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喜在老街中段的裁縫店停了下來，她照例和坐在外麵飯後聊天消遣的鄰居們打著招呼，然後和從裁縫店裏出來迎接她的白發蒼蒼的奶奶擁抱，她在老人的懷裏撒嬌微笑，講著今天在公司裏發生的趣事。老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拉著她的手回屋吃飯。

    卓越倚在街角的牆上點了一支煙。

    傍晚時分，各家的燈光亮起，把整條老街裝點出片片微光。仔細去聽，能聽到遠處孩子們的笑鬧聲、近處廣播裏傳來的新聞播報聲、還有不知誰家的炒菜聲。隱隱的，能夠聞到空中飄來的縷縷飯菜香。

    這個沒有被時代的腳步帶走歲月記憶的巷子，仿佛把卓越帶回了童年，帶回了遙遠遙遠的過去，那是人生中最初的時光，懵懂、幼稚、無畏無懼……

    卓越一連吸了幾口煙，直到娃娃頭丘喜再度出現。她手裏端著一隻碗從屋裏出來，站在自家門口喚了兩聲，便見兩隻貓從屋頂和牆頭跳了下來，“喵喵”兩聲後愉快地跑到丘喜的腳旁，湊到碗邊埋頭大吃起來。

    “肥肥，你去老鼠洞了嗎？把自己搞得這麽髒，簡直枉費你是隻小白。”丘喜點著自己右腳邊的那隻已經看不出白色皮毛的肥貓數落道。

    “還有你啊，瘦瘦，你怎麽幹吃不長肉呢？難道貓界也流行減肥嗎？你再這麽骨感下去，就是隻名副其實的病貓了。”這份嘮叨是歸屬於丘喜左腳邊的瘦貓的，通體純黑，真的是黑瘦黑瘦的。

    卓越就這麽遠遠地站在黑暗的角落裏望著丘喜自言自語地逗貓，兩隻貓吃光了碗裏的食物後並沒有跑開，而是“喵喵”兩聲後一左一右地靠在丘喜的腳邊舒服地躺著。

    裁縫店外昏黃的小燈罩在丘喜的頭頂上方，將她的周身暈在昏黃的暖色裏，仿佛歲月記憶裏的一幅畫，平淡無奇卻又寧靜安逸。

    街角突然傳來一串自行車的車鈴聲，一個身穿校服的中學生在卓越麵前快速騎車而過。車鈴聲引得丘喜抬頭看向了卓越所在的方向，卓越不由自主地又往身後的牆上靠了靠。他不知丘喜有沒有認出他來，站在他的位置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知她是否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丘喜的視線沒有在卓越的方向停留太久，就被裁縫店裏的奶奶喚回了屋裏，那原本吃飽了肚子舒服地躺在地上的兩隻貓也各自起身，肥的抓撓兩下攀上牆頭，瘦的借助角落雜物躍上房頂，一場人喂貓宴就此解散。

    夜色裏，卓越開著車子由寧靜的老城返回繁華的新區，隨著路程的前行，燈越來越多，視野越來越光亮，就像乘著時光機由過去回到了現在。

    這是一個城市蛻變過程中的現狀，就像此時卓越的車內正在播放的那首歌的歌詞一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老城總有一天也會變成新區，隻是腳步慢了一步而已。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一個人吃飯難有什麽胃口，隻是饑餓感提醒大腦到了就餐時間。卓越開著車子在小區外的街道慢行，一家一家餐廳經過，直到開到那家日料店門前，就是那天遇到丘喜的地方。卓越在附近找了個車位停好了車，下車後走進了店裏。

    此時店內隻有兩、三桌客人，各自占據了店內的角落。卓越選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店員立即微笑上前，向卓越介紹現在店內可供應的兩種食物。這家店每天向食客供應的食物有限，售完即關店。有幸，卓越吃到了今天最後一份食物。

    “啊，原來是您啊！今天您妹妹沒來？”負責端來食物的正好是那天追著丘喜跑出去要錢的店員。

    “嗯，沒有。”卓越淡淡地回道。

    “您慢慢享用，有其他需要請隨時按桌鈴。”店員放下食物，左手示意桌鈴的位置後，便禮貌地退下了。

    食物的味道不錯，勝在食材新鮮。飯吃到一半，卓越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榮奇。

    榮奇是卓越的大學同學，也是丘喜現在上班的那家公司的老板。

    電話一接起，榮奇的炮竹音便響徹耳畔：“我說卓越，你怎麽那麽宅啊？約你喝酒你總是不來。”

    卓越笑著道：“你知道我喝不了酒，去了也是白去。”

    “哪能讓你白來？你喝不了酒你可以買單啊！我們喝著你看著，我們醉了你扛著，回家還能送一程，連代駕都省了。所以以後再約你喝酒，你一定得出來，隻要你到場，我的酒量可以從半斤直接提升到不醉不歸。”榮奇說完，把自己給逗樂了，“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你不去說相聲真是可惜。”卓越記得大學的時候，榮奇最喜歡的業餘活動就是奔赴各種大大小小的相聲演出現場，找各種機會往後台鑽，非要拜師學藝不可。

    “我知道我有這方麵的才華，不過我控製不住自己，太容易笑場了。哈哈哈哈……沒等觀眾樂呢，我先樂了……”榮奇又自得其樂地笑了半分鍾，“哎，我說卓越，你給我介紹的那個小不點不錯呀，頭腦靈活、文筆犀利、經驗豐富，昨天拿出一方案，策劃研討會上全票通過，這之前簡直沒有過呀。你說你怎麽就把一個大好的人才舍得推薦給我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卓越回道：“嗯，是人才就好。”看來丘喜應該很適合那裏。

    “我在想除了加薪之外，還有什麽好辦法鎖住小不點永遠不流失呢？我們公司說白了就是靠創意吃飯，丘喜的存在直接影響我們公司利潤率呀，我說卓越，你覺得我把自己犧牲了怎麽樣？以我的顏值做她男朋友，應該具有糖衣炮彈的誘惑力吧？”榮奇這話看似玩笑，卻也帶著幾分認真。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