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提前一個小時從中醫館下班回家。

    進入堂屋時，看到卓夫人還在為了這件事情生悶氣，卓悅在一旁添油加醋：

    “要我說啊，這個程緩緩她壓根兒就是奔著咱們家的錢來的。我哥幫她還了債，她現在是自由身，隨時隨地準備好離開我們家呢。”

    卓凡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來：“你們在說什麽呢？”

    “看看吧”，卓悅將一張手術化驗單拍到她跟前的沙發上：“還不是那個程緩緩，三年前偷偷摸摸的做掉一個孩子，惹咱媽生氣。”

    卓夫人這才抬頭看向卓凡：“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你也早查到程緩緩的事情了，就是一直瞞著我們？”

    卓凡看著那張化驗單，正是自己拜托朋友查到的，昨晚上才傳真過來，沒想到，今天就被他們發現了，大概是妞妞不懂事，胡亂給翻出來的。

    回到房間裏，卓凡拿著那張化驗單去問妞妞：“妞妞，你是不是又亂翻媽媽的東西了？是你拿給外婆看的嗎？”

    妞妞看到那張化驗單，吐吐舌頭，然後老實交代：“我不知道這上麵畫的是什麽東西，就拿去問小涵阿姨。小涵阿姨說她也不知道，讓我去問外婆……”

    卓凡微微蹙眉：“是小涵阿姨，讓你去問外婆的？”

    “對呀”，妞妞認真地說：“小涵阿姨說外婆一定明白，所以讓我去問。可是外婆什麽也沒告訴我，就讓陳媽抱著我出去買糖果了。”

    卓凡輕輕歎了口氣，東西被妞妞翻到是巧合，可是周小涵明明看得清上麵的白紙黑字，還讓妞妞拿去問卓夫人，這個就是存心挑事兒了。

    她是對卓然不死心，所以抱著渾水摸魚的想法，唯恐這個家不亂。

    對於卓凡來說，周小涵就像是她看著長大的一個小妹妹一樣，在她心裏的地位不比卓然卓悅低多少，平時大家在一個學校讀書，放了假還經常在一起玩耍，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但是愛情這種事，注定會讓女人變得自私，甚至瘋狂，周小涵不願意放棄每一次可以打擊到程緩緩的機會。

    ————

    夏季時很容易犯困，尤其是像程緩緩這樣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平時總覺得覺不夠睡，這次卻在卓然的房間裏一直睡到了傍晚的時候。醒來時，周遭都是黑漆漆的，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惆悵。

    她從床上爬起來，伸手開了身邊的燈，整間屋子頓時明亮起來。程緩緩坐到床上，靜靜打量著這間屋子。

    卓然在讀中學的時候，被家人給辦了轉學手續，去了美國私立高中上學，不經常回家。等他完成美國的課程回國時，就買了市區的公寓搬出去住了，所以這個房間裏的東西，多半都還是卓然讀中學時用過的舊東西。

    而這些舊東西裏，有一多半程緩緩都是眼熟的，甚至有一些還是她送給他的。中學生之間談戀愛，互贈禮物不是什麽新鮮事兒，程緩緩那時候送他最多的東西就是各種收納盒，因為他愛幹淨，喜歡整理。

    程緩緩走到書桌旁坐下來，隨手拿起書桌上放著的相框，裏麵是卓然的照片，大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拍的，穿著款式簡單的校服，抱著籃球，站在學校的籃球場上，迎著陽光微笑。

    或許是她老了，盡管照片上的少年，青春年少，神采飛揚的樣子很討喜，可是與之相比，她還是更喜歡現在，更加成熟，甚至有些滄桑感的卓然。

    但是很多時候，她都沒有辦法將現在的卓然，跟以前的卓然聯係起來，仿佛他們壓根兒就是兩個人。

    前者給了她愛情的定義，是照亮她一整個青春的一束暖光；後者，曾救她於水火，也曾棄她如敝履，讓她愛恨交織，卻又舍不得放棄的一根雞肋！

    偶爾，這根雞肋會給她一個驚喜，讓她恍然以為，以前那個疼她愛她的卓然又回來了。更多時候，這根雞肋就像一根刺一樣，時時刻刻找她的不痛快。

    程緩緩就是因為偶爾的驚喜，所以舍不得丟掉這根雞肋。

    她把手中的相框放回原處，隨手拉開卓然的抽屜，裏麵有一個小小的，絲絨麵的首飾盒。程緩緩以為那裏麵裝著的是戒指，可是打開一看，裏麵卻是一枚發卡。

    不是市場上買的發卡，而是一枚用銅絲彎彎繞繞，成一個蝴蝶形狀的發卡，純手工定製，《金粉世家》電視劇裏，女主角冷清秋的同款。

    程緩緩看著那枚發卡，心頭驀地一熱，那些塵封在記憶裏的甜蜜往事，又不合時宜地湧了上來：

    平滑寬敞的馬路上，少女坐在少年的電車後座上，雪白的裙擺隨風飄起來，她雙手攀著少年的腰：“卓然，我快過生日了呢。”

    “嗯？不是還有兩個半月呢嗎？”

    “可是兩個半月的時間，你能把我要到生日禮物做好嗎？”

    少年的臉迎著風，迎著夕陽，掛滿了誌得意滿的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手工可以難住我了，你想要什麽，我一個月就能給你做出來。嗯，我給你做一個陶藝杯子好不好？”

    “想讓我每天把你捧在手心裏？”

    “我又不是優樂美！”

    “我不要陶藝杯子”，程緩緩揪著他的襯衫，撒嬌似的說：“我要一枚發卡，冷清秋同款發卡，你給我做好不好？”

    卓然有些驚訝：“你還看《金粉世家》啊，聽說那部劇男女主最後掰了，你還要女主的東西？”

    那時候，程緩緩是一顆少女心，看什麽都帶著粉紅色的濾鏡，以為彼此心中有愛就有一切，不服輸的跟他解釋：“可是燕西最後還是愛著清秋的呀，他沒有娶白秀珠，不是坐著火車去找冷清秋了嗎？”

    “可是鬼知道他到底找沒找到啊？”

    “……你去死吧！”

    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相碰撞，擦出一連串的火花。

    兩人第一次因為生日禮物的事情發生了分歧，最後，卓然帶著程緩緩去吃披薩，到底也沒鬆口，到底給還是不給她做。

    再後來，還沒有等到程緩緩的生日，卓然就轉學去了國外，程緩緩就再也沒有收到來自他的生日禮物。

    之前，她一直以為那枚蝴蝶發卡，卓然沒有給她做。

    原來他做了，就是一直沒有機會給他，隔著空間，隔著時間，隔著滄海桑田！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