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靖南王(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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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一夜過去,靖南王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的發際生出大片的花白,原本光潤的麵龐蒙上了灰撲撲的病氣,就連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時流露出迷茫和脆弱。

    “王爺,王妃已經等了一夜了。”出聲提醒靖南王的是他的貼身隨從。

    靖南王半眯著眼睛,不置一詞。他剛和義子趙玄說了會兒話,更多更重要的事還沒有全部交代好,而他也知道自己清醒的時間寶貴,不能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中。

    他望向黎焜。

    “請王妃回去。”靖南王終於開口,隨後又把一眾心腹遣走,隻留下義子趙玄。

    趙玄眼下一片烏青,兩天三夜不眠不休,他還強撐著要追尋到陳舞和幕後黑手的下落。

    “你為什麽不願意?”靖南王本該因為趙玄拒絕接受赤猊令而痛心疾首,可是當他看到義子慘淡的形容,他卻連一句責怪的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我拿著赤猊令揮師北上,義父,你會怎麽做?”趙玄喉嚨灼痛,聲音有些沙啞。

    靖南王愣了愣,那的確是趙玄會做的事。

    趙玄眼底好像有一點火光明明滅滅,最後終歸於無。

    “所以,我不會拿赤猊軍去做你不想看到的事。”

    赤猊軍是靖南王一兵一卒帶出來的心血,如果不是經曆過毒發垂死的境地,靖南王也不會匆忙做出這個決定。

    

    “義父,你好好歇息。”趙玄說完,便要告退。

    靖南王連忙出聲阻攔。

    “王妧,她說她在容州等你。”靖南王心頭一動,脫口而出。

    隨即,他又把鱟蠍部容氏的舉動說了一遍。

    “他們要赤猊軍前去容州,鎮壓厭鬼,我沒有同意。他們又脅迫王妧隨他們前往容州,篤定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靖南王說到這裏,苦笑一聲,“我確實沒有餘力處理這件事了。王妧也知道,所以她說,要你去容州找她。”

    他還沒有告訴趙玄,王妧以治病為條件,要求解除她與趙玄的婚約。所以,靖南王也不想把王妧話中帶的刺挑明了。

    小丫頭想對他使激將法,手段還是太嫩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順勢而為。

    隻要義子能主動接下赤猊令,主動前往容州救人,那他這個做義父的就算被王妧當做中計了又如何。

    他一點也不擔心王妧會怎麽刁難趙玄,他對自己的義子信心十足。

    關鍵是,王妧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到趙玄願意為之改變心意?

    趙玄咬著牙,臉上神色幾度變換。

    湧上他心頭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靖南王為何這時才告訴他這件事!

    “她不會輕易向別人求救。”趙玄眼前一暗,又故作鎮定穩住身形。

    他在湖州掘地三尺也沒找出陳舞的下落,所有被他抓在手裏的線索一一斷絕,他竟還苦思冥想王妧會有什麽動作。

    她一開始便說,有人要對靖南王不利,所以她才潛入王府別院。

    不過,她倒乖覺,經他暗示,沒有大大咧咧地把這件事捅到靖南王麵前。

    她查出暗害舞師的黑手,她猜到陳舞刺殺靖南王不成一定還有後招,而現在,她又查到了什麽?

    她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厭鬼作亂。既然鱟蠍部言之鑿鑿,你去一趟也好,定一定人心。”靖南王知道義子已經意動,“其餘諸事,你不必過於擔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那些小人掀不起什麽風浪。”

    趙玄卻像什麽也沒聽到。他在思考,王妧讓他去容州做什麽?

    他唯一沒有追查的是,潛入別院對舞師段綺下毒的那個女人。王妧說,她已經派人盯著了。

    他當時心神不寧,竟真的聽信了她的鬼話!

    “躲在陳舞和丁家背後的,是同一夥人吧?”趙玄突然問道。

    靖南王不禁一愣,隨後點頭說:“黎焜也是這麽想的。”

    也是?

    “那她呢?王妧呢?”趙玄急忙追問。

    “她?這就是她提出來的,黎焜也覺得有理。怎麽了?”靖南王不解。

    趙玄一聽這話,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怎麽了?他快要被氣死了。

    陳舞對獵犬下的毒,丁美對靖南王下的毒,都是從哪裏來的?

    答案明明近在眼前,到底是什麽蒙蔽了他這麽久?

    王妧!

    他真想馬上見到她,再把他的答案狠狠地甩到她臉上。

    想到這裏,他向靖南王伸出手:“義父,把赤猊令交給我吧,我答應你,不會用它做對不起你的事。”

    靖南王心間被一陣狂喜席卷而過。他竟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句。

    “你是說真的?”

    得到趙玄的肯定,靖南王顫著手,將懷中一半的朱紅印信遞給趙玄。

    門外細細的啜泣聲傳不進靖南王耳中。

    黎焜盡責地守著跪在地下的婦人近旁,沉默不語。

    淚水沾濕了靖南王妃臉上戴的紗巾,可是她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態。因為沒有人敢用探尋的目光注視她的失態。

    月亮門外跑來一個五歲上下的錦衣小童。一群仆婢慌慌張張地緊隨其後,你追我趕,偏偏沒人能攔得住他。

    他一路飛奔到靖南王妃跟前,不由分說,一把將人抱住了。

    隻是他人小手短,王妃輕輕一抓,便把小童從自己身上抓下來。

    “胡鬧!”靖南王妃一聲輕喝,杏眼之中怒意凜凜。

    小童一張臉皺成一團麻布,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可他又不敢放聲大哭。

    既有傷心,也有委屈。

    靖南王妃卻顧不得安撫他。她回頭看向立在幾步之外的奴仆。

    十一人,其中甚至還有兩個生麵孔。

    很好。

    她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

    “謙兒,”靖南王妃的聲音算不上溫柔,態度卻比剛才緩和許多,“母親今天教你寫的功課,你都做完了嗎?”

    那孩子止住淚,張著嘴不敢回話。

    靖南王妃取出佩巾,拭去孩子臉上的淚痕,說:“母親問話,你要好好回答。做完了還是沒做完?”

    “回母親,孩兒沒有做完。”那孩子說著,忍不住吸了一鼻子,“孩兒是聽他們說,有人欺負母親。母親,您別哭,謙兒會保護您的。”

    靖南王妃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既然你功課沒做完就跑出來,母親便要罰你。今天的功課再加一倍。”靖南王妃仍把孩子交給跟隨而來仆從們。

    那孩子三步一回頭,不舍地離開了。

    “方才那幾人辦事不得我心,今日之內一並處置了。”靖南王妃麵對著緊閉的房門,出聲吩咐。

    在她身後,已有管事領命而去。

    不論如何,她是這座王府的主人。今日是,今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