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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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競再次拜訪衛婕翎,他臉上帶著跟小野美黛相差無幾的愧疚表情,但小野美黛當時身處領事館內,她的愧疚遮遮掩掩,而談競的愧疚卻一覽無遺。
衛婕翎審視著他的表情:“談記者覺得對不起我?”
“七小姐……”談競低了低頭,“對不起。”
“不必道歉,談記者其實是在幫我。”衛婕翎道,“現在我是棲川領事的朋友了……”
她說著,皺了皺眉,自己咕噥了一句:“這話不對。”
談競打斷她:“七小姐……”
“現在我受棲川領事的保護了。”衛婕翎說出這句話,然後滿意地笑了笑,“不錯,我受棲川領事保護了,過些日子我就會遷到這邊來住。”
談競默了默,心知衛婕翎心裏現在正恨著他,幹脆也不分辨什麽,隻打開筆記本和鋼筆:“我們現在開始采訪吧。”
衛婕翎微笑著擺擺手:“不勞動談記者寫文章,我撰了一篇,你如果不嫌棄,潤『色』潤『色』就可以用了。”
她遞了幾頁宣紙過來,豎排小楷,拿羊毫寫的,筆跡娟秀,是大家閨秀應有的筆跡。但這樣漂亮的一筆字,寫出來的文章卻滿篇充斥著溜須拍馬的句子,而且辭藻華麗,讀起來朗朗上口,平仄押韻。
談競至看完了第一段,他無力地垂下手,像是喪失了繼續讀下去的勇氣。
而衛婕翎則一直微笑著注視他,此刻道:“談記者看不上我的文章,我寫的沒有你好。”
一篇溜須拍馬的文章,我寫的沒有你好。
談競心想,她縱然不知道自己與棲川旬的確切關係,此刻也應該猜出一二了。
他有些驚慌,想要解釋,於是結結巴巴地開口:“七小姐誤會了……”
“談記者不要謙虛。”衛婕翎道,“您的文筆,全濱海都有目共睹。”
談競更加窘迫,覺得周身的空氣溫度都升高了,房間變成一個巨大的蒸爐,蒸得他麵紅耳赤。
“我沒有在為日本人工作。”他低聲說出這句話,平日裏挺直的脊背弓起來,像隻煮熟的蝦子。
“是,談記者沒有在為日本人工作,”衛婕翎神態自若地看著他,欣賞他的窘迫,而且麵帶微笑,仿佛是看一出滑稽戲,“棲川領事也這麽說。”
她說完這句話,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也不喝,就那麽捧在手裏,拿眼睛瞧著他:“我這篇文章,談記者拿去瞧瞧,有寫的不好的地方,您盡管改。隻不過發的時候我要署名,就屬在你的名字後名,寫衛婕翎。”
她伸出手,將手掌亮出來,像是怕他不知道“衛婕翎”這三個字該怎麽寫一樣,一筆一劃地描給他看。
談競沒有看,因為他不會發這篇文章,更不會讓衛婕翎的名字屬在他的名字後麵。
這篇文章被送到棲川旬案頭:“衛七小姐要發在《『潮』聲日報》上的。”
棲川旬饒有興致地從頭看到尾,用日語讚了一聲:“好文章。”
老衛公是前清的進士,衛家子女四歲便由內府女眷開蒙,到六歲則正式請西席拜師,此後日日讀書,筆耕不輟。
“我聽說衛應國曾經考中過前清的八股秀才。”棲川旬對談競道,“不知談君考過嗎?”
“我考的時候,前清已經廢除科舉了。”談競回應,他臉上表情如常,沒有任何情緒表『露』出來。
“談君要為這篇文稿署名嗎?”棲川旬回到正題,她在辦工桌後麵仰著頭對他發問,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溫柔。
談競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如果領事認為我應該署名,那我就署名。”
“哎,談君。”棲川旬歎氣,“如果我隻是想找聽話的下屬,那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把你的想法如實告訴我。”
談競沒有立刻接話,他知道這篇文章在《『潮』聲日報》發出去後的效果,尤其是還在他的專欄上,屬著他的名字——談競這位鐵肩擔道義的記者形象立刻就會被社會質疑,從此之後,他那支筆的權威『性』便會大幅下降……他會慢慢地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漢『奸』。
這是衛婕翎的打算,衛婕翎被他欺騙過,因此想要在世人麵前撕下他那張偽善的麵皮來。
“不署名,隻對我有好處;署名,會對領事您有大益。”談競道,“因此我希望署名。”
“請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棲川旬將宣紙交還給她,“將它帶回報社去,好好修改,我想要看到您潤『色』後更好的版本。”
談競對她深深彎腰,然後走出領事辦公室。
他出門的時候,小野美黛正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閱讀報紙,讀的正是《『潮』聲日報》,陰雲密布的隻有他談競的經濟專欄,其餘的戲劇文學則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往日裏談競來領事館見棲川旬,從來不會在小野美黛這裏多停留,他們兩人相處得不和睦,隻能勉強維持在棲川旬麵前的和平,私下裏從無深交。
但這次談競卻一反常態,在她辦公桌前停住腳步,反著看她正在看的版麵:“這出戲是七賢橋日語學院的學生排的,我社李編輯為他們聯係了場地,讓他們有機會在玉屏劇院裏演出,隻演三場。”
小野美黛沒有抬頭:“看起來很不錯,你們的李編輯能給我一張票嗎?我想去看。”
“日本創世神的故事,中國人沒有見過,自然新奇,你為什麽會想去看?”
