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爆發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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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李新宇真是腦補過頭,何卓這邊非但沒人睡覺,還打撲克打的熱火朝天,這要不把隔間拉門關上,聲音嘈雜到左右挨著人都快沒法睡了。

    何卓本來是跟他們打了兩把拍蒼蠅,李新宇這邊發消息過來以後他就讓了位,剩下那五個人打保皇也是剛好。

    他從扔在他中鋪上的雙肩包裏翻出耳機,拉開門出去又轉身把門重新關好,在門外靠窗的小桌子那坐下,給李新宇發了語音過去。

    因為信號不太穩的緣故,他連著撥了三次才終於成功撥通,李新宇的聲音很快從耳機裏傳了過來。

    “到哪了?”

    何卓往窗外烏漆嘛黑的夜色中看去,這要能看出來是哪就怪了,他掐著時間算了算,“應該是出了吉林這邊了,具體是哪我也不知道,你呢?自己在家空虛不?”

    “靠!哪壺不開提哪壺呢你怎麽!收拾你這些東西把我累傻逼了都,躺床上差點睡著,完了外邊放花砰砰砰的又給我震醒了。”

    從耳機傳過來的聲音到底是有些失真,李新宇的嗓音要比平日裏低沉許多。

    何卓兩隻腳在椅子下麵互相蹬了幾下,把運動鞋甩掉以後蜷著腿蹲在椅子上跟李新宇繼續聊天,“有那麽累嘛,你要不要繼續睡?”

    “不睡,陪你嘮五塊錢的,等你困了一塊兒去見周公……對了,你咋不早提醒我今天是七夕?”

    李新宇還在對沒過上七夕而耿耿於懷,何卓聽著電話那邊嘈雜的背景音,能想象到李新宇那頭的煙花還沒到落幕的時候。

    李新宇這人哪哪都好,就是有點小姑娘心思,喜歡玩個浪漫什麽的,像七夕這種節日,對李新宇來說沒過成簡直太遺憾。

    可惜他沒有李新宇這份浪漫細胞,他無所事事的按著自己圓溜溜的腳指頭,不走心的跟李新宇對話,“我也剛聽孟鑫然說的,還有,嘮五塊錢的可以,先付款後嘮嗑謝謝。”

    “鑽錢眼兒裏了你!哎對,給你轉的五千塊錢你趕緊收了,是李新迪這犢子下午還我的,你說他多缺德,故意整一遝子現金當麵給我,整的我爸非得以為是我跟李新迪借了錢要去孝敬對象。”

    “噗!”

    何卓是被孝敬倆字逗樂的,不過李新宇他爹想的倒是沒毛病,現在養兒子多難啊,劃拉著家裏的錢去給小姑娘買這買那,可不就是孝敬麽。

    “爸爸知道你孝順,乖啊,這錢放你那吧,省著回頭你有個什麽事你也不跟我張嘴。”

    火車在他說這句話的過程中開始緩緩減速,看樣前麵是有經停站,他把臉貼到窗戶玻璃上往前方看過去,也隻能隱約看到那邊燈火通明,是大站還是小站卻是看不出的。

    何卓惦記著他就剩小半包煙,要是大站停的時間久一點的話正好可以下去買兩包,他正琢磨呢,車廂裏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與李新宇的這句話重疊在一起。

    “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沈陽北站,請在此站下車的旅客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車準備,到站停車十三分鍾。”

    等聽清了停車時間,何卓彎下腰把才脫了沒多大會的鞋提上來,細心的把鞋幫後麵他自己踩出來的腳印抹掉,站起來往隔間裏走的時候他問李新宇,“你剛才說的什麽?這邊要停站了,廣播聲音挺大的我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你麻溜把錢收了,不然我明天直接轉到你卡裏!”

    “行行行,收收收,你瞅你這小心眼兒的,我這一會停站十來分鍾我要下車買煙去,哎我都看著站台了,馬上就停了我先不跟你說了,回頭再聊哈。”

    何卓把微信語音掛斷,耳機扯下來隨手揣在褲兜裏,瞧著這群人撲克已經散場,他走到孟鑫然旁邊問了一嘴“我下去買煙,你溜達一圈不?”

