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過來，和叔叔說，再見。”

    顧晚招了招手，讓孩子走近了一些，能夠看洛然看的真切一些。

    他的屍體已經被火化了，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變成了一捧土。

    顧晚到現在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叔……叔叔，債……再見。”寶寶歪著腦袋，重複著顧晚的話。

    在他的世界裏，再見是下一次再見。

    通常，再見有兩個意思，再次相見，或者是再也不見。

    寶寶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說出的這聲再見，是再也不見了，他是在和那個陪著他玩耍的叔叔做最後的告別。

    “顧小姐，儀式可以開始了，吊唁的人要來了。”

    尤金管家低聲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她將孩子牽著走到了家屬席，那裏隻有她和寶寶兩個人。格林家族的人一個都沒有來，丹妮夫人不問世事，凱瑟琳不屑送一個私生子。

    她想，還好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

    不然，連一個還禮的人都沒有，洛然該有多孤單冷寂。

    來的人，都不是什麽特別有身份的人，很多人聽到格林家族的家主死了，聯想到現在格林家族現在的狀況，覺得根本就沒有結交的必要，他們不想浪費時間去結交一個注定要沒落的家族。

    他們的時間太寶貴了。

    顧晚看著他們吊唁之後，慰問然後還禮。整個人就像是機器人一般，她的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很坦然的接受著他們的打量和審視。今天來的許多人估計都在想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夠得到偌大的格林家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請節哀。”

    “謝謝。”顧晚彎下腰，鞠躬。

    洛然是華人，布置的時候她特意挑了他習慣的方式，用華人的儀式做一種告別。

    “你們放我進去！我是他的姐姐！顧晚，顧晚我知道你在裏麵！”

    一個氣急敗壞的女聲大聲的喊道，她的嗓音沙啞帶著哭腔，“顧晚！你給我出來啊！”

    “顧小姐，外麵有人在鬧事！”

    顧晚聽這個聲音已經聽了好多年了。

    她的心裏隻有一種感覺，終於來了。

    熟悉到骨子的裏麵的，屬於洛安琪的聲音。

    她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洛然的死亡……

    “讓她進來吧。”

    顧晚淡淡的吩咐道，手心卻捏緊了。

    洛安琪哭的稀裏嘩啦的，妝容都花了，但是臉上帶著戾氣，她衝了進來。

    啪！

    一巴掌打在顧晚的臉上。

    整個靈堂都寂靜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是我的弟弟啊，顧晚，你到底還有沒有將我當成朋友！”洛安琪一聲一聲的質問，徹骨的疼痛。

    “對不起。”

    “媽媽……”寶寶看著媽媽挨打了，他連忙拉住了顧晚的手。

    “尤金管家，麻煩你先帶寶寶下去吧，我有話要對她說。”顧晚吸了吸鼻子，讓尤金管家將孩子帶下去，尤金管家貼心的清場了。暫時不讓人進來。

    洛安琪看到那張黑白照片哭的更加厲害了。

    “我走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我還勸他要對你好一點，不要任性的用那一份愛毀了你。”洛安琪的眼淚嘩嘩的流下來，她的身形顫抖，“我沒有想到……他毀掉的……是自己。”

    “顧晚，你為什麽連他死了都不告訴我！在你的心裏，我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啊！”她激動的抓住了顧晚的雙肩，“你告訴我，我們是不是朋友了！”

    驟然接收到洛然死亡的消息，洛安琪的腦袋一片空白。

    格林家族當家人死亡的消息，根本就隱瞞不住，如果不是拍戲中途不小心看到了，她可能會錯過洛然的葬禮。

    “對不起。”

    “對不起？”洛安琪重複了一句，臉上滿是嘲諷，“你不應該和我說對不起，你該說的是洛然！你要和他說對不起！”

    這兩個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現在一個死了，一個在低頭對著她說對不起！

    洛安琪的情緒崩潰！

    她捂住了嘴唇，壓製著喉間要衝出的哭聲，一把抱住了顧晚，將腦袋埋在她的肩窩裏，放聲大哭。

    似乎要將所有的委屈，不安和痛苦，全部都宣泄出來。

    “晚晚……晚晚……”

    洛安琪一聲一聲的叫著，“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命運總是這麽無常！

    “他還那麽年輕，他說要當一個很好很好的醫生，為什麽都變了……”洛安琪哭的抽噎，“為什麽啊！”

    因為她！

    顧晚回抱著洛安琪，兩個痛苦的女人互相取暖。但是這份痛苦，並沒有多一個人分擔，有一點兒的減輕。

    “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如果沒有她，洛然還是會按照原來的軌道行駛著，而不是英年早逝。這個詞包含著太多的無奈了。

