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向她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摸起來涼涼的，成影清楚那是他身體裏的溫度正在隨著血液一點點流失。

    她甚至不敢握得太緊，害怕弄疼了他。

    “沈洛……”成影艱難發聲，嗓音嘶啞的仿佛寒風吹過幹枯的樹梢。

    易楓盯著她，脖子都僵硬了，這一刻總算切身體會到了沈洛在她心裏有多麽重要。

    成影的皮膚白嫩，眼圈一紅就特別明顯，而且那麽漂亮的一雙眼睛，蒙著一層淚珠，宛如堆滿了璀璨的鑽石。

    哪怕在這種場合下，也要了命的戳人心，動人的像裝下了整個銀河係，格外讓人心疼。

    沈洛望住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愛憐和不舍從雙眸中無聲地流瀉出來。

    那邊的人正在收拾善後，安然無恙的孩子們，正和聞訊趕來的家長抱成一團。激動。哭泣。

    沒有人關心前一刻為了護住孩子，以身犯險的他們。

    “小影？”沈洛恍惚一瞬，神情鬆懈，眼神變得渙散。

    成影望著他輕聲說“沈洛，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好不好？”

    沈洛搖頭，氣息極弱：“小影，別怕。你是醫生……”

    成影哭的愈發厲害：“沈洛，你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沈洛使勁睜了睜眼，吐出一個兩個字：“不會……”

    他說完無力地闔上眼睛，陷入昏迷。

    成影瞬間被巨大的恐慌和絕望淹沒了，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多麽怕啊，怕沈洛就這樣醒不過來。

    秦可就是這樣在她眼皮底下走的，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她而去，卻無能為力。

    易楓把她拉起來，讓人把沈洛抬上了救護車。

    一路上，成影隻是死死地抓著沈洛的手，不肯鬆懈一秒。

    途中，易楓事先給方院長去了電話，救護車抵達醫院，沈洛直接被推進了手術室。

    急救室的門合上那刻，成影雙腿發軟，膝蓋沒了支撐身體的力量，突然就那麽跪倒走廊冰冷的地磚上，額頭差點撞到牆上。在她的臉和牆壁親密接觸前，她本能的用雙手撐了一下。

    她覺得恐慌和害怕正在身體內滋長，就像吹氣球，越來越大，擠壓到她的五髒六腑，令她感到窒息。

    易楓過來將她抱起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她雙手貼著頭皮，伸進頭發裏，用了很大的力氣，像是要把頭發揪下來。

    此時，更多曾隱藏的、推開的、壓抑的情緒，堆擠到她不願去清理的心靈角落，那些負麵情緒瀑布似地全部落下，糾結成一團委屈和無能為力的感情糾葛。如此的混亂。

    她哭得一塌糊塗。

    但是她停不下來。

    大家都守在急救室的門外，所有人的心情都百味陳雜。

    易楓說不出什麽滋味，事到如今，這場本就不被人看好的婚姻，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一個他不放在眼裏的情敵，最後卻不顧性命危險地救了自己愛的女人。

    成影哭完後，站到了觀摩室裏，望著裏麵的方院長和醫護人員熟練的做著各種急救。

    從父母到秦可，再到眼前的沈洛……

    她知道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此刻她竟不知道該恨還是怨，似乎所有一切都是個錯誤。

    先前在撲上去那刻，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即使如此卻也沒有覺得恐慌和害怕。

    為什麽這一刻她悔恨交加？

    當然是不想要眼睜睜看著沈洛死。

    易楓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勸慰：“小影，別擔心。他會沒事的。”

    成影動了動蒼白的唇，幹澀著嗓子，喃喃地念叨：“一定會沒事的，他答應過我，他就一定會醒來。”

    易楓不再言語，看著冰冷的手術刀和鑷子、各種醫療器械等，在沈洛的胸口進出，他不由皺緊了眉。

    子彈壓在動脈上，離心髒非常近，醫生取出子彈時，血液噴濺出一米多高，濺了方院長一臉，一旁的助手迅速而冷靜地為他擦拭掉臉上的血跡。

    方院長有條不紊地做著清創、止血等。

    在短短的幾秒鍾裏，出血量很快達到幾百毫升。

    “滴滴，滴滴滴……”一旁的儀器發出一連串規律的叫聲。

    動脈大出血，心跳驟停。

    很快，心率監測儀起伏的波段變成了一條直線。

    始料未及。

    成影的身體猛地搖晃了下，差點倒在地上，幸虧易楓及時抱住她。

    她感到世界就在那一瞬間由血紅變成灰白色，然後，連聲音都消失了，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此情此景。

    手術室裏所有的醫護人員還在訓練有素的做著各種急救，她的目光落在沈洛白紙一樣的臉上，他雙眼緊閉，已經沒有心跳了。

    仿佛已經是是個死人。

    他以前那麽倨傲不可一世。

    此刻卻隻能躺在手術台上任人擺布。

    成影的眼睛驟然刺痛，卻再也無法流出一滴眼淚。

    她哭不出來。

    沈洛答應過她，他不會丟下她。

    他知道她會難過的。

    成影的嘴唇動了動，想要再喚他一聲，可喉嚨像含著沙子，沉重的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小影！小影……”易楓在她耳邊說著什麽，不停地喊她。

    她聽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她根本不想回應。

    “成影！你怎麽了？！”易楓抓著她的肩膀猛力地晃了晃。

    成影滿臉細密的冷汗，臉如白紙，毫無血色。

    易楓看到這樣的她，隻覺胸口像被擊打了重重一拳。

    沈洛啊，沈洛，你可真是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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