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就是個瘋子。但我隻對自己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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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璐低頭不語,像做錯事的孩子。
    我在心裏冷笑,可眼眶卻是熱的。
    隻好咬著下唇,用疼痛告誡自己,別哭,成驕陽,你不是小孩子了。
    你的眼淚,要流給懂你的人看。
    “怎麽了?我出去一下而已,又出人命了?”我半開玩笑地說,其實是在暗示楚晴川,我曾被人陷害過。
    但我也清楚得很,今非昔比,眼前的韓璐和李語彤根本沒有可比性,楚晴川不會信任我的。
    換了時空,換了場景,換了劇情,換了演員,可我的處境不曾改變,命運真愛和我開玩笑。
    是怪韓璐偽裝的太好,還是怪楚晴川對我的感情太淺?
    於我而言,怪隻怪我又一次投入了感情,卻還不自知,直到遍體鱗傷潰不成軍,才驚覺我居然已經愛上他。
    “成驕陽。”楚晴川直呼我的名字,嚴厲地像個長輩。
    我知道我惹怒了他,因為我的不正經,因為我的不當回事兒。
    “嗯?這個還挺好吃的。你吃了嗎?”我不知道吃的是什麽,味同嚼蠟。
    楚晴川的眼底是寒冰,似利箭:“我之前和你說得不夠明白嗎?你為什麽還要懷疑韓璐,對她說那些話?”
    我就知道這裏麵有貓膩。
    楚晴川不是沒腦子的人,也不會輕信,我之前說過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事實依據。
    但我們所知的事實,很多都是片麵的。
    我不相信他會僅憑韓璐的轉述就對我冷漠至此,而韓璐一直在偽裝她喜歡我,怎麽會親口在楚晴川麵前詆毀我。
    一直坐在這兒,就是想看看她究竟是怎麽離間的。
    “韓璐,麻煩你告訴我,我對你說什麽了?”我把手裏的刀叉往盤子裏一扔,發出清脆的兩聲。
    我覺得自己挺痞的,和麵前的女人比,孰強孰弱,誰鋒芒畢露,再明顯不過。
    因為是私房餐廳,這個時間段隻有我們一桌客人,大廚在後麵忙碌,侍者看到這架勢,知趣地退出去。
    韓璐怯生生地看看楚晴川,楚晴川冷著臉,說了句“告訴她”。
    “驕陽,對不起,我剛才想給晴川聽笑笑唱的歌,不知怎麽播放了一段錄音,可能是我們逛街時,不小心碰到什麽鍵錄上的,真得很抱歉。”韓璐歉意滿滿,聽得我都信了。
    智能手機啊,不小心撥個電話出去,打開個什麽程序,都很正常的,對嗎?嗬嗬。
    “那就讓我聽聽你錄了什麽?”我不動聲色地說。
    “晴川……”韓璐還做出一副怕影響我們關係的可憐狀,我現在連惡心都惡心不起來了。
    許是因為感情暫時被壓製,此時就像在看戲。
    “讓她聽。”楚晴川依然看著我,可是眼神不再有溫度。
    我抿唇,讓表情微含笑意,至少這樣還能找回一點自尊,卻更加惹惱了他。
    現在的處境中,我是被嫌棄的那個。之所以賴著不走,並不是想自證清白,而是給自己一個徹底死心的機會。
    我要親手斬斷一切希望,關於愛情,關於幸福,從今以後,我絕不再奢求。
    如果之前我對婚姻死心,對愛情還抱有期待,那現在就證明我的傷口還不夠深,不夠痛。
    成驕陽,你不該愛,也不會愛,別再假文藝說什麽信仰愛情,愛神從不會眷顧你,一切都是假象,是為了摧毀你。
    幾乎和我的猜測一致,錄音是從我質疑她那段開始的:“你覺得李語彤配得上他,所有條件都在你之上,所以你自卑……”
    我靜靜地聽著,感受我當時說話的語氣和心情。
    然而還未等播完,楚晴川就低嗬一聲“夠了”,然後在萬籟俱寂中看著我,像在等我開口辯解。
    我想問韓璐,前麵的對話去哪兒了?你說我賣弄風騷,用肉體勾引楚晴川的話去哪兒了?
