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看著那雙拖鞋，以及空蕩蕩的玄關，神色黯淡了下，起身上樓。

    樓上臥室裏還是老樣子，鋪疊整齊的床，收拾得井井有條的茶幾，窗前半垂的窗簾……

    而這一次，卓然驚訝地發現，窗台上擺著的兩盆水仙和風信子竟然開花了，白色的兩朵並蒂，還有小小的一串淺紫色碎花在微風中搖擺著枝條。

    卓然看著那花，忽然眼中一熱，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一張大眼睛齊劉海的少女的俏臉，一臉嬌笑著對他說：

    “這是風信子，這是水仙，看清楚啦，不是大蒜和洋蔥，等花開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等花開，等花開……

    當年，學生時代的他，沒有等到花開，便失手致人重傷，為避牢獄之災，隻好轉學去了美國。

    現在，已經是他老婆的她，依然沒有等到花開，便跟他離了婚，她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

    等不到花開，他就已經失去了她。

    卓然離婚後，生活軌跡跟以往並沒有什麽變化。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仍舊是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甚至比以前更忙了。

    以前是他在公司擔任總經理，上頭還有父親卓宏圖。可是今年他打算跟程緩緩補辦婚禮以後，卓宏圖就退休賦閑在家了，現在公司隻有他一個人在打理。

    工作之餘，他便回到自己的公寓去呆著，極少會回老宅。

    卓夫人擔心他的情況，隔三差五的會給他打電話。可是他總是在忙，通常說不到幾句就給掛了。卓夫人隻好采取迂回路線，打電話給拉斐爾，仔細過問卓然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活狀態。

    其實最近卓然的生活狀態非常糟糕。

    太太不在了，卓然把以前已經戒掉的煙和酒又重新撿起來，甚至比以前更甚，一天一包有時候都不夠。他每天睡得夜晚，拉斐爾經常淩晨一兩點鍾看到他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其實電視上什麽節目也沒有，就隻是循環播放的廣告。他像是在看電視，又像是沒有在看，跟前的煙灰缸裏倒是堆得滿滿的煙頭。

    大概唯一能讓他覺得快樂一點的，就是景觀房裏新買了許許多多的水仙花和風信子，其中不乏一些名貴品種。

    這些花都是他平時親自打理的，澆水施肥捉蟲，都是他自己來。偶爾出差，也會千叮嚀萬囑咐她好生照管。

    上周有兩盆水仙打了骨朵，他的臉上才露出久違的笑容，雖然看起來像是一副疲憊又惆悵的樣子。

    隻不過，卓然之前已經對拉斐爾管家下過了封口令，自己的生活起居嚴禁她對外人將。

    所以拉斐爾也不敢多說，隻能說先生最近的生活還算是不錯，就是平時比較忙，在家的時間比較少。

    卓夫人是個聰明人，拉斐爾這麽一說，她就明白個差不多。

    她也能猜得到，卓然的生活好不到哪兒去。

    但凡有一線希望，他都舍不得跟程緩緩離婚。

    從程緩緩知道程文華的死因，到他們離婚，說長不長，說短可也不斷，三四個月的時間，小半年了，程緩緩做了多少傷害他的事兒，他自己清楚。

    之所以一直包容著，一方麵是當年程文華的死確實是他造成的。而另一方麵，也是實在舍不得離婚。

    年少時青梅竹馬的愛人，多半隻適合做心裏的白月光紅玫瑰，可是唯有卓然，想要這白月光紅玫瑰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

    周末的時候，卓然還是回了一趟卓家老宅。

    因為之前他跟程緩緩一起拍攝的婚紗照成片出來了，直接從國外的攝影師那裏，郵寄到了卓家老宅。

    拍婚紗照的時候，他們關係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父母也為他們高興，也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他們的婚紗照，所以兩人在填寫地址的時候，就直接填寫的父母這裏。

    但是三天前，直到他們的婚紗照被製成，被郵寄回來，卓然收到短信息，才想起這麽回事，所以早早就來卓家等著了。

    卓夫人已經不記得婚紗照這回事兒了，見到他來很高興，跟他聊了會兒家常，讓他下午留在家裏陪著她打會兒牌：

    “今天你姐和你妹都不在家，你爸又不喜歡玩兒麻將，我和你加上張嫂，人手不夠，我給小涵打個電話，讓她來湊上一局……”

    卓然製止了她：“湊不上就算了，我今天想清靜一下，不希望家裏有不相幹的外人。要是她來，那我就不在家呆了。”

    卓夫人有些不滿，有些加重了語氣：“卓然……”

    “你讓我跟緩緩離婚，我已經聽你的了。但是，媽，我也隻能做到這一點了。至於別的，您就不要勉強我了。”

    卓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跟程緩緩離婚，是你們兩個自己出了問題，是我逼你們的麽？”

    “您並沒有逼我們，您隻是在我很艱難的維持著跟緩緩的婚姻的時候，適當的給我們火上澆油一把。”

    卓然看著卓夫人，苦笑了下：“爸六十大壽的那天，家裏請了慕唯，緩緩跟慕唯在我房間裏被我撞見。還有之後，天卓集團在東南亞市場的百分之五的份額讓給了慕氏集團，這都不是巧合吧？”

    卓夫人就知道，這些事情不能一輩子瞞著卓然。

    他已經接手了天卓集團，不可能不知道東南亞市場占有率的變動。再聯係前前後後，假以時日，他就會看穿其中的蹊蹺。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寧願相信程緩緩，也不相信他們。

    “那件事，緩緩不為自己申辯，並不代表她真的跟前男友有染，隻是因為她想跟我離婚，所以連申辯都懶得申辯了。”

    卓夫人默然了會兒，才說：“你既然知道她為了離婚，不惜背上婚內劈腿的黑鍋，那麽這樣的女人，又有什麽可留戀的呢？”

    這回，輪到卓然沉默了。

    這樣的女人，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呢？

    類似的話，不止一個人對他這麽說，很多人都說過，包括他的發小皇甫泓回到B市跟他聚會時，都拍著肩膀告訴他：

    “沒事兄弟，離了程緩緩你能找到更年輕更漂亮性格更溫順的。但是離了你，程緩緩恐怕就找不到比你更有錢更帥氣對她更好的了。所以你們倆離婚，程緩緩的損失比你可大多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