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口氣不再那麽為難，反複強調：“問題不大，你不要著急。”

    然而越是這樣，成影心裏愈發不安，心急如焚，等電話掛斷才想起來根本沒有問沈洛哪裏傷了，但手機握在手裏，她根本不敢再打過去。

    到了醫院，剛到急診大廳，就看到林羽匆匆迎上來。林羽臉色發白，見到成影拉住到了個隱蔽的位置：“隻是皮外傷，沈主任特意要我不要告訴你，但是”

    成影聽到皮外傷，緊繃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但是很快又心頭一緊，“怎麽受的傷？”

    但聽林羽的口氣又不是太嚴重，腳步不停，還是問：“怎麽回事？護士長，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

    林羽皺了眉：“是一位患者家屬大鬧急診，沈主任跟他們起了衝突。”

    成影原本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快速轉身望住她，眉頭擰成了結：“他怎麽會和家屬起衝突。”

    不能怪她懷疑，沈洛一向很冷靜的。

    林羽苦笑：“他心情不太好，聽護士們八卦你回家鄉了。這也怪我”

    成影心底一沉，她也不是刻意隱瞞沈洛，隻是怕又惹毛了易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現在人呢？”成影問。

    “病房裏正躺著呢。”林羽歎氣。

    進病房前成影被林羽拉了一把，低聲勸道：“你進去後盡量順著他，別跟他頂嘴。他心情已經夠差了。”

    成影無奈道：“我哪裏敢跟他頂嘴。”

    一進病房，她自然而然放輕了腳步。她已經很久沒見到沈洛坐著睡著的樣子了，當看到沈洛皺著眉頭，耷拉著腦袋睡著的模樣，一下子就呆住了。

    上次還是他剛進大學的時候，他也是這種姿勢坐著睡得很沉。

    她走過去，扶住他的肩膀，打算把他身體放平，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不想沈洛卻突然醒來，抬起頭望著她，相距不過分毫的薄唇間，傳來他的氣息，一種極清新的味道。

    宛如淡淡的荷香，幹淨，清甜。

    在她愣神的瞬間，沈洛的唇角輕輕一挑，露出一個諷刺的冷笑。

    病房裏非常亮，紮得她眼睛發疼，不知怎麽就當場僵在那裏，腦子裏仿佛塞了棉絮，半晌才想起該撤回身，但四肢根本不聽大腦的指令，每一下呼吸都牽扯得胸口在痛。

    成影勉強直起身，輕聲道：“沈洛……”

    “閉嘴。”沈洛從薄唇間吐出兩個冰塊般的字眼。

    成影一時幹啞了喉嚨，口渴得想要喝水，她已經沒辦法說出一個字來。

    眼下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她連回家鄉都不告訴他，很快沈洛又開了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生活過的地方，你選擇和一個跟那裏毫不相關的人去？成影，你可以的。”

    成影兀自掙紮了好久，勉強能說出話來，卻弱得如同耳語，稍微想放大一點音量都痛及肺腑：“沒有別的意思，我跟他結婚了，於情於理，都該帶他去見見父母。”

    “我是成叔成姨一手帶大的，他們把我當親兒子一樣對待，現在因為你選擇了別的男人，我連站在墓碑前哀悼他們二老的權利都被剝奪了？”沈洛皺著眉，“你夠絕情的！”

    成影聽聞，麵色又白了幾分，如今這樣夾在沈洛和易楓中間進退兩難，也很清楚不管自己怎麽做都不能令所有人滿意。

    在她以為沈洛快要睡著的時候，他突然問了句：“為什麽？”

    成影：“嗯？”

    沈洛：“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居然會選擇他，為什麽？”

    成影看著他：“怎麽突然問這個？”

    沈洛低了眉眼：“其實在你跟我坦白之前，我是有感覺的，本來我覺得我也許想多了，不過……”他扯了下嘴角，笑得挺艱難的，“我才發現根本不了解你，如果你選擇同行，或隨便一個陌生人，也好過他，不是麽？”

    成影有點兒哭笑不得，她搖頭：“不，沈洛，不是這麽算的。”

    沈洛看著她，問：“你什麽意思？這是要給我上課嗎？”

    成影感覺到他生氣了。她太了解他，在他平時冰山般不可撼動的表象下麵，是一顆細膩敏感又很脆弱的心。

    她很無奈，盡量斟酌著詞匯說：“就是擔心你，老是因為這些事不開心。總這樣很辛苦，我實在想不通如此微妙的累人關係，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放棄？”

    他看著成影說：“你根本沒法兒理解我現在這種感覺，全世界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感覺，你能體會麽？”

    成影很想回他一句，她根本不想體會，但最終卻選擇了沉默。

    見成影不語，他歎了口氣：“我給你買了一條項鏈，想著你一定會喜歡，看來你並不需要。”

    一瞬間，成影都覺得很累：“我不會收，你留著吧。”

    沈洛不說話了，閉上了眼睛。

    成影自顧自地說：“我不想讓你這麽難受，這種事情，過段時間淡了就過去了，沒必要弄得這麽嚴重，要死要活的。”

    沈洛聞言，倏地睜開眼，涼涼地眼神掃過來：“淡？過去？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喜歡了你十幾年，過一陣子就不喜歡了？”

    成影點頭。

    沈洛嘲諷一笑，不依不饒：“我要一直喜歡呢？過不去了呢？你來我身邊陪著我嗎？”

    成影盯著他問：“你喜歡我哪裏？臉？身體？聲音？或者別的什麽？”

    沈洛思索片刻，很認真地回答：“喜歡一個人肯定是先被表麵的一些東西吸引，才會轉而去注意和探究內在。最初的原因早已經忘了，感覺對了就陷進去了。”

    成影無語：“那要感覺沒了呢，感覺是什麽，水月鏡花罷了，這東西不可靠。”

    沈洛冷笑：“感情這事兒能說得那麽明白麽？一條條擺出來？你當寫工作報告呢？你自己不是也跟那位糾纏了那麽久，還裝什麽傻？”

    他說得對，成影找不到言語來反駁，幹脆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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