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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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問他什麽,他已經走出去了。再打電話,是暫時不在服務區。想了想,也不知道要怎麽問他,索性放下這事,繼續忙我的工作。
即使kb是我一手創立的,現在重新接手也不是什麽輕鬆的事。特別是,這是從顧一笑手裏接回來了。
我不管做什麽,隻要閑下來就會想到他,然後就覺得心空了一大塊兒,什麽滋味說不出來。
顧一笑的父母在三亞問清楚情況以後,沒再來找過我。
我有心去探望,又不知道以什麽身份過去。
其實,我也很擔心自己,現在是忙無暇去想太多,如果閑下來呢?怎麽辦?我的後半生,除了帶大豆包,剩下的就隻有對顧一笑的思念了吧。
想到這裏,我長長吐出一口氣,用力揉了兩下太陽穴,把注意力放到電腦屏幕上。
一周以後,我依約去何蕭事先定好的地方見了羅小天。
這是一間茶館,我走進去時裏麵空無一人,隻有兩個氣質不凡的茶藝師站在一旁。
這種場景讓我覺得自己走錯地方了,馬上停了下來拿出手機給何蕭打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他從裏麵走了出來,對我招了一下手說:“這裏。”
我把手機放回口袋裏,走到他跟前道:“這裏這麽清淨?”
他斜睨了我一眼道:“有人清場了唄。”
“為了和我見麵?”我問。
“你以為呢。”他拉著我的手腕說,“走吧,老頭等你很久了。”
我跟在何蕭身後朝茶館深處走了過去,過了一道古香古色的鏤空屏風以後,一個巨大的空間花園出現在眼前。
這個茶館在鬧市,一所商業大廈的十六層。外麵居然有這麽一大片仿古風格的空中花園。
現在是冬季,因為整個房子有玻璃棚頂的原因,屋裏氣溫舒適,花開得正好。除了點綴作用的幾盆大朵芍藥以外,滿目都是蒼翠,確定很養眼。
我看到中間那個茶桌旁坐著的羅小天,徑直走了過去。
來到他麵前,我向他伸出手來:“羅先生,您好。”
他看了我一眼,眉目間有說不出來的情緒在流動,而後他也握住了我的手說:“你好,陶然。”
我坐了下來,同時偏頭對站在一旁的何蕭說:“你也坐啊。”
沒想到他往後退了一步道:“我就是個中間人,羅先生提前就和我說了,不希望我在場。那麽,一會兒見。”
何蕭說完轉身離開了。
諾大的一個茶室,就隻剩下我和羅小天兩個人。
“羅先生找我什麽事?這麽神秘。”我端起麵前的茶,慢慢抿了一口,抬頭微微一笑,認真的盯著他問。
羅小天明顯的一怔,然後歎了一口氣。
我以為他要說什麽,就豎起耳朵聽著。
但是,他什麽都沒說,反而從手包裏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好多年以前的,是黑白,而且都發黃了。但是,保存的很好,連邊都沒磨毛。
他把照片遞給我看道:“看一下,認識不認識?”
我心裏很奇怪,那麽多年前的人我怎麽會認識。但是,出於好奇和禮貌,我還是接了過來。
等我看清照片上人的臉時,怔住了。
這是一個女孩的黑白半身照,她梳著年肩長頭,齊劉海,一打眼打上去就知道是個美人,有點目若燦星的感覺。
我怔住倒不是因為她的美有點驚心動魄,而是我與她的相似。眉眼間,我們差不多有六七成的相似。
人最熟悉的是自己的臉,最不熟悉的也是自己的臉。
“這是?”我問。
“你也看得出來,你和她很像。”羅小天溫和的看著我問,“難道你沒什麽要問的嗎?”
“這個我不認識。”我說。
“可她和你很像,就像親人一樣。”羅小天又說。
我心裏隱約猜出來接下去會發生什麽,想抽身離開,但腳卻動不了。我也想知道,她和我是什麽關係。
那種一眼看過過去的熟悉親切感,是我抗拒不了的。
“她是我妻子。”羅小天說。
我一怔,有些緊張有些小心,有些不知所措的說:“您妻子挺漂亮的,現在她人呢?”