    “不……”洛安琪搖著頭，“不是你。”她剛才是遷怒了，才會將所有的錯都怪到顧晚的身上。

    “他那麽愛你，他一定很慶幸……很慶幸救了你……”如果你出了事，他會自責到死的。

    如果顧晚出個好歹，那麽阿然也不會活下去的。

    他生命所有的養分，都來自於顧晚。

    “對不起，對不起！安琪，對不起……”顧晚死死的抱緊了她，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你的臉，疼不疼？”洛安琪抽噎著開口問道，“讓我看看。”

    她從顧晚的懷裏出來，伸手摸到了她的臉，看著上麵的紅印子，她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

    “我去給你找冰塊敷一敷，我現在就去……”她喘著氣，咬著唇說道。

    顧晚一把拉住她，“不用了，一點都不疼。”比起心中的那道傷疤，這一記耳光真的算不上什麽。

    洛安琪剛止住的淚，湧出如同決堤一般，她無力的半坐在地上，沙啞的嗓音響起，“晚晚……我是怕洛然會心疼……”她將頭埋在雙膝之中，哭聲回蕩在靈堂裏。

    “這個傻子，他一直都喜歡你……”

    “永遠都想要離你最近的地方，看你在A市，他在大學就放棄了交換生的機會，他想留在你身邊……”

    “這個傻子，不止一次的對我說，不要欺負晚晚，要把晚晚娶回家……”

    顧晚聽著她的話，淚水無聲的滑落，她別過臉去控製不住的顫抖。

    “他看上去玩世不恭的，但是連女孩的手都沒有牽過。有一次，興奮的對我說牽到了你的手……我知道，那是你對弟弟的關懷，他在你的心裏是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

    那個傻瓜，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了。

    “我還沒來得及聽……聽他喊我一聲姐姐呢，怎麽就……”洛安琪打著哭嗝，“我感覺世界都灰敗了，活著……都沒有意思了……”

    她和洛然相依為命長大，都是互相的支撐。

    現在支柱倒了，洛安琪感覺她自己也快倒下了。

    “你懂得這樣的感受麽？”

    “我知道，我都知道……”當洛然一身是血的拉著自己說，我想要記住你的模樣，能不能預支下輩子給他的時候。

    顧晚就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一半……

    “顧小姐，儀式要繼續了。洛小姐，我帶您下去洗漱一番……”尤金適時的出現在她們的麵前提醒道，洛安琪深呼吸，擦幹了自己的淚，帶著濃重的鼻音對尤金管家說道。

    “麻煩您了，謝謝。”

    她打著哭嗝，可憐兮兮的跟在了尤金管家的背後。

    顧晚將臉上的淚痕都擦幹了，站在那兒就像是雕塑一般，身周散發著濃重的悲傷。

    “陸先生到。”

    陸嘉和踩著高訂的皮鞋走了進來，他一開始就是反對顧晚用這樣的身份。但，卻沒有辦法改變顧晚的決定。

    陸嘉和的心裏也很沉重。

    “晚晚，別難過……”

    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吐出了一句話，“等洛然的事情結束了，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說。”他怕顧晚會承受不住，陸嘉和的臉上沉沉的鬱色，“我先走了。”

    他還是不能看著心愛的女人作為另一個男人遺孀的身份，主持這一切。

    “好。”

    顧晚一直都低著頭，眼睛紅腫的不成樣子。

    “凱撒公爵到。”

    陸嘉和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顧晚現在是上流社會的香餑餑，她的背後有安家，現在又手握著的格林家族的經濟命脈，是最有權勢和財富的女人了。凱撒很需要這份支持，而且這個女人長得也不錯。

    “顧小姐，請節哀。皇室有一片薰衣草花田，在葬禮之後，您可以去小住幾日，散散心。”凱撒的鷹眼裏有著勢在必得，但是顧晚在這種時候更不想和這樣的男人虛與委蛇。

    “抱歉，我還有孩子要照料，不方便。”

    她直接就駁了凱撒的麵子，“凱撒公爵，格林家族還有許多事務要處理，我還沒有時間去散心，您應該能夠理解我的吧？”

    凱撒微微揚著的唇，優雅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真是不識抬舉的女人！

    “是我有失考慮了，顧小姐，那我們下一次有時間再約。”

    “抱歉，凱撒公爵，也許約不了下次了。”

    “為什麽？”

    “封氏，封先生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