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陰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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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刮過海麵,悄無聲息地侵入慕玉山莊。
山莊之外有人不得其門而入,山莊之內有人恨不能奪門而出。
俞十一又委屈又害怕。
當時她不過說了一句催促的話,哪知激怒了田恕。
練習用的鈍箭打在人身上也一樣會痛,一樣會流血。
是嶽先生幫她處理傷口,也是嶽先生警告她:能夠傷人的不止是利箭。
她雖惶恐,卻也逐漸醒悟了嶽先生的話。
在她的眼裏,田恕變了。
從前的田恕是唯唯諾諾的無知少年,如今的田恕卻是對她生殺予奪的少莊主。
她也變了。
從前的她會聽信田恕辯解他如何失手誤傷,且不存芥蒂。如今的她卻選擇將事實埋藏在內心深處,任謊言散播。
在場的護院親眼看到意外發生後少莊主手足無措,都當田恕是箭術不精、誤打誤撞才傷了人。
然而,傷了俞十一的事在田恕看來卻是另一種意外。
嶽先生總是教導他發箭時要心靜。
見鬼的心靜!
誰能夠給他一個解釋,他心靜時,為何靶心卻動了?
碗口大的靶心,一時縮小如龍眼,一時放大似銅鑼,他怎麽可能射得中?
箭矢離弦時,他心裏充滿了憤恨和嫉妒,他甚至沒有瞄準目標。
他以為十一能躲過去的……
另一邊,一整天被瑣務纏身的田大管家得知田恕不顧課業、隻知與俞十一廝混,心中已存了許多不滿。
少莊主對一介仆婢又是賠禮道歉,又是奉承討好,全然沒了分寸。而最令田大管家介懷的是,田恕竟將他的叮囑拋到腦後,實打實耽誤了正事。
左等右等,直到入夜,田大管家終於失去耐心,提著燈籠親自來攢紅閣迎田恕。
“時候不早了,還請少莊主移步。”
田恕這才想起田大管家的交代,頓時心虛不已。
他悄悄命人在攢紅閣備了席麵,給俞十一賠罪,沒想到被田大管家抓了個正著。
俞十一心中不忿。做錯事的明明是田恕,到頭來,受傷挨罵的全是她。
果然,田大管家狠狠訓斥了俞十一一頓,而後帶著田恕回到少莊主起居的處所。
仆婢們不知聽到什麽風聲,一個個噤若寒蟬。
不過,二人都沒有理會,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當田恕意識到自己對仆婢們或探究、或畏懼的目光毫不在意時,他心裏突然生出了幾分直麵田大管家的勇氣。
“今後,不要再罰十一替我舉箭靶了。我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他坐在燈前,身形比從前健壯些許。
田大管家剛想說課業學成與否要看嶽先生的意見,但他稍一思索,還是答應了田恕。
言歸正傳。
“三爺有件事要交給少莊主去辦。”
田恕一聽,立刻坐直了身體。
“三爺說,島上混進來一個探子,如何找人,如何處置,全憑少莊主的心意。”
“什麽?”田恕驚訝出聲,勇氣隨之消失無蹤,“我……離島那麽大,我怎麽找?你得幫我!”
田大管家從容說道:“少莊主放心,我會盡全力協助少莊主。三爺肯給少莊主這次曆練的機會,是好事,少莊主不必過於擔憂。”
田恕想了想,終於鬆了一口氣。
“有你在,我就不擔心了。”他又問,“我該怎麽做?”
“先查。三爺給了線索,說是和我們慕玉山莊自家的產業有關。隻查島上的漁場、珠場、石場、桑林和糧莊,遠的布莊染坊、大小商號,都不必查。”
田恕聽得頭疼。
“這些,你派人手去查不就行了?我……”他將臉轉向一側,試圖逃開田大管家的目光。
田大管家眉頭微微一皺,沒有即刻接話。
“我每天跟著嶽先生學這學那,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要查的地方那麽多,我哪裏查得過來?”
田恕隻怕田大管家將他送到漁場或者糧莊、跟著某些麵目可憎的老管事做一個任人呼來喝去的夥計。如今他是慕玉山莊的少莊主,怎麽能再去受這種氣?
田大管家感到很無奈,田恕總是改不了說泄氣話的毛病。
“我會先粗略查一查,但是,”田大管家話鋒一轉,“三爺想看到少莊主學有所成,少莊主如果能夠做足準備,一定會讓三爺刮目相看。”
他還沒告訴田恕,他猜測這個任務的難處不是找出探子,而是如何處理手尾。
鬼三爺對田恕的考驗,也是對他的考驗。若是田恕畏難而退,他也沒臉去見鬼三爺。
“我知道了。”田恕歎了歎,有些精神不濟。
田大管家見此,又提起另一件事。這件事,他倒是希望田恕能夠畏難而退。
“少莊主不是想見夫人嗎?我買通了石屋的看守,過了今夜,那看守就要被調走了。”
田恕看起來疲憊不堪,也許隻要一丁點困難就能讓他打消這個冒險的念頭。
“真的嗎?太好了!我要見她,我馬上去見她!”
田恕少有這樣果斷的時候。
田大管家愣了一下,再次提醒:“此事若是被三爺知曉,恐怕……”
田恕聽後,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最後耷下臉,轉瞬間變得消沉且冷漠。
田大管家神情凝重。
既然無法打消田恕的念頭,他隻能改變自己的主張。
“請少莊主聽我一言。”
田恕抬起眼皮。
“三爺從未明言禁止少莊主去見夫人,少莊主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事後,三爺隻會責怪我沒有好好勸導少莊主。”田大管家繼續說,“我自然心甘情願替少莊主承受責罰,隻是,少莊主也免不了要挨幾句訓斥。”
“那……”田恕心裏早已點頭,隻是讓田大管家代他受過這樣的話叫他難於啟齒。
“少莊主盡管安心去見夫人吧。”田大管家篤定道。
“好,我聽你的。”
二人各自裹上披風,離開書房,悄然融入漫無邊際的黑夜。
石屋的囚徒被單調乏味的生活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
畫眉鳥不知何故死在積滿灰塵的角落裏,連同帶走了石屋僅剩的一點生機。
田夫人好不容易挨到睡意襲來,卻被開門聲驚擾。
她睜開眼睛,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叫聲撓得田恕心肝發顫。
他禁不住頻頻回頭,左右張望。
樹影化作鬼形,潛入地底,升上天空,駭人至極。
看守石屋的差役平日罵了幾百次“瘋子”,今日打開屋門後卻咬住了舌頭。
他被一隻飛來的瓷瓶擊中額角,眼冒金星,身體癱軟,不受控製地倒向田大管家。
田大管家將生死不明的看守放到地上後,才伸手抹了抹臉頰。
瓷瓶的碎片割破了他的臉,但沒有見血。
“夫人一切安好?”
“三爺讓你來殺我?”田夫人氣喘籲籲,尖聲喊道,“背主之徒,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