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躲得過對酒當歌的夜,躲不過夜深人靜的屋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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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周文涵告訴我如果覺得不開心或者想不開,一定要及時聯係他,他的手機對於“傾訴者”都是24小時開機的。
他沒把來治療的人稱為病人,也是貼心。
我笑笑說:“想不開?周醫生你真會開玩笑。”
他卻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別不當回事兒,因為走不出過去而抑鬱的案例有很多。不過,我看好你。”
“好吧,如果你這算安慰的話。”我衝他揮揮手,笑著說再見。
然而轉身的那一刹那,我臉上的表情就僵住。
我撐不下去了。
在記憶的碎片裏,過去正悄然而至。
女孩兒躲在衣櫃裏捂著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卻見不到一絲亮光的畫麵,在我腦海中閃動。
就像老舊的電視機裏播放的晦暗不清的影像,時而雪花彌漫,時而影影綽綽……
雖然冰山隻露出一角,可寒意襲來時,我忍不住在流火的七月瑟瑟發抖。
走出鋼鐵森林,我看到夕陽柔和的光芒為這城市添上一層溫情的濾鏡。
不想回家,也不想獨處的我,隻想找個熱鬧的地方,一直呆著。
最後,我出現在夏雪的酒吧——烏托邦。
“有時我會黯然神傷,許多往事都放在心上。有時我會讓塵土飛翔,永遠的烏托邦……”今天的音樂有些鬧,卻能驅散我心中的不安。
我來得早了些,樂隊不在,旋律是從音響中傳出來的。
甜美的服務生走過來向我推薦手工研磨的咖啡,我問她有沒有奶茶?
她說有,讓我稍等。
之後我拿出手機心不在焉地翻翻翻,腦子裏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我在歌聲中回過神,才發現樂隊已經開始演奏,人也多了起來。
看了眼時間,我居然就這樣坐了近四個小時,手邊的奶茶還沒喝一口。
“美女,一個人?”循聲抬頭,喬銳正含笑看著我。
我報以微笑,說是,來這裏聽聽歌。
“你喜歡民謠還是搖滾?或者高雅的歌劇?”他坐下來,要了一瓶啤酒。
“好聽的都喜歡。”我說。
“那正好我有兩張芭蕾舞劇的票,送你吧,可以和朋友一起看。”喬銳道。
“什麽劇?《天鵝湖》嗎?”我問,再經典也會膩。
“《吉賽爾》。”喬銳看著我的眼睛。
“哦,多看看喜劇不好嗎?”我懨懨地低下頭,其實也不是在對他說。
“那咱們德雲社聽相聲去?”喬銳立刻來了興致。
我覺得他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但無可否認,和他聊天確實挺輕鬆,就問他:“你覺得我是個品味很高雅的人嗎?其實我很三俗。”
“不,你是個隨性的人。”他說完,我就笑了。
他也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和他的性格一樣爽朗。
這種輕鬆的感覺,驀地讓我想起之前和某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光。
嗬嗬,怎麽又想起他了呢?我自嘲道。
“喬老師!……驕陽姐?”蔣夢辰跑過來時,難掩一臉的驚訝。
我知道她還停留在我們於91藝術區初見時,我嘲諷喬銳的那一幕。大概是好奇我們何時居然變成了朋友。
但這小姑娘也是很有眼力,她什麽都沒問,而是看著喬銳繼續剛才想說的話題。
“喬老師,下周音樂節的歌我們排得差不多了,您幫我們聽聽啊?”
“好。”喬銳答應地痛快。
熱鬧歡快的曲調很有節奏感,喬銳扭頭看我:“我覺得不錯,驕陽你聽著呢?”
我說挺好的,很朝氣,很青春。
“你今天不太對勁兒,好像有點……低落?”他微微挑起唇角,帶著一點思考的表情。
我沒說話,就當默認吧。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誰心情好會一個人跑到酒吧來靜思己過?
