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廖琪撐傘走在海上市街頭，行人不多，有幾個人站在屋簷下，衣服被雨打濕了很多，用手抹過臉頰上淌下的雨水，露出焦急的神情。

    還有幾人看到不遠處行駛過來的出租車，立刻衝進雨中，跑到路邊伸手攔了下來。然而，卻突然被人撞了一個踉蹌，之後便看到一個男人鑽進了車子，透過車窗一副罵罵咧咧的樣子。

    女人冒著雨，倉皇的躲了回去。僅是這短暫的時間，她的衣服就已經濕透了。

    廖琪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雨傘，又將目光轉向躲雨的那些人，最終站在了原地，沒有再向前。

    雨越下越大，雨簾下，人影越來越模糊，最後竟然詭異的消失了。廖琪一驚，卻仍站在那裏，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你是誰？為什麽要看我的身體？不僅看了，你還摸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背後傳了過來，聽上去很年輕，不超過20歲。不等廖琪轉身，女孩已經跟他擦身而後，走出去幾步後停下，轉身。

    意外的是，仿佛隔著一層紗，廖琪看不清她的樣子。廖琪並不怕，隻是好奇。他問：“你是誰？”

    女孩仿佛是在盯著廖琪，瞅了好一會才說：“我叫吳雨涵……”

    吳雨涵……這個名字不禁讓廖琪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說：“我是法醫，並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法醫？”吳雨涵似乎在想什麽，低著頭，過了許久才聽她說：“那為什麽她們都說，如果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會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雖然吳雨涵沒說，但廖琪也猜到她所說的她們都是誰。廖琪並不否認，他也心存愧疚。但廖琪也並不妥協，他說：“沒有我，你們的結果也是一樣。隻是時間提前了一些而已。”

    吳雨涵是個比較內斂的女生，或許廖琪的語氣有些冷，聽了廖琪的話後有些怯懦，怯生生的說道：“可是，我跟她們不一樣啊，而且，她們是自己選的，我不是。”

    廖琪驚詫，他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夢，卻醒不過來。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吳雨涵，聽她喃喃道：“我不想死啊，我怎麽想到哮喘突然就犯了，而且金主又催我，我……”

    “所以你以為注射的量多，藥效就會快一點麽。”廖琪平靜的看著麵部朦朧的吳雨涵，言語平淡的說道。

    “我不想的……”吳雨涵說著慢慢向後退，最後一個字時候聲音已經很小，後麵的話都被雨聲蓋住，完全聽不清。

    廖琪向前跟了幾步，然而卻看到吳雨涵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雨幕裏。四下看了看，仍然沒有她的影子。

    就在他要讓自己趕緊醒來時，又一個聲音傳入了耳朵。區別於吳雨涵，很甜美的聲音。她說：“我聽到你和吳雨涵的對話了，你想推卸責任是麽？”

    廖琪迅速轉過身，從衣著上來看，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周亞。而在她身邊站著的，是叫馮娟的女孩。

    馮娟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聲嘶力竭造成的後果。她冷聲說道：“我看他覺得是我們自己活該，說的好聽，肯定像所有人一樣那麽看我們。我說的沒錯吧？”

    廖琪垂眉，他沉聲說道：“我還是為你們感到可惜，這麽美好的年華逝去。我並不歧視任何人，也不會歧視任何職業。隻是認為世道不公，你們本該燦爛的年歲沒有得到幸福。”

    “你跟吳雨涵說的話可不是這個意思。”周亞說，她向前幾步走到跟廖琪平行的位置，並不看廖琪，而是說道：“想嘲笑就嘲笑吧，我們蠢到讓自己得了病。”

    廖琪歎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們隻是不懂保護自己。”

    “其實，你是認為我們就是出來賣的，得了艾滋是自己活該，遲早都要死的，對吧？”馮娟歇斯底裏的喊道，“而且，我們還拿到了一大筆錢，死的很值了，不是麽？”

    “我從沒這麽認為，而且我也不覺得用如花一樣的生命換取幾十萬是件值得的事。”廖琪無奈的搖著頭，有種無力辯駁的感覺。但還是說道：“我說了，隻是為你們的遭遇感到可惜。”

    “不是可憐麽？”馮娟冷笑著，她指著自己，嘶啞著說道：“我們是髒，但你以為我們就想這樣麽？”

    周亞說：“你什麽都不懂，你隻會站在最高處，俯視著別人。收起你的說教，收起你的偽善吧。”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廖琪似是沒有感覺一樣站在原地，等著下一個人的到來。

    如他所料，不過十數秒，首先傳來的是腳步聲。在較遠的地方停下，那影綽的身影就在廖琪眼前。對方不說話，他試探著問：“你是袁莉莉？”

    “是的。”袁莉莉說，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怪。好像嗓子卡著什麽東西一樣，一直用這種怪異的聲音說道：“生活好難啊……”

    這仿佛絕望的語氣讓廖琪為之一振。他看過袁莉莉的照片，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卻想不到言語是這樣消沉。

    不等廖琪說什麽，她繼續說道：“我還有生病的奶奶要照顧，她生病了，需要很多錢治病。我沒有辦法，所以才走上這條路的。但是好在我掙了不少錢……隻是我太貪心了，有時候為了多掙那一兩千塊錢，才答應不帶安全t的。”

    “我沒你想的那麽壞的。”

    袁莉莉在街邊坐下，雨水仿佛對她產生不了任何影響。廖琪看著她的背影，思緒動容。他說：“我沒覺得你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們隱藏在心底。而且我一直相信，眼見不一定為實麵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相。”

    “是麽？謝謝你。”袁莉莉揚起頭，看向廖琪：“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她們嫉妒，又不願意付出，所以才那麽做。但是，我也不想這樣。奶奶的病治好了，我卻抽不出身了。”

    “從貧到富易，從富到貧難。不是你的問題，這是人性。”廖琪喃喃。人性有多善良，就又有多醜陋，廖琪心中始終有杆秤，在不停丈量著，告誡自己勿失本心。

    袁莉莉仿佛是笑了，然後化為煙霧消失。就在廖琪準備離開時，又聽到有人在說：“他們又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