    可是有意義嗎?楚晴川會相信我嗎?我並不覺得低三下四就能乞求到男人的愛憐,楚靖南就是我最好的啟蒙老師。
    這其中的誤會太多,楚晴川當初為了向我表明決心,把笑笑和韓璐,還有程勳的事都告訴了我。
    在這斷章取義的錄音中,就像是我借著這些秘密去刺激和羞辱韓璐,汙蔑她對楚晴川“純潔”的感情。
    恰恰我之前又多次在楚晴川麵前表現出對她的疏離和醋意,種種疊加後,我就成了最不堪最肮髒的那一個。
    我拿起明亮的餐刀,在自己的左手腕處比了比,刀鋒微涼。
    緊接著聽到椅子倏然拖地的聲音,餘光瞥見楚晴川站了起來。
    “成驕陽!”他又喊我的全名。
    我歪頭看他一眼,把目光移向緊張不已的韓璐,挑唇笑道:“玩兒割腕嗎?”
    我就是要讓楚晴川繼續誤會我,他不是和我說過韓璐割腕的事麽?那我就刺激他們一下。
    他說得對,我就是個瘋子。但我隻對自己狠,不會去害別人。
    韓璐居然哭了,她不停和我道歉,差點要給我跪下,是楚晴川架住她的胳膊。
    “開個玩笑,看把你們嚇的。我最惜命了,不會為無關緊要的人,傷害自己。”說這話時,我死死盯著楚晴川的眼睛,始終微笑。
    你不是喜歡看我笑嗎?看好了,記住了,就當是感謝你對我付出過的真心,我不欠你的,已經肉償過了。
    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伴我走出痛苦的灰暗時光,卻也親手贈予我傷口。
    楚晴川,我們兩不相欠。
    我眨眼的頻率變快了些,睫毛有些黏連和沉重。
    “先生,希望我的人品問題不會影響到我在AC的職業生涯。”我撐著桌角站起身。
    低頭的瞬間,兩大顆淚珠砸在潔白的桌布上。我急忙轉身,及腰的長發恰好甩起擋住他們的視線,也藏住了我無法掩飾的狼狽。
    眼淚一旦決了堤,是怎麽都收不住的。
    因為留下的是背影,我向外走的時候沒有低頭,任委屈和倔強湧出淚腺,隻要讓身後的人感覺到我並不在乎他就可以了。
    後來有人告訴我,是我的狠心和決絕,讓男人失去了當時去追我的勇氣。
    “越是優秀的男女,越在乎自己在一段關係中的地位和自尊。越是愛,越是怕一場空。”他這樣對我說。
    他還說:“愛會讓人變得盲目,他把你當做迷途的羔羊,想要領你走出荒野。可是羔羊的反叛乖張,讓牧人失去了理智和清明。”
    我很不屑,哪有什麽忠貞不渝,固若金湯的愛?不過是滿足自我臆想,自欺欺人罷了。
    如果楚晴川真得這麽想,那他也太自戀了,真把他自己當我爸嗎?然而,這也都是後話了。
    當時我走出餐廳,映入眼簾的是夏夜熱鬧的街。
    可鼎沸的人聲和車水馬龍,就好像和我隔絕了時空。
    直到,我聽到一首歌傳來,才從茫然中醒來,轉頭去尋找它的方向。
    “嘴唇還沒張開來,已經互相傷害……回憶還沒變黑白,已經置身事外,承諾不曾說出來,關係已不再……
    給我一雙手,對你倚賴,給我一雙眼,看你離開。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等不到天亮,美夢就醒來,我們都自由自在。”
    我循著旋律走近,駐唱的歌手聲情並茂。
    這是家清吧,沒有喧鬧的電子音和舞池,女歌手唱著民謠,偶爾搖滾,文藝安靜。上次約喬銳講故事,他也是選了個類似的地方。
    這首老歌敲擊著我的心,一下一下地,頑皮惡劣。
    我坐在吧台,要了瓶黑啤,拒絕調酒師給我來杯雞尾酒的建議。
    期間有人過來搭訕,我沒理,他們便知趣離開。
    這裏和鬧吧不同,大部分人還是有素質的,不會有過分的舉動。
    那個唱歌的妹子好像專門為我量身定製的歌單一樣,居然又唱了首《愛的代價》。
    中間休息時,她坐到我身邊。
    “嗨,一個人?”她主動和我打招呼。
    “嗯,你唱的真好聽,請你喝一杯。”我笑著對她說。
    “哈,謝謝誇獎。你會唱歌嗎?”她梳著高馬尾,不施粉黛的臉清秀颯爽,也是個痛快的姑娘。
    “會狼嚎。”我開玩笑。
    “哈哈,一起來吧,聽你嗓音不錯,中音區應該很有味道。反正也沒什麽人了,一起玩玩兒。”她的熱情讓我無法拒絕。
    而且我心情不佳,正想發泄一下。
    “會不會把僅剩的客人嚇跑?”我被她拉著胳膊走上小舞台。
