽現在就把股份讓出來,離婚可以,但別想從楚家拿走一分一毫!”張婉茹的氣焰愈發囂張起來。
    “我們不稀罕。”外公的表情是嚴肅的,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憤怒,這讓我心裏沒底。
    “陽陽,起來,我們走。”在外公的命令中,我起身,攙扶著他向外走去。
    楚家的人自動讓出一條小路,我能感受到他們鄙夷的目光。
    就在我們要走到楚靖南身旁時,張婉茹刻薄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們成家的女兒,沒有一個好東西,全都是害人精!”
    她一說完,外公的腳步就停了下來,立在原地。
    我咬著牙,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有其母必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個狐狸精的媽,注定生不出什麽好東西來!”張婉茹變本加厲地罵著,專挑難聽的話說。
    我對母親的印象隻停留在七歲前,從那之後我就再沒見過她。
    所以張婉茹的詆毀對我而言也就隻是謾罵,無法激起我的怒意,然而外公的反應就比我大的多了。
    我扶著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發抖。
    “外公,別……”我“生氣”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外公就在轉身想要和回話的時候,倒了下去。
    我一個趔趄,差點被帶倒在地,是楚靖南眼疾手快,和我一起架住外公。
    “張婉茹,我外公如果有什麽不測,你們楚家的股份,永遠都別想從我手裏拿走!”
    我大聲地宣布,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給外公出一口氣。
    “你還硬氣了?知道你外公為什麽發病嗎?這叫報應!掃把星!”張婉茹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抹冷笑。
    那種看熱鬧幸災樂禍的表情,刺激地我完全失控。
    後來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發瘋一般地衝破層層阻攔,打了張婉茹的。
    當然,代價也很慘痛,我被陳靜思和周嵐還有一群女人按住又撓又抓。
    醫護人員急忙過來拉架,估計也是被這陣勢嚇到了。
    “誰是成漢的家屬?療養院心髒病方麵的專家出國參加研討會了,病人情況危急,我們建議立刻辦理轉院手續。”
    我聽到醫生的話,拚盡全力地站起來,推開拉扯著我的人,急忙跑過去簽字辦手續。
    現在最重要的是外公的病,這裏就隻有我一個家屬。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佯裝鎮定,其實心裏已經慌的不行。
    從感情上來說,外公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有些踉蹌地跟著醫生,又聽到周嵐的一聲大喊:“靖南!回來!你跟去做什麽!”
    顧不得回頭看,我能感覺到身後再也沒人跟隨。
    楚靖南,我也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態,你們不是說我害死了楚爺爺嗎?
    現在我外公也出事了,你們是不是也盼著他走,才覺得公平?
    我抹了一把眼睛,可是視線卻怎麽都是模糊的。
    120呼嘯著開往市立醫院,期間外公睜開眼睛看了我一下,很快又失去了意識。
    他的每一下呼吸都粗重而費力,我隻是聽著,都覺得憋悶。
    後來我想,那個眼神,應該就是我27歲的生日禮物吧。
    它徹底地改變了我,讓那個懶散不求上進的我,在日後有了野心。
    “病人家屬抓緊時間繳費!”病床被推進手術室,我收到護士遞過來的繳費單。
    那天起,我才真正領悟到“疾病才是世界上最昂貴的奢侈品”這句話。
    外公一直在昏迷,搶救時不時地就要來一次,為了減輕痛苦,我選了進口藥。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就算你選擇最優治療方案,也不一定能達到預期效果。”
    醫生客觀地給我分析著,我沒有聽出他想讓我放棄的弦外之音,隻是不停地說:“一定要治啊,治療費您不用擔心。”
    當我聯係楊不悔幫我賣車時,她二話不說給我送來十二萬。
    我知道她家的情況,可她執意塞給我:“你不收我就直接去收費台了,拿著!救急!這裏麵還有你上次給我們的錢呢!”
    “幫我把去車賣了,快點兒!”我不知道還需要多少錢,但一定是越多越好。
    我一股腦的把車鑰匙和各種手續全都塞給楊不悔。
    現在所有的事情我都顧不上,以至於後來手機沒電了我都不知道。
    我想起外公有一本存折,他的退休金都存在裏麵,也曾開玩笑說以後都留給曾外孫。
    盡管恨自己不爭氣,可我還是動了那筆錢的主意。
    現在的我隻希望他能渡過難關,以後我一定會拚命工作賺錢好好孝敬他。
    這段經曆也讓我體會到,人在沒錢又急需用錢救命的時候,真的可以放棄一切尊嚴。
    可是我回到外公家,翻箱倒櫃都找不到那本存折。
    就在焦頭爛額之際,小姨出現了。
    “小姨,你看到外公的退休金存折了嗎?外公住院了,需要用錢。”我急忙問,也無暇問她之前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哦,前一陣兒我們買房跟老爺子借走了,都交押金了啊,退不回來了。”小姨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我知道她一家人的德性,但現在沒辦法不求人:“小姨,外公這次病得很重,需要治療費,越多越好,您能不能先……”
    “你別打我的主意啊,我本來還想再來問老爺子要點錢以後裝修用。老爺子早有吩咐,要是醫療花費大,就不用治了,省得浪費錢。”
    小姨的話徹底澆滅了我僅存的希望。
    我一直覺得外公對待小姨是很好的,而小姨就算平日裏有些貪財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
    如今看來,還是我見識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