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海晏河清,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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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影不知該如何接話,聽得出來,沈洛在怪她。可有些事,有些人,就像上天開的玩笑。
她無力改變什麽。
沉默中,沈洛輕啟薄唇,誦念起一首小詩:
記得當時年紀小
我愛談天你愛笑
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林梢鳥在叫
我們不知怎樣困覺了
夢裏花落知多少
……
他的聲音帶著無法言說的沉痛,成影不禁潸然淚下。
《本事》這首溫暖懷舊的小詩,是盧前先生在1934年創作的,由黃自先生作曲,是為第一部音樂教材寫的歌曲。
他們三個在讀中學時,一起在迎新晚會上合唱過。
如果不是這首歌,他們都忘了曾經也那麽開心的笑過、鬧過……
而今,物非人非。
佳人逝去。
秦可的父親嗜酒如命,意誌消沉。他經常借酒裝瘋,把對現實的不滿遷怒於家人,甚至對秦可和母親拳打腳踢,拿她們出氣。而他從來不肯承認是自己無能,每次母女反抗隻會換來更激烈的拳頭和辱罵。
秦可更是被父親常年羞辱,嫌她是個女孩,是個賠錢貨,對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家暴造成的童年創傷,在她的心中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她的情感和價值觀被父親的羞辱和暴力嚴重扭曲,也帶給了她刻骨銘心的痛苦。
“可可很自卑,總是擔心別人會發現她的缺點,尤其是男人。所以,她把自己偽裝的很堅強,仿佛刀槍不入。但是她又那麽害怕孤獨,才特別喜歡去人多的地方……”成影已經泣不成聲。
悲傷幾乎讓她支撐不住單薄的身體,整個人搖搖欲墜,沈洛抬手將她擁住。
秦可的母親容忍不了丈夫的粗暴及情感的失落,最終選擇了自殺。
那時候秦可隻有八歲。
秦可的童年,僅有的快樂時光,是和沈洛、成影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像長兄長姐一樣寵著她。
沈洛的父母走的也早,特殊的家庭環境,將三個孩子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後來長大了,考入不同的學校,但休息日或寒暑假就是他們重聚一堂的快樂時光,他們三人無論身在何方總是風雨無阻地趕回家鄉,少年們單純的感情,曆久彌新,似乎無可撼動。
然而,成家出事後,對另外兩個孩子,也無異於晴天霹靂。
噩耗傳來時,秦可和沈洛不約而同的奔向家鄉,兩個人都暫停了學業,在醫院陪了成影大半年。
那段時間裏的成影渾渾噩噩,神誌不清,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一雙至親突然離去,她肝腸寸斷,心髒仿佛都被掏空了。
她不哭不鬧,誰也不理,根本無法抒解內心的創傷;她逃避麵對現實,更想不通為什麽這種慘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感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和整個人生像被戳穿了一個大洞,再也無法恢複完整。
她真的能感覺到胸口在痛,那是真真實實的生理上的痛。
半年後,易開銘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隻說了一句話:“小影,易伯伯接你回家可好?”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令始終無情無緒的成影崩潰大哭,或許隻是因為她需要一個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她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不管不顧。
而真正讓她活過來的人,是易楓。
是他那句:小影,我是哥哥。
她不僅重新有了家,還有了哥哥,人生又有了想要守護和依靠的家人。
……
離開墓園,成影回到馥蘭苑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驅車趕往城西易家。
回到家,溫君蘭已經做好熱騰騰的飯菜。
“媽,我回來了。”她一邊換鞋一邊說。
溫君蘭笑道:“小影,快洗手,正好吃飯。”
“爸爸呢?”成影問。
“他呀,忙著呢。”溫君蘭長歎一聲,“那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忙。”
成影淡淡一笑,閃身進了洗手間。
再出來時,溫君蘭已經坐在餐桌前,正等她吃飯。
成影快速落座,掃了一眼湯湯水水,“這麽豐盛?”
溫君蘭會心一笑,為她夾菜:“小影,來,多吃點,專門為你做的。你呀,太瘦了。”
成影心緒柔軟湧動,大快朵頤,專心填肚子。
“小楓給你來過電話嗎?”溫君蘭突然問。
成影夾菜的手一頓,輕聲說:“沒有。”
她的心底湧起淡淡的失落。
溫君蘭安撫:“小影,他有時候去的地方不方便打電話,你不要多想。”
成影笑了笑,“我知道。”
她想,到底是親兒子,關鍵時刻,她還是向著易楓多些吧。
溫君蘭似是想起了什麽,愁容上臉:“小楓在軍校時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特種兵,他選擇這條路和他爸爸之間產生了很大的矛盾,最嚴重的時候,簡直水火不容。有好幾年,父子倆麵對麵都不說話。直到小楓從國外回來,他們之間冰凍三尺的關係,才漸漸開始回溫。”
成影不禁心疼,原來他一路走來,也承受過這麽多。
之後,又從溫君蘭嘴中得知,易楓在國際特種兵學校經受過超極限的嚴酷訓練,究竟吃了多少苦頭也已從得知,但始終堅定不移,從未想過放棄。
成影想起自己的父親,成鵬就是那種工作認真、刻苦堅韌的男人。
家中書房裏,常年掛著一副丹青墨寶:山河永固,天地皆春。海晏河清,朗朗乾坤。
十六個大字,豪情滿懷,透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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