“等我一下,別走開。”他說完,就起身。
我看著他的身影一直走到台上,然後對彈吉他的男孩說了幾句話,那男孩就把吉他遞到他手中。
虎子吹了個口哨,酒吧裏立刻安靜下來。
一束追光打在喬銳身上,昏黃古舊,仿佛穿越到西部公路片的小酒館裏。
他輕掃琴弦,似一聲低訴。他的嗓音低沉悠揚,娓娓道來。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當副歌起時,鍵盤調出了和弦,磁性的聲音隨之高亢。
“問你,何時曾看見,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
喬銳很專注,果然,認真的人最好看。
《凡人歌》,是我喜歡的,隻因那一句“問你,何時曾看見,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也許僅僅就隻是為了活著吧。
我今晚真的太喪了,滿滿的負能量。
可是調子忽然一轉,一陣solo過後,喬銳卻將另一首歌無縫銜接進來,他唱道:“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來到這世界,為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
這家夥……神來之筆,我由衷佩服。
喬銳的精彩演唱博得陣陣喝彩和掌聲,他再回到我身邊坐下時,就有人過來和他碰碰酒瓶打招呼了。
一陣小高潮過去,蔣夢辰和樂隊成員們聚過來,人手一瓶純生。
“驕陽姐,我們喬老師可是真正的文藝中年呢。”虎子衝我挑眉。
“怎麽還中年?是少年好吧!會不會說話?”蔣夢辰一巴掌拍過虎子頭頂。
“沒關係,你們叫我爺爺我都來者不拒。”喬銳和他們在一起,完全沒有代溝。
那晚我很少說話,完全不是以前的畫風,喬銳時不時和我聊一會兒,就繼續和蔣夢辰他們說段子,我笑點低,常被逗樂。
我這才知道喬銳是某211藝術院校攝影係的顧問教授,還是知名攝影雜誌的特約攝影師,但他在履曆中卻從不提及這些頭銜,介紹自己時也就隻有三個字:攝影人。
說來也巧,我現在住的小區和喬銳家僅有一條馬路之隔。
“遠親不如近鄰,以後有什麽重活累活,別忘了我。”喬銳把我送到樓下,笑著說。
“好,你放心吧。”我也不客氣,他爽朗的性格的確很感染人。
我說了聲晚安,轉身時,身後的人說:“驕陽,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不要不開心。”
“哈哈,謝謝!”我沒回頭,舉起手擺了擺,就算道別。
等我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才看到楚晴川給我發過一條信息,那是一幅畫作的照片,看得出是在美術館的真跡前拍的。
這幅《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被稱為北方的蒙娜麗莎。是十七世紀荷蘭畫家揚·弗美爾的作品,一個生前落魄窮困的畫家,中年離世,拋下妻女,帶著未完的信仰去往天國,百年後,他作品的價值才得到認可。文學家根據這作品寫過書,也拍過電影,都成為不朽的名作。
它的尺寸不大,經過三百多年歲月的洗禮油彩早已幹裂,如果不是經過了精密的修複,它可能就隨著時間化為了塵埃。
少女圓潤飽滿的臉頰,明亮的雙眸,雖然與現在的美女標準相去甚遠,但卻給人一種美好的想象。
她的穿著很樸素,沒有華服點綴,隻有左耳一枚珍珠耳環畫龍點睛。
三百多年前的這位少女,在畫作的記錄下,隻用一個淡淡的不諳世事的笑容就得到了永生。
我抱著純欣賞的心態看這幅作品,沒有給他回複,也不需要。
他無頭無腦地發來這麽一張照片,是不是很無聊?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素描,畫得是我的右側臉,右耳帶著一枚珍珠耳釘。
“我在美術館坐了一下午,隻有這張還算滿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一條信息映入眼簾,我承認我有被感動到。
他曾說過已經久未執筆,我也看得出他有功底,可因為生疏總是不夠流暢,但有著認真的痕跡。
然而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和男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不僅僅是他。
我認清了現實,但凡優秀的男人,總會有女人惦念,而我並不擅長和她們去對抗,我愛不起,我怕因為愛情失去更可貴的東西。
比如,自我。
“楚總,真羨慕你有這種閑情逸致,你畫的姑娘很漂亮。”我回複他之後,就關了機。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夜,成了我夢魘的開篇。
催眠時的夢境反反複複上演,我歇斯底裏地喊,拚盡全力地奔跑,可這一次沒有人再將我從絕望中拯救出來。
我睡前特意開著燈,在夢中即將死去的前一刻醒來,燈光給了我溫暖。
此時的我一身冷汗,心跳飛快,呼吸短滯。
周文涵說的話應驗了,也許我最近都無法安睡。
我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半。
因為噩夢我睡意全無,盡管隻睡了兩個小時,可我一點都不想再繼續。
我打開電腦,隨意地瀏覽著網頁,卻忽然看到在地產頻道的新聞裏,有報道說李氏集團的千金,著名先鋒藝術家李語彤另覓新歡,而新歡的名字,卻不是楚靖南。
“李氏千金移情別戀風投界新貴陸行琛”的標題極為紮眼。
同時,我也看到下方的新聞列表裏,有一行小標題寫著“楚氏江山將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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