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靖南王(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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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當年的厭鬼之亂是從容州濁澤開始的。

    南沼十三個部落之中的鱟部和蠍部以濁澤為界,挑起爭端。

    然而在戰事結束之後,鱟、蠍兩部合二為一,剩餘的十一個部落卻因為這場混戰遭受了滅頂之災。

    處在戰火中心的容州雖然滿目瘡痍,但因為鱟蠍部的努力耕耘很快又恢複了生機。

    “真是一年比一年不同啊。”

    小雨瀝瀝地拍打著屋簷和門前的石階,臨街的小酒館也因為這場雨而變得冷冷清清。

    說話的是個麵容白淨的中年男子,他聲音十分輕柔,乍一聽像是女人在說話。可看他明眸朱唇,膚白似雪,倒是和這把聲音十分相稱。

    和他隔著一張方桌坐著的年輕女子戰戰兢兢,警覺地注意著街上的動靜。

    “我也是第一年來容州。”她一邊小心地回應。

    “你素來謹慎,這一點比藍綾好。不過,也別謹慎過了頭,裹足不前。”中年男子神態悠閑,兩指捏著桌上的小酒杯,送到嘴邊,“就像對周充,那個男人不是一點小利能夠收買的。你以利誘之,不如以勢欺之。”

    “紅姬記下了。”她恭敬地說。

    “你看看你,如今你和我身份同為長老,平起平坐,你也該盡快適應了。那麽多人眼巴巴等著看你從這個位置上跌下去,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他很少用訓誡的語氣對待紅姬,紅姬和藍綾是不同的。

    

    紅姬有些猶豫,她該怎麽回答?

    “是,長老……紅葉。”

    有點拘謹,但是進步了。

    紅葉笑了笑。

    “說到底,藍綾這麽沒大沒小也是我慣出來的,這回他苦頭也吃了,教訓也得了,咱們該把他帶回家了。”

    紅姬順從地點頭應是。

    這時,一陣噠噠的木屐敲擊泥水地的聲音從街東傳來。

    越來越近。

    一個身披蓑衣的小童擺弄著一支等人高的竹杖向小酒館走近,她好奇地歪頭看了看酒館裏的男女。

    她的腳步並未停下,經過酒館後又吱噠吱噠地向前走了。

    就在腳步聲消失的時候,一道破空聲響,方才那孩子手裏的竹杖如箭矢般地衝紅姬的脖頸射來。

    紅姬早有準備,腰間的卷綃軟鞭倏然掃出,卷著竹杖打向空地。

    “姐姐好厲害!”

    童言童語。

    那孩子拍手叫道,好像剛才打算奪人性命的竹杖不是她拋射出來的。

    詭計被人識破反而不逃,倒是有些膽識。

    紅葉笑著看那孩子,並不動作。而紅姬的軟鞭已經連著抽打了數下。

    一下,被躲過去了。

    兩下,擦上了蓑衣的邊。

    三下,打中了。

    那孩子順著軟鞭的力道撲倒在泥水地上,狼狽不堪。

    可她卻笑著說:“紅葉長老,我家先生有信要交給您呢。”

    她指了指那竹杖。

    紅葉一眼瞥見竹杖末端刻的一個“白”字。

    他朝那孩子招了招手。

    小童從地上爬了起來,先跑去將竹杖撿起來,又來到紅葉麵前。

    一張信箋被藏在竹杖的空心裏。

    她取出信箋,遞給了從始至終安然坐在方桌側的紅葉。

    “先生交代的事做完了,那小蠻可以走了嗎?”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掩飾她的不安。

    紅葉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小蠻。”

    停頓了一下,他才說:“你的師傅沒有好好教導你。剛才你出手的時候,腳步為什麽要停下來呢?腳步聲突然沒了,是會引起別人的警覺的。”

    他循循善誘。

    “你記住了嗎?”

    那個自稱小蠻的孩子眼裏露出幾分迷惑,僵硬地點了點頭。

    紅葉很滿意,讓她離開了,絲毫不介意對方剛才挑釁的舉動。

    “白先生?”紅姬已經收起了武器,也收起了殺意。

    紅葉點點頭,信的內容隻有短短一行,那就是他來容州的原因。

    “他拿到了大長老的青簡,說我會死在這裏。我隻好來看一看了。”

    暗樓九閣,每一閣都由一位長老管理。

    可是,長老和長老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比如他和紅姬。他可以驅使她為他做事,反過來卻不可以。

    說完,紅葉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好像他們談論的不是生死,而是風月。

    紅姬卻不如他平靜。她搶步走近他,驚疑不定。

    青簡神秘莫測,除了大長老,誰也看不懂。可是,大長老從來不摻和其他幾位長老的明爭暗鬥,怎麽會把青簡上的內容告訴白先生?

    她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問:“這是不是白先生設的圈套?”

    若是,紅葉不該來容州涉險。若不是,紅葉更不該來。

    “他在滁州的經營被周充一舉打得七零八落,這個時候他可不敢來招惹我。”

    紅葉慷慨解開她的疑惑。

    “那就是真的了?”紅姬感到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被青簡預測了死期的紅芙如果還活著的話,也輪不到她紅姬當長老了。

    紅芙可以死,但是紅葉不能死。

    “半真半假。”紅葉並不為此過分憂慮,“用那孩子來送信,也正說明他已經無人可用了。他如果要我死,大可不必提前警示我。”

    那個名叫小蠻的孩子,年紀小,本事也還沒學到家,咋咋呼呼地挑釁紅姬,如果不是他在,紅姬可不會手下留情。

    紅姬聽完,也覺得有理。

    自命不凡的孩子她見得多了,隻是大多數都是自不量力罷了。

    “這次的任務你做得不夠好。雖然大長老沒說什麽,可是你到底沒有在規定的日期之前完成。我說過,很多人盼著你跌下去,而跌下去的結果隻有死。”

    他對紅芙的死十分痛心,也不希望紅姬重蹈覆轍,因小看王公之家而搭上性命。

    紅姬卻有些不以為意。這次要不是出了段綺這個意外,她早已得手。

    段綺不是想和情郎雙宿雙棲嗎?她不允許,段綺又能怎麽樣?

    王妧想搶她的人,那就由她來告訴對方,異想天開的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處置叛徒的事,你暫且緩一緩,我最近發現,大長老好像對那個人很感興趣。”紅葉突然想起這件事,便隨代了一句。

    誰知紅姬一改先前的沉穩,尖聲回答:“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了,我如果不給他一點顏色,底下還有人聽我的嗎?”

    紅葉笑了笑,似乎不以為忤。他不再說話,挺身走進雨幕之中。

    紅姬留在原地,眉頭緊蹙,狀若懊悔。她的眼裏蒙上了一層捉摸不透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