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欣聞言點頭，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抬頭觸碰到羅琰文的目光，心裏卻一跳。

    羅大神的目光專注又炙熱。

    專注的羅琰文並不少見，手術台上的羅大神手持柳葉刀盯著患者時便是專注的。但那是專注而冷靜，足以應對術中任何情況。

    不像現在，專注而炙熱，帶著男性特有的侵略性。顧欣險些被他深邃的眼眸給帶進漩渦。

    “顧欣。”羅琰文輕輕喚了一聲。

    聲音聽在顧欣耳裏並平時要低沉不少，似乎有意在壓抑什麽情緒。顧欣愣愣的看著他，“嗯？”

    “為什麽忽然想起送禮物給我？”羅琰文也順著顧欣的聲音壓低，如耳語呢喃一般，聽著很有誘哄的嫌疑。

    顧欣早就被羅琰文可以營造的‘低音炮’效果給迷得找不著北了，完全沒聽出羅琰文的套路。

    話題被人主導，思路就容易順著對方走，顧欣用了羅琰文先前的玩笑話作為回答，“……因為這是教師節禮物啊。您帶教我一直很精心，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所以略表心意。”

    羅琰文聽她開始說得結結巴巴，後來越說越順，倒真像是那麽回事。羅琰文輕輕笑了一聲，“騙鬼呢你？現在都十二月了，還教師節禮物？”

    教師節本來就是玩笑話啊……顧欣無言，然而羅琰文卻十分較真，非要問出個理由來。

    “為什麽要送禮物？”

    顧欣絞盡腦汁，最後試探著道：“……聖誕節禮物？”離得最近的也就是聖誕節了。

    羅琰文輕挑眉梢，“聖誕節之後最近的就是情人節，你怎麽不說是情人節禮物？”

    情人節？

    “……”顧欣被這話給堵懵了，一時沒接上話。

    羅琰文深知不能冒進的道理，堵懵了顧欣之後，他就十分有分寸感的收手了，轉而去擺弄那一套《坎貝爾骨科手術學》，雖然他家裏早就有一套了，但還是一副第一次收到這套書的表情，“不錯，不愧是典藏版。”瞥了一眼呆愣著的顧欣，“花了你不少錢吧？”

    顧欣回過神，紅著臉搖頭，“也還好。”怕羅琰文不信，顧欣還補充道：“在秦總那裏幫忙翻譯賺了些錢，買這套書還是綽綽有餘的。”

    羅琰文麵色無波的點頭，心裏卻想著待會兒再給秦旭打個電話讓他加工資。哦，下周還有一個現場的翻譯，必須讓秦旭出點兒血。

    顧欣見羅琰文在仔細看著第一卷，從前言開始，一頁一頁往後看，心裏道羅大神果然喜歡這套書。她忽然覺得很開心，就像是昨天在書店糾結了那麽久、又費老大勁兒將書背來醫院、還費盡心思去李修文那裏套話，都有了意義。

    至於羅琰文手機裏那個可能存在的白月光，也早就被顧欣給拋諸腦後了。

    顧欣唇畔掛著微笑，糾結又惆悵的想，果然有些事情就是讓人盲目。顧欣迷迷糊糊的想著，就是想對一個人好，想報答一個人的好，希望看到那個人高興。

    這種想法真的是對於一個帶教老師該有的嗎？顧欣不敢深究，轉而盯向電腦。

    算了，手術記錄還沒寫完呢，先寫病曆。

    羅琰文其實早就沒有看書了，目光從書頁中抬起，無聲打量著顧欣，見她臉上帶笑，想著什麽，又忽然皺了皺眉頭，最後幹脆寫病曆去了，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典藏版書籍的紙張效果都特別好，厚實的一頁，光滑，明亮，帶著書特有的油墨味兒，羅琰文的手摩挲著書頁，覺得心裏一直空著的一處被填滿了一般。

    冬天天黑得早，市三已經被一片黑暗籠罩，這片風景他早就看慣了，以往也不曾覺得有什麽不同。現在卻覺得，有一些東西在改變了。

    辦公室沒有其他人，羅琰文下意識摸進口袋想點一支煙。

    正準備點，埋頭寫病曆的顧欣卻皺了皺眉鼻子，“羅老師，吸煙有害健康。”

    羅琰文不覺失笑。

    吸煙有害健康，這句話就是印在煙盒子上的，不過全中國抽煙的人也不見得就少了多少。

    醫生自然清楚吸煙對肺的傷害很大，可是醫生夜班壓力大，事情多，難免也需要一支煙提神。

    見羅琰文似笑非笑的看過來，顧欣故作鎮定的補充道：“二手煙也不利於我的健康。”

    其實羅琰文在辦公室吸煙都很注意，打開窗戶一條縫，默默在窗邊吸完，也不至於影響到誰。聽了顧欣這麽說，羅琰文也不生氣，打趣道：“那行，我去外麵抽完煙再進來。”