    “跑就跑唄,反正這裏我說了算。”女孩兒衝我揚了揚眉。
    “難怪,那我就抱大腿了。”我沒想到這酒吧就是她的。
    她和樂隊的其他人打過招呼,我笑著致謝,然後我們兩一首接一首,唱起了民謠。
    “果然沒看錯你,文藝範兒。”曲畢,我們幹脆直接坐在舞台上邊喝邊聊。
    “關公門前耍大刀,你們才是專業的。”我說。
    那女孩兒端詳我許久,最後皺眉咬唇問我:“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怎麽女生之間也流行這麽尬聊嗎?”我喝了口啤酒。
    “不不不,唉虎子,你看著美女麵熟不?”她招呼鼓手看我。
    鼓手一甩長發道:“我看美女都麵熟。”
    “滾蛋。”女孩鼓著嘴巴繼續想,我繼續喝。
    “啊我想起來了!上次和喬老師在91藝術區拍婚紗照,見過你!就是你!霸氣姐!”女孩驚呼之後,那個叫虎子的鼓手嗷地一聲,衝到我麵前。
    “姐,是你啊!請收下我遲來的膝蓋。”他對我行禮。
    “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自己當時那一身刺,笑得肆無忌憚。
    “姐,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蔣夢辰,戲劇學院的,研三了,馬上畢業。”女孩兒自我介紹道。
    “名字真好聽。還上學呢就當老板了。”我閑聊著。
    “也不是啦,這酒吧的大股東啊是我表姐,嘿,說曹操曹操到,姐,來來來!”
    我順著蔣夢辰的目光看過去,居然發現過來的人,是夏雪。
    真是無巧不成書。
    夏雪說主要考慮到朋友們聚會有個去處,才投資了這麽個地方。
    白天賣咖啡,晚上賣酒,順便唱唱歌,挺好的。
    我誇她厲害,她無奈地搖頭笑。
    這小小的插曲讓我暫時從失戀的痛苦中解脫,我以為也不過如此。
    可回到家後,巨大的空虛和酸楚終於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我屢次自夢中驚醒,無數次高空墜落,反反複複,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鬧鍾響起時,我頭疼欲裂。
    這一天,司南指出我專題上的問題,讓我繼續修改。本期主刊也於今天正式發行開售,同步電子版。
    周一總是忙碌又充滿計劃的。
    司南從辦公室出來時,問我怎麽了?
    我抬起沉甸甸的頭顱,問他什麽?
    “紅得和猴屁股一樣,是不是發燒了?”他指指我的臉。
    我說是有點不舒服,但還堅持得住。
    “帶病工作是嚴重影響效率的做法,趕緊去醫院。”他命令道。
    我看了眼表,說馬上下班了,一會兒就去。
    他沒再多說,繼續他自己的安排去了。
    下班後我去了藥店對症買藥,心想楊不悔說的話靈驗了。一直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下來,身體就得出點兒樣子給我看看。
    當天晚上,我在客廳暈倒時聽到沉悶的一聲響,接著就是楚瑤慌亂的腳步聲和叫聲。
    “哥,嫂子她,不,驕陽她暈倒了,我抬不動,你快來幫幫我吧。”迷糊中,我聽到她在打電話。
    我很想開口說不用,我自己能行,卻像置身在另一個黑暗的空間,無法和她交流。
    不知道暈了多久後,就隻有聽覺是靈敏的。
    “陽陽,為什麽不照顧好自己?你一直都那麽笨,嗬,我好像也不比你聰明多少。”
    “真想回到十七歲之前,永遠有個小尾巴跟在我身後的日子。”
    “長大後,我變了,你也變了……”
    “他對你,好嗎?”
    是誰在和我說話?這聲音熟悉的可怕,也許,隻是一個夢吧?
    “陽陽,我似乎總是惹你哭。如果你不醒也挺好,我就可以經常來看你……”
    一定是個夢,還是個有溫度的夢呢,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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