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餐桌上，除了尷尬，還剩尷尬。

    不過，在這種尷尬的氛圍下，程緩緩的食欲倒還不錯，揮舞著筷子，對著滿桌的佳肴大快朵頤。

    周小涵在一旁笑：“緩緩，你不減肥了啊？”

    “我不減”，程緩緩一邊剝著一隻紅蝦，一邊說：“減肥太痛苦了，還是讓卓然去健身吧。”

    程緩緩打心眼裏，是很不歡迎周小涵來家裏的。而且，程緩緩覺得卓然說那句話，就是隨口一提，但是沒想到，這個周小涵還真就厚著臉皮留下來一起吃飯了。

    現在，程緩緩簡直想為她的厚臉皮，或者是超級強悍的心理素質叫好。

    當然，叫好的同時，狗糧也一點不能少，成噸炮製。

    周小涵表麵上倒是淡若清風的樣子，這是她接受了多年名媛教育的成果，控製自己的情緒是一項基本功。無論內心裏如何波濤洶湧，表麵上都是溫婉可人的。

    所以有的時候，卓夫人喜歡她這樣沉穩大氣的女子，程緩緩也可以理解。

    但，也就僅僅隻是理解而已，別的她不能接受。

    年輕人的飯桌上，氛圍總是很輕鬆的，周小涵一邊吃飯，一邊跟他們夫婦隨便聊著天，從當季新款的時裝，聊到影視明星，再聊到股市：

    “卓然哥，我最近買股票都賠慘了。像是被下了咒一樣，買什麽跌什麽。你是行家，如果可以的話，指點我一二，賺錢的話，我給你分成。嗯，五五分怎麽樣？”

    卓然笑了笑：“怎麽好意思收你的錢？再說，對於股票這東西，我也算不上精通，最近幾年也一直沒怎麽接觸過。”

    “要是連你都不精通，那我就成了睜眼瞎了”，周小涵嘴巴甜，很會奉承人：“我要是再賠下去，大概就要吃土了。”

    卓然一邊吃菜，一邊說：“不至於吧，周家家大業大，應該還足夠你折騰幾年。”

    “那也不能奔著破產去折騰啊，不過現在慕氏集團的股價跌了許多，我想趁機買入，你說怎麽樣？會賺嗎？”

    一個‘慕’字，讓飯桌間的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

    慕氏，慕唯家的公司，前段日子不是跟蘇家合作，形勢一片大好麽？怎麽會股價反而會下降呢？

    對於這些金融知識，程緩緩懂得不多，她也沒有接觸過股票，所以她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卓然，想聽一聽他的意見。

    然而，在她看向卓然的時候，卓然也正靜靜看著她，目光灼灼，隱隱含著一絲鋒銳。

    程緩緩觸及到他的眼神，驀地畏縮了下，什麽也不敢問了，乖乖低下頭來吃飯。

    對於卓然來說，慕唯永遠都是一個禁忌，不能夠輕易提起。

    “不好意思”，周小涵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改口說：“華天的股票也在我的考慮範疇之內，卓然哥，你覺得這隻股怎麽樣？有潛力嗎？”

    卓然笑了笑：“事在人為，股票這東西，原本就是運氣占一大多數。而且，你與其猜那隻股有潛力，倒不如去考察一下，到底哪家的CEO更值得投資。”

    “也對啊”，周小涵笑得極其溫婉：“這也算是一個很好的建議。”

    之後，程緩緩也沒有什麽食欲了，低頭扒拉著碗裏的飯粒，有些悶悶的。

    吃過飯，卓然要去公司上班，周小涵也準備回家，所以兩人是一起出門的。

    程緩緩將他們送到門口的時候，還告訴了卓然一句：“晚上早點回來。”

    卓然嗯了聲，伸手摸著她的鬢發：“放心，我會盡快回來的，在家乖乖等我。”

    門一關上，程緩緩拄著雙拐回到臥室裏，坐在床上發呆。

    門外，卓然和周小涵一起坐電梯下樓。

    “剛剛真的很抱歉”，周小涵站在電梯裏，有些慨然：“我本來隻是想琢磨一下股票的事，沒想到，觸及到了緩緩的傷心事，我……”

    卓然打斷了她：“一點小事而已，沒有必要為了這個特意道個歉。”

    周小涵咬著唇，半晌才輕聲道：“可是這在緩緩心裏，這並不是一件小事情。”

    卓然橫了她一眼：“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生活得這麽辛苦的，何必呢？緩緩心裏，始終都不能忘掉慕唯。”

    卓然不動聲色：“那又怎麽樣？”

    “光留住一個人的軀殼，留不住她的靈魂，這有用嗎？”

    卓然盯著她看了半晌，笑了一下：“這麽說，隻能說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如果喜歡一個人，連軀殼都不能留在手裏，那豈不是太無能了麽？”

    周小涵詫異的看著他，仿佛從來都不認識這個人。

    更讓她震驚的是，他明知道現在的程緩緩，嫁給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卻也依舊坦然，寧願隻留下一個軀殼。

    到底是愛她愛到了什麽程度，才會為了她如此委曲求全？

    “我對於男歡女愛的事情看得比較簡單，喜歡的就留在身邊，不喜歡的，就遠遠發落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我有這個能力，也不會矯情的整天糾結自己的妻子是否愛著自己，明白了麽？”

    卓然的語氣有些冷，像是對著一個陌生人：“所以，我不需要有人在我耳邊提醒我緩緩並不愛我的事，因為特別沒有意義。”

    周小涵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恭喜你，都學會阿Q精神了，越來越會自欺欺人了。好吧，你就做著你自己的夢，以後我盡量不去打擾你做夢。”

    “那就好，大家兩處相安，這是最好的結果。”

    說著，電梯到了一樓，卓然先一步踏出電梯，沒有再理會身後的周小涵。

    表麵上雖然是霸道強勢，滿不在意的樣子，但是程緩緩跟慕唯的事情，卻始終都是他心頭上的一根刺。或許覺察不到疼，但是始終都在那裏。

    他會公司加了個班，夜晚的公司一個人也沒有，辦公室裏靜悄悄的。

    窗外，是萬家燈火，窗內，是他心亂如麻。

    腦子裏亂亂的，在紙上寫了一堆的字，可是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其實自己寫的，就隻有一個‘緩’字而已。

    緩緩，緩緩歸。

    可是，逝去的時間，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回來的。就如同，他和程緩緩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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