羅小天沒說話。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羅小天為什麽對盛清錦也就那樣了。到了羅小天這個年齡,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就憑盛清錦的長相,連他妻子都不如,自然是提不起什麽興趣的。
何況,還有盛清錦做下的那些事,也不會讓人高看她一眼。
“對不起,我不知道您的妻子已經去世了,不好意思。”我看到羅小天一臉淒苦的樣子,馬上道歉。
“誰說她去世了?”他抬起頭道,語氣有點生氣。
這下我更尷尬了,急忙連聲道歉。
他沒理會我,直到我自己收了聲,他才抬頭看著我說:“算了,在你麵前我不知道要怎麽兜圈子了。”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羅小天挺直了身板看著我說:“她隻是離開了我,也怪我年輕的時候太混蛋。”
這話我聽著耳熟,哪一個男人不是從混蛋過來的,甚至有的還混蛋了一輩子。於是,笑了笑道:“年輕的時候,人都會做糊塗事。”
他臉上一喜道:“我都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他眼睛裏若有所思,看樣子是在帶著感情回憶過去。我打斷了他說:“您的過去,我雖然很好奇,但覺得不應該和我說吧。我和您,交情不深。”
他笑了笑,有幾分無奈。
最後,他對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不要打斷他。
“那個時候,我才二十歲,一肚子的想法,總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那個。那些年剛剛改革開放,大家的心思都活泛起來。我也一樣,我甚至覺得改革開放就是為了而來的。”羅小天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您這個故事……”
我不想聽,所以故意打斷。
但是,羅小天沒給我打斷的機會,瞪了一我眼說:“聽我說完,你就當今天聽了一個故事。好不好?”
我心虛,不敢聽,卻又想聽。
這種矛盾的心理讓我沒有立馬走開,後來我為自己沒走開後悔了。但是,事後想了想,這個事是躲得了除一,躲不了十五的。
“那個年代,大學的錄取率隻有百分之十一,考上大學就等於躍於龍門。青青是因為她父母工作調動來到了我老家那個鎮上。當時,那裏新發現了一個油田,所以國家派來了一個石油隊。鎮上最好的中學就是一中,我在那裏上學,也是在那裏認識了青青。”羅小天繼續說。
我大約猜出他想說什麽,本不用聽這麽長的故事,但是我心裏卻有一個人強烈的對此感興趣。
羅小天和田青青是在初三那年認識的,羅小天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他學習不錯,在學校裏很有人緣,很義氣。但同時,他也是不安定分子。
壞男孩兒總是吸引好女孩兒,這個定律萬年不變。
因為人年輕的時候總是想尋求刺激,尋求不一定的人和生活。
田青青愛上了羅小天,兩人同一年考上了大學。田青青考的是上海複旦,羅小天考的是廈門大學。
這個結果讓田青青為此崩潰,並且大吵了一架。
因為在報考的時候,兩人商量好上同一所大學。最讓田青青覺得不可原諒的是,羅小天的成績是考得上複旦的。
“那你為什麽不報複旦?既然答應考同一所學校,你怎麽中途變卦了呢?”我問。
羅小天沉默了很大一會兒才說:“因為我想賺錢。”
我看著他,不明白賺錢和報考複旦有什麽衝突。
他看著我一臉迷霧,歎了口氣繼續說:“你不了解那個年代。當時,電視洗衣機冰箱剛剛有,而且剛剛到了不需要憑票購買的年代。那個時候國內生產的電器是供不應求的。於是就有人動了走私的腦子。福建沿海的漁船把船開到公海,早有商船把貨拉到了那裏,直接傾倒進漁網裏,放在水裏拖回岸上。當時海關沒現在製度嚴謹,打漁的船基本上是不用檢查的。這樣來的貨,叫水貨。水貨也是從那個時候叫起來的。我也是不小心聽到別人說有這個發財的路子,想去試試。當時一個勘探石油的正式員工,一個月的工資是八十塊,而倒一台日產電視機的利潤是五六百塊。你說誘人嗎!”
