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靖南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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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樂急切地側過身子,他用直覺斷定,大胡子口中的二人就是昨日他在山中遇到的男女。
二人果真出事了!
“哼!”大胡子一聲冷笑,“那是王爺的義子遊曆歸來,途經新昌。他們聽了小護衛的哭訴,就把人帶往湖州了。”
眾人聽他這麽一說,都信了大半。隻有那癟嘴男子不依不饒:“虧你說得出來,人是在新昌不見的,帶到湖州去怎麽找、怎麽查啊?”
大胡子一時氣逆,咳嗽不止,導致他說不出一句話。
形勢頓時有了反轉,癟嘴男子問倒對方,得意洋洋地接受眾人欽佩的目光和讚賞。
“那是……”大胡子剛說了兩個字,又不停地咳嗽起來。
薑樂看得著急,他脫口而出:“你們難道沒聽說過湖州城發生的那件事嗎?”
一下子就把相鄰幾桌客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大胡子撫著胸口順氣,同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薑樂遲疑了一下,最終說道:“春耕舞舞師失蹤的事。”
部分人點點頭,表示聽說過此事,隨即七嘴八舌地向周遭沒聽說過的人解釋。
“你是說,這兩件事有幹連?”癟嘴男子蹙著眉頭,追問薑樂。
有人搶先給出肯定的結論:“不然的話,王府的人為什麽要帶走那個小護衛呢?”
癟嘴男子終於無話可說了。
薑樂懊惱地握緊了拳頭。他站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從人群中擠出去。廳中眾人的注意力從失蹤的旅客轉移到春耕舞之上,不過很快他們又找到了別的新奇話題。
有些人離開,又有人填補了空位。沒人注意到大胡子商客和那個與他爭鋒相對的癟嘴男子去了哪裏。
…………………………
張伯知道王妧走不了多遠。
他任趙玄的手下帶走六安,自己卻留在新昌。果然,他在新昌南麵的一條街上找到了王妧,那時她正站在路邊,看幾個稚童在一棵老樹下撿石子玩。
一身布衣的王妧看上去別無長物。
“你昨天晚上一直沒有離開客店吧?”他對王妧說出他的判斷。王妧失蹤隻是六安的一麵之詞,更何況,張伯見過六安動了真格的樣子,絕不是慌手慌腳地四處哭訴。
王妧也預料到這個計策蒙不了張伯。
“沒錯。聽端王的口氣,他在湖州安排了一堆麻煩等著我呢。”就算沒有遇到那個獵戶,她也不會聽任趙玄把她當成傻瓜來擺布。至於趙玄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暴跳如雷,那已經超出她關心的範圍了。
張伯沒說什麽,整頓了人馬,一行男女九人準備出發前往湖州。
張伯有意無意地提起這幾人的過往,聽得王妧不敢再掉以輕心。
“讓六安跟著端王的人離開,不是明智之舉。”張伯說道,“打探消息的事可以交給傅泓去做,她在南沼待過四年,幾乎算得上是半個南沼人了。”
王妧好奇地看著眼前眾人:“誰是傅泓?”
張伯卻沒有回答她。
“湖州城最近出了一件事,一個年輕的舞師在靖南王府裏莫名失蹤了,王府卻沒有給出明確的告示。昨天遇到的那個的獵戶名叫薑樂,他可能知道一些內情,像你一樣的年輕女子去湖州會遇到麻煩,所以才出言告誡。”
隻用半天,便查到了這些。王妧沒再追問,能去打探消息的人不會留下來等著見她。
“既然想先秘密調查,那麽,就不能大搖大擺地進入湖州。姑娘有什麽想法?”張伯反問她。
王妧看了看身後兩輛馬車,說道:“扮作商旅上路?”
張伯點點頭。
“路過新昌,必定要買幾壇子好酒,說不定還能在路上結交幾個遊俠。”
不過,王妧一個遊俠也沒看見。她在馬車裏聽到過路人快意的交談以及馬匹驅馳時馬蹄落地的聲音。
直到領頭的莫行川高聲呼喝,隊伍在一座山丘上停下。
王妧鑽出馬車,沃野之中的城池在她麵前現出原貌。城牆上望樓與望樓之間相互守望,兵士們身上穿的甲胄發出寒光。更遠處高聳的樓宇隻露出部分犄角,像一隻困在籠中的巨獸。
三百年前,她目之所及的這片丘陵遍布密林,部族與部族之間幹戈不斷,連空氣中都充斥著血腥和殺戮。後來,一場前所未有的瘟疫席卷了這裏,隨之帶來長達數十年的安定。安定過後,又陷入了怎樣的混亂?
“該進城了。”莫行川打斷了王妧的遐想。
他是個老成持重的青年,臉上帶著旅途的風霜。他曾領著一隊人馬進入西荒高原,經受了荒原中的猛獸和變幻莫測的天氣的考驗,二十人的隊伍無一折損,安然歸來。王妧聽說後也在心中暗暗讚歎。
一行人住進了一家幹淨舒適的客店,打點完瑣事之後,天色已經暗了。店主人說他家的肉湯滋味絕妙,配合著大廳中一股很濃厚的肉香氣,眾人都被勾起了不錯的食欲。交談中,店主人待莫行川似乎一見如故,莫行川也從他口中得到了零星有用的消息。
“幾位要是得空,明兒趕早到南門去,還有熱鬧可瞧哩。”
有個人犯了偷竊罪,按律當受十鞭,明天便是受刑的日子。
當地人對這樣的嚴刑峻法司空見慣,莫行川等人聽了也不覺得奇怪,唯有王妧露出不解的神色。
轉眼到了宵禁時分。經曆了一段疲憊的旅程的人們也紛紛回到房間歇下。
王妧房間的窗戶臨著一條小巷,她站在窗邊吹了一會兒夜風,覺得身上有些冷。這時,房門響起了敲門聲,張伯的聲音傳了進來。
她取了一件披風禦寒,卻堅持讓窗戶開著。
打開門閂,王妧看到了意料中的張伯那張瘦削的臉。
“這麽晚了,姑娘想必不會歡迎我這樣的不速之客,”張伯在門口立住腳,說,“我隻是突然想到一事。南沼的律法嚴峻得近乎苛刻。不說坑蒙拐騙偷,單說違反宵禁,就是不小的罪名,被拿住了,也是要當街受鞭刑的。”
張伯說完便離開了。
王妧不禁懷疑,張伯是不是特地來提醒她,今天晚上六安是不可能來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