    “哎……”顧欣急了，醫院都是無煙區，可以抽煙的地方基本沒空調，現在C市這溫度，出去抽一支煙的功夫都會讓人受不了。

    顧欣無奈，“你還是在這裏抽煙吧，反正也不至於影響到我。”

    羅琰文將煙盒放回口袋，走到顧欣身邊坐下，掃了顧欣寫的病曆一眼，又側頭問她，“你為什麽不堅持不讓我抽煙？”

    羅琰文問得隨意，眼神卻又有幾分認真的意味。

    顧欣的手擱在鍵盤上，再一次順著羅琰文的問題思考問題。可是……她有什麽資格管羅大神抽煙的問題呢？

    “學生管老師抽煙，好像不太好吧。”顧欣眨了眨眼睛道。

    羅琰文唔了一聲，冷硬的眉眼都軟化了許多。

    顧欣以為他不打算說話了，轉而繼續對付病曆，卻聽到他道：“沒什麽不好，你可以管！”

    顧欣呆愣的功夫，羅琰文已經將煙盒連火機都扔進了抽屜裏。

    顧欣坐的電腦桌就是羅琰文的位置，羅琰文打開抽屜，她便機械地往後退了一點兒。

    羅琰文將煙盒扔進去，看見裏麵還放著一盒口香糖，目光一凝，將口香糖拿出來，含笑睇顧欣一眼，“你買的？”

    顧欣紅著臉點頭，“啊。”

    羅琰文打開口香糖瓶蓋，拿出兩粒扔進嘴裏，嚼了幾口，提出了意見，“我不喜歡這個味道，太甜了。”

    顧欣皺眉，“那你喜歡什麽口味？”

    “薄荷味。”

    “哦。”顧欣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點完頭又覺得不對勁，佯怒道：“我又不是買給你吃的。”

    羅琰文看她，“那你是買給誰吃的？”

    顧欣：“我自己吃啊。”

    “買給你自己吃，幹嘛放我抽屜裏？”羅琰文步步緊逼，一副非要問出個子醜寅卯的樣子。

    骨科對實習生還是很過得去的，每人一個專門的櫃子放隨身物品，還給配鑰匙。所以實習生一般都會把自己的物品放在櫃子裏，不會占用醫生的抽屜。

    顧欣被問得答不出話來，又覺得自己真是腦袋一熱就瞎懟，本就是買給羅大神吃的，幹嘛要瞎否認，這下好了，又把自己帶進溝裏了。

    “問你話呢。”羅琰文敲了敲顧欣麵前的桌子，“把私人物品放在我抽屜裏，給租金了嗎？”

    顧欣：“……”這種無恥嘴臉的羅大神太少見了，她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顧欣咬牙，隻好承認道：“就是買給你戒煙用的！”

    這回答一點兒也不讓人意外，羅琰文到底比她多吃了八年飯，顧欣這種單純的姑娘，心思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他逗人逗得十分開心，還不忘提醒一遍，“下次買薄荷味的吧，這種太甜了。”

    顧欣扭頭繼續寫病曆，不想理他了。

    在門口站著的秦文一臉哀怨，他都來了好半天了，這兩人逗悶子逗得起勁兒，壓根就沒人看到他。

    隻好動手敲門，示意這裏還有一個活人存在。

    羅琰文和顧欣聽到了聲音，同時往門口看過去。

    “你怎麽來了？”羅琰文往椅背上一靠，問道。

    秦文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不問我來了多久了。”他一個會喘氣的大活人都在門口站了好久了好嗎？

    羅琰文哪裏會上這種當，他麵上一本正經，一點也看不出剛才和顧欣逗悶子的模樣，冷淡道：“怎麽，你們科又有病人要請我們骨科會診？”

    “我說老羅，認識你這麽久，我都不知道你還會變臉。”秦文走進來，嘖嘖了幾聲。目光劃過顧欣，意味深長道：“說起來你們骨科好福氣啊，這一屆實習生裏最漂亮的兩個現在都在你們科實習，好多新近醫院的年輕男醫生都想盡辦法先來你們科室輪轉了。”

    市三的醫生新入職，一般都需要在醫院各科室輪轉一番，然後才定點某一科室。

    “是嗎？”羅琰文挑眉，“那很歡迎啊，新進醫院的同事想來骨科，我們肯定會好好照顧的。”

    秦文聞言打了個寒戰，總覺得羅琰文這句話是帶著刀子的。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奇怪，難道自己剛才覺得羅琰文在撩妹真的沒看錯？千年鐵樹準備開花了？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羅琰文不耐道。

    “我哥讓我來問你，下周五那個會，你住不住酒店？住的話他就讓秘書把你也算上了。”秦文在羅琰文的提醒下才想起了來骨科的正事，連忙問道。

    “去，讓他算上我。”羅琰文想也沒想。

    一直沒說話的顧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羅老師，下周五的會，是秦總讓我去做翻譯的那個嗎？”

    羅琰文還沒來得及回答，秦文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秦總？我的天哪，這個稱呼真是絕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