這些事我是真的第一回聽說,但是不得不表示,如果是我在那個時代,看到這麽高利潤的事,也會鋌而走險的。
“你這是在走私?”我道。
“你要是非這麽說,也對。”他看著我說,“但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各個關卡的人都有錢賺,沒人說破。”
“就因為這個你沒報考複旦?”我問,“其實你可以和她說清楚的。”
“我說了,她不理解。在那個年代,大家都願意找本本分分工作的人,端個鐵飯碗什麽的。大家對這個的事叫做投機倒把。”羅小天繼續道,“現在和你說,你能理解,是因為你不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
我點了點頭,把自己代入到剛改革開放的時代背景,想想確實大部分人不理解羅小天的作法。
“我們為此吵了一架,都很生氣。我隻是想多賺錢,給她更好的生活。她卻一點不理解,還說我不務正業。吵著吵著,就到了上學報道的時候。我不可能不去的,她也一樣。”羅小天又歎了一口氣說,“我們就這樣分開了,要不說年少氣盛麽,我們誰也不肯說一句服軟的話,就這樣僵持著。我到學校以後,用了一個月熟悉環境,第二個月觀察別人的運作手法,第三個月我就試水了。當時,我就是一個窮學生,身上一個學期的生活費就也五百塊。想去海邊進貨,哪有資金啊。不過,那個時代人心還是比較幹淨的,我就找同學合夥。全班四十多人,就有兩個願意跟著我一起幹的。我們用東拚西湊的兩千多塊做成本,批了一小船的電器,當然裏頭有好有壞。把好的直接轉運到內地,壞的我們就照著書去修好了再賣。這一單我們每個人賺了三千塊。這是多少倍的暴利,用時二十五天。”羅小天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他點了一根煙用力的抽了一口。
我看得出來他情緒很激動,抽了大半支煙以後,情緒才平複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青青給我寫的信到了,她說她懷孕了,四個多月了。”羅小天說到這裏,認真的看了我一眼。
其實,他說到這裏,我都猜得到,那個孩子應該是我。
可是,他沒說,我不敢肯定。
“我們是在高考結束以後,一個情不自禁在一起的,但沒想到就有了。那個年代,去做人工流產手術是要證明的,她去不了。但是,大學生又不讓生孩子。我收到信以後,二話不說就買了火車票去了上海。等我到學校以後,她已經借口身體原因辦了一年的休學。我去她家裏找,她父母根本不知道她休學的事。”羅小天說。
“後來呢?”我問,“你找到她了嗎?”
“青青性格特別倔,她這是恨上我了,然後什麽消息都沒留,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我找了一個月,就不得不回學校了。”羅小天說。
我聽到這裏,覺得心特別的疼。
男人從這種事情中出來,隻需要一個月。女人,則需要一生。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田青青在那個年代,到底遭受了什麽。
“你就這樣放棄找她了?”我問。
“不是放棄,是換個方式找。沒錢,我怎麽找?”羅小天問。
“那……”我說不出來話了,“那你也要去找啊,你愛的女人懷著孩子,下落不明,你都放得下?”
羅小天沒說話。
他再講的時候跳過了這一段兒,繼續道:“我每個月都會給所有的同學寫信,看誰和她有聯係。但是,一年之內,她真的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半點音信都沒有了。一年後,我在她的學校堵到了她,她瘦了很多,見到我以後話都不說,轉身就走。她根本不知道,這一年我是怎麽煎熬的四處找她。”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了:“你呢?你居然都不想想,她一個人懷著孩子是怎麽過來的?”