“我想知道中國學生會怎樣演繹日本創世神的故事。”小野美黛將那一頁報紙折起來,這出戲的劇評放在最上麵,“中國也有自己的創世神,但我來到濱海這麽久,從來沒有見人演過。”
“中國的創世神隻有故事,沒有戲。”談競道,“在中國人看來,值得歌頌的不是神,而是人。”
小野美黛突然問:“談記者是哪裏人?”
談競愣了愣,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如實回答:“湖州人。”
小野美黛看著他的眼睛:“錯了,我是問,你是哪國人?”
談競也在看小野美黛的眼睛,他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小野秘書是哪國人?”
“我自然是日本國的人。”小野美黛道,“談記者呢?”
“小野秘書是日本人。”談競點點頭,將手裏衛婕翎的文稿放到她麵前,“那麽衛七小姐呢?”
小野美黛的心忽然砰砰砰使勁跳動起來,她在鞋子裏抓緊腳趾,在桌麵下握緊手指——談競知道了,他知道她曾經對衛婕翎說過什麽。
但緊張隻有一瞬間,一個呼吸之後,小野美黛便又平靜下來——她是日本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大日本帝國的利益,放在濱海領事館裏,就是維護棲川旬的利益。
“衛七小姐是中國人。”她鎮定自若地說出這句話,因為在一係列歪打正著之後,日本領事館成為螳螂背後地黃雀,成為這場官司地最大受益者。
“我與小野秘書是一國人。”談競接著開口,“小野秘書與我,是一國人嗎?”
“我是日本人。”小野美黛聽不懂他故弄玄虛地啞謎,也懶得猜這些啞謎,“談記者心裏究竟與我是不是一國人,這我可不知道。”
她將那幾頁宣紙整理好,還彎腰從腳邊的文件櫃裏拿了一個檔案袋出來,仔仔細細地把文稿裝好,遞給談競:“談記者莫要耽誤了工作。”
談競點了下頭,接過檔案袋:“明天下午最後一場表演,我請小野秘書去看,還請小野秘書賞臉。”
“抱歉的很,我有更重要的安排,”小野美黛想都不想地拒絕他,“我約了更重要的人,實在抽不出空來賞談記者的臉。”
“好,那麽我改日再約。”談競對她點點頭。這場對話發生的從頭到尾,除了兩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之外,小野美黛都沒有正眼看過他,因此也就錯過了他臉上那略有些『迷』茫的神情,這樣不設防的脆弱表情,在談競臉上可不多見。
小野美黛到底是為什麽勸衛婕翎撤訴,這正是這場對話發生的目的,也是談競疑『惑』的點。他沒有從小野美黛這裏得到答案,隻能帶著滿頭霧水回去,就連修改衛婕翎的稿子時都心不在焉。
因為他知道這篇稿子發不出去。
自從他那篇有關日本領事館接受衛氏宗親的新聞稿發出去後,嶽時行看他看得很緊,他每篇文稿都要有嶽時行簽字蓋章,才能刊到報紙上。
嶽時行不會任由這篇稿子刊到他費盡心血保下的《『潮』聲日報》上去。
談競在當晚十點半的時候被嶽時行找到,那時候他都已經下班了,沒有回家,反而去了一趟國立濱海大學,去到圖書館找有關日本神話的書。
嶽時行這位年過而立的文士氣喘籲籲地站在他麵前,同時用憤怒的目光看他,將一疊文稿照著他臉上甩過去:“你是什麽意思?”
談競避開他的眼睛:“這是衛婕翎要求發的。”
“濱海那麽多報紙,她為什麽非要發在《『潮』聲日報》上?而你明明可以拒絕,為什麽要收它,還為它潤『色』,給它署名?”嶽時行在圖書館裏壓著嗓音斥責他,壓得聲音沙啞,像是馬上又要有一口老血吐到談競臉上。
“你給我出來。”他揪著談競的領口,將他拽了出去,“這樣的稿子已經發生了兩次,你必定有什麽事情瞞著我,你今日必須告訴我實情,告訴我你這麽做的原因。”
嶽時行一路將談競拽出圖書館,拽到路邊上,狠狠往地上貫去。他的力道本來不足以推倒談競,可後者正心力衰弱,又正好絆在草坪邊的磚頭上,一時沒站穩,咚地向後仰倒,摔了下去。
嶽時行連忙彎腰,卻不是去扶他,而是接著又去拽他地領口:“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收到什麽威脅了?”
談競一愣:“什麽?”
“日本人是不是威脅你了?”嶽時行依然用惡狠狠的目光看著他,可說出來的話卻與他的眼神全然不同,“他們讓用什麽來保命?用你談競的這個名字這支筆來給他們歌功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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