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何為人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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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麽……

    廖琪的問題讓張雅也產生了猶豫,對自己的推斷並十分確定。她看著廖琪,囁嚅般說道:“我知道你的推斷是他殺,但是,並沒有相關證據能證明。拋開記錄的各種信息,根據現場的照片以及二次屍檢所呈現的內容來看,確實有很大可能是自殺。”

    “真的沒有麽?”廖琪似是在逼問。

    這一問,讓張雅更加猶豫,她有些無主的四下看了看,最後頹然說了一句:“你說吧。”

    那有氣無力的樣子落在廖琪眼裏,倒是讓廖琪有些為難。他擔心,這一劑藥下的有些猛,不但不會為張雅埋下一顆奮進的心,反而會適得其反,打消她的信心。如此一來,就得不償失了。

    就在廖琪晃神的功夫,張雅卻是微笑著,輕聲說道:“放心,我才沒那麽脆弱,這點打擊我還是承受的住的。”

    廖琪回過神來,也跟著笑了笑。既然她能理解,那就好辦的多了。他說:“這不叫打擊,隻是一個學習的過程而已。”

    要說打擊的話,廖琪想,來到這裏之前,他所經曆的種種,才算是。畢竟,那些鮮活生命的逝去,至少是跟他有所關聯的。要說毫不動容是可能的。

    但是,他能怎麽辦?負重前行,是唯一的出路。

    廖琪在想:他們到底在謀劃著什麽……

    當然,這些話廖琪不可能說出,這是壓在他心底激勵他不斷成長的動力,也是因為這份動力的存在,才能讓他在這裏逐漸站穩腳跟,在這個近乎慘無人道的訓練和學習中堅持下來。

    想到此,廖琪倒是有些佩服其他人。隻是不知,在他們心中,是否也存在著某些無法言說的秘密,刺激著他們的神經,砥礪前行。

    對於廖琪的說法,張雅欣然接受。沒了之前的傲然,“好,那就開始你的表演……哦不,教學吧。”

    廖琪白了張雅一眼,轉而神情肅然,並沒有說鄧明勇的案子,卻是說道:“魯迅先生在《紀念劉和珍君》中寫到過這樣一句話,‘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凶殘到這地步。’我亦是如此。那一個個掩藏在背後的真相,總是在生動的向我講述著,何為人心。”

    鬼神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他一直在強調著人心這兩個字,是因為他深受其害。隻有真正經曆過,才知道人性、道德這些字眼到底有多少束縛。

    廖琪深吸了口氣,從負麵情緒中掙脫出,而後走到放著鄧明勇屍身的解剖台前,將白布斂開,指著身體上的擦痕說:“鄧明勇這裏的擦痕痕跡明顯,結合現場的照片看,應該是吊死過程中擦蹭到一旁樹幹造成的。”

    “這有什麽問題麽?”

    發問的是王猛,剛剛屍檢時張雅已經指出過這個問題,推測上來講,很可能是鄧明勇後悔了,掙紮時所造成的剮蹭。

    “是的,有問題。”廖琪十分肯定的說,稍稍回憶了片刻才接著說道:“雖然現場布置的還算精巧,但太刻意了。從距離上來看,即便鄧明勇確實後悔而進行了掙紮,他的身體也不可能會跟樹幹造成太嚴重的擦蹭,而留下那麽嚴重的傷口。”

    “為什麽不能呢?”鄭曉峰等人問。缺乏專業知識,確實難以理解。這一次,廖琪真的是開啟了講堂。

    他說:“上吊之所以會導致死亡,最主要的原因是缺氧。身體下墜的時候,繩索會壓迫在頸部,將氣管壓閉,或者推擠咽喉、舌根將氣管堵死,這樣就阻斷了人呼吸外界空氣的通道。”

    說話的同時廖琪用雙手按壓相應的位置進行演示。之後他接著說道:“實驗證明,僅僅5kg的力量就能夠將呼吸道完全壓閉了,更何況是一個人的重量。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繩索經過重力的加持阻斷了血流。血管比氣管更容易被壓閉。頸部的血管負責大腦,當這些為大腦供血的血管被壓閉之後,腦部的供血就被中止了。

    你們知道,大腦的血流被阻斷多久就可以導致意識的喪失麽?”

    問完這個問題,廖琪的雙眼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並且示意張雅不要回答。見他們都搖了搖頭,廖琪才伸出右手張開:“五秒。”

    “窒息從發生到導致人的死亡,全過程也不過僅僅5到8分鍾。而這段時間內,因為大腦的缺氧,意識會非常快的喪失,隨之而來的就是肌肉的鬆弛,是幾乎不可能做出有意識的動作的。反抗?掙紮?怎麽可能激烈到與離著幾十公分的樹幹發生擦蹭。”

    “我看有些視頻影像裏,上吊的人也會扭動啊。”李其揚不解的問道。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屍體,隨即便轉移了視線。

    孫侯嫌惡的瞧了李其揚一眼,說:“你這都什麽癖好?小電影,小視頻的不看,看自殺視頻?”

    張雅不想聽孫侯的汙話,趕緊出聲打斷,回答李其揚的問題。她說:“除了剛剛發生窒息時可能是在殘存的意識支配下試圖去掙脫之外,之後的抽搐都是肌肉在呼吸困難、缺氧情況下發生的肌肉痙攣。可想而知,動作幅度不會太大。隊長說得對,鄧明勇身體上的擦蹭傷痕雖然說得通,但是不太合常理。”

    其他人也很快明白廖琪的意思,見再沒什麽意見和問題,廖琪接著說:“那是其一,其二是警務人員對於現場的查勘太粗糙,或者是刻意沒有記錄某些線索。比如樹幹與繩索接觸位置的照片、行車記錄儀的調查記錄,以及法醫在屍檢過程中的疏忽大意。”

    “怎麽講?”王猛問。

    “取照的問題剛才張雅已經提出來過,於阮靜雅的案子一樣,我不相信是巧合,隻能說明是存在某些不定因素。這個我們等會再聊。”廖琪的語氣十拿九穩,他說,“另外,死者的車我們無法確定是否有行車記錄儀。但是,在現在這個碰瓷猖獗的社會,行車記錄儀的配備率已經相當高了。如果行車記錄儀不在,足以說明,鄧明勇死亡過程中,現場絕對不是他一個人。而那個拿走行車記錄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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