“當時,我沒想到這麽多。我以為她一定是去了某個地方,把孩子做了。”羅小天盯著我說,“那個時候也有一些黑診斷是能做這個手術的。我之所以著急,就是怕她在那些地方出危險。”
我覺得心裏十分悲涼。
“後來呢?”我又問。
羅小天的故事成功把我吸引住了。
“她什麽都不說,我問得急了,她說自己交了新的男朋友,來學校就是辦轉學手續的,她要去新加坡讀書了。”羅小天道。
“這種蹩腳的理由,你也信?”我著急的問。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我們還在爭執間,她的新男友就來了。居然還帶著司機開著車。我當時氣急了,伸手就打了那個的男的一拳。沒想到,她居然護著他。並且和我說,從此以後與我再無關係。”羅小天話說到這裏,眼睛紅了,“她攔住了我,拉著那個男的就走了。”
我也說不出來話。
二十歲的時候,誰懂什麽是愛啊。總覺得和對方在一起很美好,就足夠了。可是,真正的愛不僅是在一起相處的美好輕鬆,還有各種問題,各種磨合。把生活也完美的加進去,那才是愛。
“如果當是我能拉著她不讓她走,多好。這樣,我就不會後悔一輩子了。”羅小天滿臉的懊惱。
“再後來呢?”我又問。
“她就徹底失聯了,從我的生活……哦,不,是從我的生命裏徹底消失了。”羅小天臉色灰白。
看得出來,這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我自從那天以後,對女人基本上不感興趣了。覺得有那個時間不如掙點兒錢,錢才是最忠心,最踏實的。”羅小天繼續說,“人把時間放到哪裏,就會在哪裏有所收獲。我那一帶越做越大,後來壟斷了整個漁船碼頭。我的第一桶金就是從那個時候攢出來的。”
商人,很少會真實的說出自己第一桶金的來曆。
羅小天和我說這些,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說到這裏,羅小天因為悲傷沉默下來,而我猜到了後麵的結局,也沉默下來。一時間,茶室裏安靜極了。
“你不好奇後來還發生了什麽嗎?”羅小天問。
“其實沒什麽好奇的,後來的事猜得到。你因為這個發財了,然後在香港回歸的那一年進入資本市場,開始做香港的股票,借著你對政策和一國兩製能平穩過渡的信心,你又一次實現了財富跳級,一舉成為金融大鱷,然後就開始謹慎出擊,每一次都完美的躲過了金融危機,甚至從金融危機當中賺到了大筆的錢。成就了現在的你,低調,有錢,又有地位。甚至在亞洲金融圈一跺腳都能讓金融圈來一場小地震。”我很輕鬆的說。
羅小天搖了搖頭說:“你很聰明,你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卻又故意說這個。”
我不說話了,因為他全說對了。
“後來,在香港回歸的那一年,我在金融峰會上看到了青青,她已經和那個男人結婚了,而且在新加坡過得很好。”羅小天說。
我站了起來:“故事到這裏,該結束了。不過,羅先生,你放心,這件事我真的就是當一個故事聽的。”
他沒理會我,而是站了起來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著我說:“那一年,我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是青青在休學的那一年生的,當時生下來以後就被人抱走了。這些年,青青一直在找這個女兒,一直都沒音信。她告訴我這些時說,已經原諒我了,希望我能找到女兒。”
我覺得頭腦開始發熱,有錘子在狂敲我的太陽穴。
我轉身要走,慌亂間撞到了一株綠植。
羅小天幾步走來,攔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女兒不是被青青送人的,她說生下來看到的第一眼就舍棄不下了,所以她準備帶著孩子想辦法討生活。但是,孩子被人偷走了。因為她是一個人生產,沒有看住孩子,等護士發現的時候,早就晚了。”
我腳步停了下來,腦子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那情緒有點暖——原來,我不是被遺棄的啊!
“那個被人偷走的孩子,就是你。”羅小天死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
“不可能。”我馬上反駁,“我是被我養父母撿來的。”
“你想和他們對質嗎?”羅小天問。
我說不出話來。
羅小天又說:“他們當時在那個鎮上的醫院看不孕不育症,突然看到了在嬰兒房的孩子,就抱走了一個長得最好看的。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把小女孩抱回去的第四年,他們生了自己的兒子。自此以後,這個女孩就成了多餘的人。甚至,在女孩十一二歲的時候,他們還想著要把女孩賣掉。當時,那一家的男人,也就是你的養父下不去手,把錢退回給買家,你養母和他大吵了一架。”
羅小天說的事我有印象。
那一年,我要升初中,拿到重點中學的錄取通知書以後,老媽突然很生氣的對我說:“女孩上那麽多的學幹什麽,最後不都是要嫁人。”
老爸一聲不吭,悄悄給了我學費說:“沒事,別管她,爸給你早就存好學費了。隻要你考的上,老爸就供你上。”
之後沒多久,家裏發生了一場大爭吵,至於因為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印象的是,那是我老爸第一次對老媽動手,打得都見了血了。我和小弟摟著老媽一通好哭,老爸當時還說,別哭,不值得什麽的。
現在來想,大概是要把我賣掉的事,我老爸占先不知道,知道了以後對她發飆了。
“這是親子鑒定,你看一下。”羅小天把一份鑒定報告塞到我手裏說,“你是我的女兒,失散了三十多年的女兒。”
我手裏捏著那份報告,如同捏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我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我真想不到,自己的身世這麽複雜,短短幾個月時間,我都看到兩份鑒定報告了。不過,想到劉明月給我的那一份,我心裏一驚,抬頭看向羅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