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舊址(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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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俞溢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憂心忡忡,不敢貿然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厲鳴故意把暗害林都尉的事告訴他,現在林都尉死了,石總管和何三生死不明,西二營已然成了鱟蠍部的天地。

    這裏今後還有他的活路嗎?

    俞溢預想過自己會被踢出西二營,可沒想過要主動設法出逃。

    但眼下為了活命,他就是不想逃也得逃了。

    營中的巡查變得更加嚴密。東、西、南、北四麵,隻有南麵的布防稍稍寬鬆兩分。

    俞溢不得不往南躲避。

    他已經做好了初步的打算。

    容州城中有個耿老頭,每隔三天便會送一批新鮮蔬食到西二營。

    數一數,今天剛好是耿老頭該來的日子。

    耿老頭和俞舟堂一直有來往,這件事隻有極少人知道。

    俞溢想借這份交情請對方幫忙。

    順利的話,天黑之前他就能混入送蔬食的車馬,脫身離開西二營。

    然而,他的計劃還沒開始便遇到了波折。

    “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麽!”

    女子的質問聲傳入俞溢的耳朵裏。

    俞溢忙躲到一旁。

    自從軍督府裁減了西二營的餉錢,南麵便多出不少空置的營房。

    空屋無人使用,也無人守衛,是很合適的藏身之所。

    俞溢暗自觀察,處於爭端中心的女子明顯剛從其中一間空屋裏走出來,她身後還有一扇敞開的屋門。

    那女子年紀輕輕,容貌平平,衣飾也很尋常。

    她衣袍的前襟上沾了一些塵土的汙跡,但她的臉和雙手是幹淨的。

    與她對峙的是兩名動作粗魯的兵卒,俞溢一個也不認識。

    此時,女子雖然受了驚,行動卻並不慌亂。

    她擺脫了其中一個兵卒的鉗製,很快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勢。

    “容溪……容氏來了?”

    即便處於下風,她仍帶著一臉倔強不屈。

    動手的兵卒揉著被打痛的腕部,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出賣我們聖女去討好石璧,一個人在這裏享清靜,如今也該叫你嚐一嚐後悔的滋味!”

    女子聽了這話,又怒又恨,氣勢不弱反盛。

    “後悔?你看清楚了,我是靖南王的女兒,你膽敢傷我分毫,看誰先後悔!”

    那兵卒聽到“靖南王”三個字,就像被擊中要害一樣,低下頭後退兩步,慌了手腳。

    “好、好,靖南王。”他咬牙切齒念完這幾個字,不再吭聲。

    身旁的同伴冷眼旁觀了一會兒,才站出來,想結束這場爭鬧。

    “劉姑娘,我們蕭管事要見你,你是躲不掉的,還是跟我們走吧。”

    劉筠瞥了說話之人一眼,態度沒有一絲改變。

    “蕭蕪算什麽東西。想見我,叫他自己來請!”

    俞溢聽見這話,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他記得那蕭蕪是鱟蠍部聖女的隨從。一介隨從,如今竟指揮得動營中的兵卒,應該是得到了聖女的提拔。

    而眼前這女子言行輕率任意,倒還真是帶有幾分王女的意思。

    本來,俞溢躲得好好的,誰知就在二卒服軟準備離開的時候,劉筠突然盯著他藏身的位置,不輕不重地罵了一句“宵小之徒”。

    俞溢心頭一驚,差點露出馬腳。

    “誰在那裏!”有人大喝一聲。

    俞溢暗叫不妙。

    轉念之間,他定下心神,現出身形,扭扭捏捏走上前。

    “是我,丁所十七隊,宋阿福。”

    二卒露出警惕、疑惑之色。

    俞溢既認不得二人,二人也認不得俞溢。

    “你怎麽會在這裏?”在劉筠麵前受了一頓窩囊氣的那個兵卒終於打起精神,挺身出來。

    俞溢支支吾吾:“上頭安排我今天來這裏值守,我是吃壞肚子才來遲了……真不是故意躲懶……”

    二人似乎都放了心。

    “誰安排你來的?”

    “是何三、何支使。”

    俞溢應對得很小心。

    如他所料,他得到了嚴詞警告。

    “何三是謀害聖女的要犯,罪孽深重。你要小心,不要誤入歧途。”

    俞溢聽後滿臉驚惶,唯唯諾諾。

    二人這才滿意。

    原有的兩名守衛已經被打發走,而劉筠卻關上屋門,擺出一副不配合、不離開的態度。

    二人商議一番,決定留下一人和俞溢一起看守劉筠,另一人則折返議事廳複命。

    “我可不是害怕被責罰才留下來。哼!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等蕭管事發話,我一定頭一個要她好看!”

    俞溢凝神聽著回去複命的兵卒的腳步聲,等人走遠了,他才注意到身旁絮絮叨叨的說話聲。

    “真是氣死我了!靖南王的女兒又如何?敢害我們聖女去那種醃臢地方受罪,就算是皇帝的女兒也一樣該死!”

    俞溢皺起眉頭,耐心逐漸消失。

    這種毫無來由的對鱟蠍部聖女的尊崇讓他感到十分厭惡。

    一聲悶響落下,饒舌的兵卒閉了嘴、暈倒在地。

    木門咯吱咯吱地,開了又關。

    劉筠看著擅闖進來的俞溢,鎮定道:“果然,西二營出大事了。”

    俞溢對眼前這個舉止安穩的女子心生好感。

    他問:“你得罪了鱟蠍部的聖女?”

    劉筠沒有否認。

    俞溢誠懇道:“西二營現在是鱟蠍部主事。聖女動身去了濁澤,不過,蕭蕪說的話也是管用的,他既然想見你,應該是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你不去見他,實在有些不智。”

    這也是俞溢一時想不通、又心生好奇的地方。

    劉筠仔細打量他兩眼,忽然說:“我看,你行動鬼鬼祟祟,是被那件大事牽連了,對吧?”

    俞溢歎了口氣,點頭承認。

    “你還是快逃命去吧。石璧和鱟蠍部互不相容,我也和鱟蠍部互不相容,就算我虛與委蛇,也逃不過一死。現在,你該明白了?”

    劉筠已有多日不曾與外人交談。麵前這個陌生的小卒表露出來的一點好心已經足夠打動她,於是她說出了實話。

    俞溢愣住了。

    “我……”

    他的心緒起伏不定。

    一想到女子被鱟蠍部逼至死路,俞溢腦子裏的萬般念頭最終歸結成一個:“我救你出去。”

    劉筠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真的能救你,隻是,動作要快。”俞溢語氣輕快而篤定。

    兩個人雖然都同樣在掙紮求生,但各自想出來的辦法卻是不同的。

    “也許隻有找到石璧,我才能算得上是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