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尾打暈殷泉，正要對李歪嘴下手，不料陰謀再次中斷。
    他的殺手同伴段野雲挾持了一個女人闖進門來。在女人和他打上照麵之前，段野雲已經利落將女人打暈。
    如果殷泉還清醒著，肯定要說這二人的手段才叫如出一轍。
    此時清醒著的兩名殺手目光相接，猜疑叢生。
    鳩尾當先開口。
    “你跟蹤我？”
    段野雲扶著昏迷的俘虜進了屋。用目光確認屋裏隻有鳩尾一人活動自如後，他不答反問“李歪嘴死了？”
    鳩尾從李歪嘴身旁慢慢站起來，弓著身子，蓄勢待發“是執事讓你來跟蹤我，還是你自己想找我的麻煩？”
    “都不是。”段野雲這次終於直接回答鳩尾的問題，也希望從鳩尾口中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你擅自殺人，若壞了大計，後果不是你一個人能承擔的。聽我的，李歪嘴不能死，我們得在執事回來之前了結這件事。”
    他俯身將俘虜放在地上，也將後頸暴露在鳩尾眼底。
    “聽你的？李歪嘴昨天上門，讓我們陪容?玩一玩，你說了你不插手。”鳩尾語速變得急促，身體卻不再緊繃著。
    段野雲重新站直。他已經從鳩尾的反應中看出李歪嘴的死活。
    “我是說過，你接近容?、伺機暗殺王妧，我不插手，但你若辦砸了，我會接手。”
    “辦沒辦砸，我說了才算。”
    爭鬥還沒開始就退步成爭吵。
    段野雲說明理由“執事還沒回來，容氏的人沒那麽容易信任我們。李歪嘴死了，我們很難繼續留在梓縣，更別說暗殺王妧了。”
    鳩尾動搖了。
    “不是還有容?嗎？”
    “別人不知道是你殺了荊家的公子，容?和容氏的七老太爺會不知道嗎？七老太爺會留著你攛掇容?繼續闖禍嗎？所以，執事回來之前，我們還得留著李歪嘴應付容氏。”
    鳩尾心裏已經被說服。
    “說到底，你是顧念著舊識的情分，才不讓我殺李歪嘴。要是有一天，執事吩咐你殺了李歪嘴，你手軟了，那可怎麽辦？”
    說完，鳩尾咧嘴一笑。看到段野雲抽出隨身的軟鞭向他掃來，他更是暢快得笑出了聲。
    兩人過了幾招後，默契收手。
    還是鳩尾先開口。
    “這女人是誰？”他睨了一眼地上的俘虜，心想段野雲背地裏也沒閑著。
    段野雲如實說“是王妧的人。我去僻巷客店探風的時候見過她的臉。”
    鳩尾心道果然。
    “人是你擄來的，還是衝著李歪嘴來的？”
    “都不是。”段野雲抬起下巴朝殷泉點了一下，“是跟蹤他來的。”
    鳩尾略加思索，笑著說了一句“看來那庸醫和王妧的交情也不過如此。”
    隨即他點明了殷泉就是庸醫請來的蒙麵護衛。
    段野雲其實已經認出來了。
    看著昏迷的三人，他問鳩尾打算如何處置李歪嘴。
    鳩尾沒有隱瞞。
    “本想讓他畏罪自裁，恰巧碰上庸醫派人來治他，我就想把李歪嘴和姓荊的小子兩條命都栽到庸醫頭上。不過，既然你說不能殺李歪嘴，那就讓他活著去指證。物證也是現成的，那庸醫可不是軟善的人。”說著，鳩尾掏出剛才從殷泉手中搶來的紙包，微微一笑，“饒他一命，還送他一個功勞去跟七老太爺討賞，他能拒絕嗎？”
    段野雲沉思片刻，將鳩尾的計劃添了一筆。
    “把這個女人也算上，讓李歪嘴指證庸醫和王妧勾結害人。”
    鳩尾點頭稱讚。
    “妙啊。”他一轉念，又想到計劃的阻礙，“可是，李歪嘴應該是得到了容氏的指示不去招惹王妧，大概沒膽子這麽做，就算有，容氏應該也不會任由李歪嘴把事情鬧大。”
    “那就暫時別讓李歪嘴知道她是王妧的人。“段野雲補充說。
    鳩尾讚歎一笑。
    “真有你的。”
    二人商議已定，正要依計行事，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吵嚷。
    段野雲和鳩尾相視一眼，默契朝對方點點頭。
    在鳩尾弄醒李歪嘴之前，段野雲已經朝門外走去。
    門外的吵嚷引來了四鄰窺探的目光，這和段野雲的期望不符。
    他從李歪嘴家中走出來的情形被許多人看見，如果不是方才留下李歪嘴一命，他今天就得變成逃犯。
    這個念頭讓他對人群中鬧騰得最起勁的少年生出敵意。
    “瞎嚷什麽？也不看看這是誰家？吵得李爺不痛快了，有你們好果子吃！”段野雲見慣了李歪嘴狐假虎威的行徑，此時此地，他不假思索以李歪嘴的口氣說話。
    四鄰平常也不敢來招惹李歪嘴，但今日不同。
    “我看見一股黑煙，好大一股煙，裏頭一定是著火了，我們快點進去救火。”少年路嬰一臉焦急，想夥同眾人一起闖門。
    他根本沒有看見什麽黑煙，而是看見孫涓受到他眼前這個男人的挾持進了這所宅子。
    他跟蹤殷老大的計劃再次發生波折。
