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占據了她的呼吸，占據了她的腦海，占據了她的全部思想。

    她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他，一點別的都裝不下了，她閉著眼，卻想起他的千百種樣子：

    高興的，帥氣的，耍酷的，甚至是——在病房裏告訴自己，寶寶死了的時候的冷酷樣子……

    至此，她才驚覺，原來他在自己的腦海裏，從來都是那麽的清晰立體。

    無論離開他多久，她都始終記得，他嘴角的壞笑，他挑眉時的得意，甚至是他壁咚她時的霸道……

    她以為，任何記憶，都像是刻在沙灘上的字跡，一場風來，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但卓然，是刻在骨子裏的，忘不掉，也放不下。

    愛與恨，似乎從來就由不得她自己。

    最後，程緩緩還是回到酒桌上去了。她告誡過自己，假戲不要真做，不要真的愛上他。

    畢竟，從前受到的傷害，她不願意再受一次。

    酒桌上，時間過得飛快，程緩緩參加完應酬之後，很快就又開始忙碌起來了。

    她簽了合同以後，再寫劇本，就不能夠像以前一樣閉門造車了，她是有交稿時限的。

    而為了不被家裏的貓主子和狗主子打擾，蘇子衿的咖啡館，幾乎就成了程緩緩的小工作室，甚至有時候，她的充電器U盤什麽的，還會在那裏放一個備份。

    蘇夫人也經常在咖啡館，照常給她做點吃的，還會寬慰她：“緩緩，你不用太著急了，寫作這種東西，不能光圖快，慢工出細活。我想，你的上司也不會為了幾天時間，就趕鴨子上架的。”

    程緩緩抬頭，衝她笑了笑。

    蘇夫人今天穿著件半舊的旗袍，手工和麵料都不錯，但是穿在身上顯得很是寬大，尤其是腰身那裏，空落落的。

    程緩緩有一絲訝異：“蘇阿姨，你最近好像是瘦多了，臉色也不太好。”

    “是麽”，蘇夫人摸了摸自己發白消瘦的麵孔，笑了笑：“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的原因吧，沒什麽的，不用擔心。”

    話雖如此，可是程緩緩還是覺得，蘇夫人最近一段時間，瘦得有些不正常：“我今天下午沒有事兒，陪你一起去醫院看看吧。”

    程緩緩說，她知道蘇行止忙，三五天不回家是常事兒。蘇子衿在外貿公司上班，最近在外地出差，一時半刻也不能回來。

    她是自由職業，正好下午陪著蘇夫人去趟醫院，也當是給自己放風了。

    “不用了”，蘇夫人笑著說，她一向是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老了，十病九痛都是正常現象。你不用關心我，好好寫你自己的劇本吧，阿姨還等著看你的戲上映呢。”

    程緩緩還是不放心：“真的沒關係嗎？”

    “真的沒關係，最近就是天氣太熱了，每到伏天，我就會沒胃口，大概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瘦下來的。”

    程緩緩哦了聲：“也對，苦夏嘛，沒食欲是正常的”，她說到這兒，拿起手頭的手機，打開淘寶：“剛好我知道一個品牌的酸梅湯不錯，幫你買一箱，子衿也喜歡吃酸的。你們先喝著，不吃東西是不行的。”

    蘇夫人嗯了聲：“真是個有心的好孩子。”

    程緩緩看著她笑了笑，買完了東西，繼續低頭寫自己的東西。

    下午，天已經快黑了，外麵不那麽熱的時候，程緩緩才從咖啡館裏出來。

    蘇夫人差不多也是每天的這個時間回家，隻是她今天不太舒服，臉色有些發白，她自己解釋說是中暑了。

    程緩緩不太放心，所以就開車送她回去。

    車子開到一半兒的時候，接到了卓然打來的電話：“緩緩，在哪裏？”

    程緩緩簡明扼要的說：“我現在手頭有事兒。”

    “你什麽時候沒事兒？”

    程緩緩語塞了下，然後問：“你有什麽事兒？”

    “晚上出來一起吃個飯吧”，卓然說：“我還買好了電影票，是一部青春文藝片，你最喜歡的類型。”

    程緩緩想了想，說：“沒時間，改天吧。”

    說完，不等卓然開口，就把電話給掛了。

    “是卓然的電話麽？”蘇夫人在後排座上問她，她的手機聲音有些大，剛剛的通話，蘇夫人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程緩緩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

    “緩緩啊，你跟我的兒子和女兒關係都不錯，還在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我，我也並沒有拿你當外人。感情這回事，向來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如果，你實在放不下，也就沒有必要勉強自己。時間會抹平過去一切的傷痛，你這麽善良的孩子，生活也不會虧待了你的。”

    蘇夫人語氣輕柔，說的話也很順耳，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隻是，憑自己對蘇夫人的了解，程緩緩覺得，她不像是那種喜歡長篇大論說教的人，她也很少一氣說這麽多話。

    “阿姨，你放心吧，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會安頓好自己的。”

    蘇夫人點頭微笑，然後看著窗外。

    車子開到蘇家小區的門外，程緩緩就不能再往裏去了，隻能把車停下來，讓蘇夫人自己走進去。

    隻是，蘇夫人的臉色越來越白了，下車走到小區大門口的時候，身子晃了下，然後便昏倒在地上。

    程緩緩楞了一下，急忙下車，看著她那張死白死白的臉，心中一陣恐慌。正搖晃著她的時候，身邊的保安提醒她：“快打120……”

    現在，蘇子衿在外地，蘇行止倒是在B市，他們兄妹，也是蘇夫人唯一的親人。

    急救室外，程緩緩一直在給蘇行止打電話，可是每次都是聽到手機那天嘟嘟一直響，就是沒有人接聽。

    到最後，手機自動掛斷了。

    程緩緩狠狠跺了跺腳，這個蘇行止，關鍵時刻竟然這麽不靠譜。

    過了會兒，急救室的燈終於滅掉了，醫生從裏麵走出來：“你是病人家屬麽？”

    “我……”程緩緩結巴了下，說：“算是吧。”

    “病人得的是肝癌晚期，你知道嗎？”

    程緩緩頓時一愕，被這幾個字給嚇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