    “走著,坐一下午我渾身這個難受,再不活動活動我都快廢了。”

    孟鑫然把拽出來當桌子的行李箱推回到他的下鋪底下,坐在床沿邊彎腰係鞋帶,這一屋子人除了他倆其他人都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何卓往之前那個跟他一塊去買盒飯的哥們那瞅了瞅,那哥們已經拖鞋上炕一般窩回對麵的下鋪,見何卓看過去,還眨著眼睛示意了一下,意思是你們去吧我在這看著東西呢。

    何卓不禁有些好笑,包裏也沒什麽值錢的玩意,這哥們卻如臨大敵的,好像他們這屋真有賊一樣,但他還是領了這份情,點點頭跟著孟鑫然往外走。

    沈陽畢竟是遼寧省省城,算得上是大站,下車的人還真是不少,就光他們臥鋪這邊就都是大包小包的往下擠,外麵還排著隊的大包小包的等著往上擠。

    見到這陣仗,他倆也不敢在外麵待太長時間,一會擠不上來可就哭了。

    現在可能是中鐵局有了規劃,站台邊都沒有推車賣東西的了,要走到比較遠的地方,他倆加快腳步走過去,買完煙一刻沒敢多耽誤,徑直往回走。

    回來往他們那截車廂的門一看,好家夥,堆的滿滿登登的等著檢票上車的人。

    由於時間急迫,門邊站著的列車員都沒有時間逐個檢票,隻能是叮囑這些扛著大號行李的人腳下多加點小心。

    何卓跟孟鑫然沒緊沒慢的等在最後邊,他掏出根煙叼在嘴裏,正要拿火點著,不遠處人群裏爆發的尖叫聲使他動作一頓。

    他跟孟鑫然詫異的對視一眼,向發出聲音的那邊看去,聲音的起源是在旁邊的第三個車廂,跟他們這邊一樣,乘車門口擠滿了人,此時不知道什麽原因,人群圍成了圈,附近聽到聲音的列車員以及正沿著鐵道巡查的工作人員都在撥開人群往裏去。

    夜晚即使站台上開了燈,可視度依然不及白日裏,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也看不出被圍在中間的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他跟孟鑫然都沒有跟著湊熱鬧的人群圍過去,他抬起剛才放下的手臂,把嘴裏這根煙重新點著,蹲下身子慢慢吸著。

    秩序很快得到了維護,看熱鬧的人群被驅散開,空出了何卓一直沒能看到的被圍住的地方,地上躺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孩,男人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裏,他們身下是一大灘血跡,從男人倍染血的白色襯衫上輕易可以看出,這人不知道被人用什麽利器給傷了很多道口子。

    何卓心裏麵咯噔一聲,他把視線往旁邊挪了挪,旁邊地上扔著的正是凶器,是一把常見的水果刀,而被幾個安保人員擒住的凶犯竟是個女人。

    看得出來,這女人可能精神方麵患有疾病,傷了人又被抓住,此時卻不哭也不鬧,麵色正常的很,甚至臉上還掛著得體的微笑,仿佛對她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知覺。

    身旁不斷有人來回走過,口中念叨著這突發事件的經過,隻言片語捏合成的他們以為的真相,一個家庭的悲哀在看熱鬧的人們的眼裏,被他們變為了無聊旅程中茶餘飯後的談資,何其可悲。

    何卓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理會旁人,他的思緒沉浸在一段回憶裏,這段往事的主人公是他如今逍遙自在的母親,而受害者是他自己。

    他父母是在他九歲那年離的婚,當時他年紀還小,不懂得離婚意味著什麽,也不懂得破碎的家庭會對他的未來有多少影響,他隻是在他爸媽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的時候獨自一人坐在窗台上晃蕩著兩隻腳丫向樓下看去。

    他母親把鑰匙扣穿在食指上,每走一步鑰匙扣就繞著食指轉一圈,背影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而他父親隻是沉默的跟在他母親旁邊,從他們家小區到地下車庫的幾步路程走的無比沉重。

    之後他就很難再見到他母親了,不過那對他來說也沒有所謂,可能是天生性格淡漠?好像又不是,但說不清楚為什麽,他就是沒為他母親的離開而傷心過。

    再之後好像每年寒暑假他母親會來看看他,有時候會接他過去住幾天,去他母親新組建的家庭裏。

    他後爸個子不算高,也沒有他們家條件好,看起來就是個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可他母親依然笑的一臉開心。

    用他現在的眼光去看向過去,他母親當時的笑容不是為了愛情,而是自由。

    對,他們家什麽都不缺,缺的就是自由,缺的就是發言權。

    他爸是個窩窩囊囊的男人,在他奶奶和兩個姑姑的強勢下從來都是不敢出聲反對的,他爺爺是個大老板,但在家裏卻不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是他奶奶,他們家是個陰盛陽衰的奇怪家庭,可惜這個陰盛陽衰的盛字裏麵不包括他母親這個‘外人’,所以他母親拋下他跑了,無可厚非,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他現在也是這麽個落跑的打算。

    等他十二歲的那年,好像是他母親那邊,也就是他姥姥姥爺家那邊要照全家福,正好是暑假時候,他們家那天也是聚齊了人準備開車去郊外野營,這這麽趕巧的撞上了日子。

    他媽想帶他走,他奶奶他姑姑不準,具體的言行他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唯一記得的是他媽從廚房摸出的菜刀,以及菜刀落在他頸間冰涼銳利的觸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