    一路同行的銀靈這次沒有拖累他，反而給他了許多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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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銀靈認出了他眼前這個男人是上門騷擾的無賴之一，他才確定他的猜測沒錯。莫行川嘴上說由他一個人聯絡卜神醫，實際上還派孫涓跟蹤殷老大，顯然是不放心他。另外，殷老大確實是在為無賴的事情奔走，而且已經先一步進了宅子。
    可惜，銀靈對宅子裏的情況一無所知。
    路嬰對此很不樂觀。
    在無賴的地盤上，無論殷老大是存了私心勾通無賴、還是守信出手對付無賴，孫涓的處境都很危險。
    莫行川本就懷疑他是出賣了王妧的消息才能從紅姬手裏逃出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了他對遇險的孫涓坐視不救的事，他的嫌疑就更重、更難洗清了。王妧還會繼續收留他嗎？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銀靈告訴他，無賴武藝高強、連殷老大也敵不過，他仍選擇闖門救人。
    當然，他行事之前留了後手，讓銀靈即刻回去給卜神醫通風報信。隻要卜神醫及時將消息傳到莫行川耳中，他這一番苦心就沒有白費。
    段野雲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卻能看出少年一門心思往李歪嘴家裏衝。
    他豈能放任少年闖進去壞事？
    “你是哪家的小子？我瞧你麵生得很。你們誰認識這小子？”
    段野雲掃視在場眾人，見大部分人露出迷惑和遲疑的神色，且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少年說話，便猜測少年是臨時起意來鬧事、不是蓄謀來報複李歪嘴的。
    路嬰不等無賴進一步轟走他，故意梗著脖子，做出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你不是這家的主人吧？我剛才恰巧路過，看見你鬼鬼祟祟溜進這家的門，沒多久裏頭就冒出一陣黑煙來，我看，就是你要放火害人，不然你怎麽一直攔著我們、不讓我們趁著火勢不大進去救火？大家快把這人抓起來，送他去見官！”
    見有的圍觀者已被說動，段野雲不免心驚。
    他清楚，這些人未必全是熱心幫忙的，其中也有吃過李歪嘴的虧、想看李歪嘴倒黴的。他若大意，恐怕真的無法以一人之力擋住氣勢洶洶的人群。
    幸虧他足夠細心。
    他抓住了少年的話裏透露出來的一個破綻。
    少年說看見他進入李歪嘴家門，很可能是看見他挾持那個女人的經過。
    段野雲心裏有了打算。
    “你們這麽多人，是想進去救火，還是想趁火打劫？”他惡狠狠瞪著躍躍欲試那幾人，最後對少年作出讓步，“我說裏頭沒有著火，你們不信，就讓你這小子一個人進去看一眼，事實就清楚了。不過，你要是招了李爺的恨，吃了苦頭，可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
    路嬰鬆了一口氣。他雖然無法裹挾眾人闖進宅子救人，但獨自進入宅子也算是一種拖延時間的辦法。即使他一個人對付不了眼前這個武藝高強的無賴，但隻要他拖住無賴的行動，等莫行川的援手到來，他和孫涓就能得救。畢竟，莫行川不可能置孫涓的安危不顧，也不可能對付不了區區無賴。
    段野雲見少年點了頭，便側身讓路。就在少年走到他近旁、準備越過他時，他突然壓低聲音說“你晚了一步，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少年臉上的震駭和停頓的腳步正是段野雲想要的答案。
    段野雲再次驗證“派你們這兩隻三腳貓來，是瞧不起誰呢？還是說，客店裏沒人了？“
    路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方既知道他和孫涓的身份，還殺了孫涓？銀靈明明告訴他，對方是騷擾卜神醫的無賴之一。
    “你到底是誰？”
    段野雲發覺自己失言，含糊說“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他猜測少年是客店的人，便將少年當成他暗殺王妧的助力，對於少年進入宅子的態度也從推拒變成歡迎。
    路嬰卻怕了。他已經從眼前的無賴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危險的氣息。
    武藝高強且毫不猶豫殺死孫涓的人，會是暗樓的殺手嗎？
    無論是不是，他都沒有機會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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