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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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不複之前的清甜軟糯,帶著許久未曾說話的低沉與喑啞,莫名地有些刺耳,白穆雲頓時皺起了眉頭,“周大夫說你鬱結於心,胎像不穩,究竟怎麽回事?”
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被軟禁起來會是如何表現,但是顧清漪自問已經做得極好了,不吵不鬧,溫順乖巧,周大夫熬的湯藥一滴不剩地喝下去,不知有多配合。
至於所謂的鬱結於心,胎像不穩……但凡是有感情的人,任誰被軟禁都不會心裏舒坦的,更別說她因為記憶而恐慌,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
至少,她已經竭盡全力在調節情緒,然而毫無效果。
對於罪魁禍首她是不準備認錯的,聞言隻是淡淡地說道,“整日待在院子裏,如何開懷?”
“王府自有花園。”
顧清漪瞥了他一眼,“不過是大一點的院子罷了。”
白穆雲頓時沉下了臉,深邃的目光宛若刀鋒般犀利地向她看過來,“你還在惦記那位勇毅候世子?”
“沒有的事。”顧清漪一臉諷刺,“王爺金口玉言,我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小孤女,哪裏敢違背你的意願去惦記別人,又不是不想活了。”
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白穆雲想起那個被他燒掉的荷包,心裏更氣,“本王看你大膽得很,今日便讓你看看,你心裏惦記的男人是什麽德行。”
顧清漪驚疑不定,還未想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秦王已經吩咐了下去,“備車。”說完,她便被對方拉起來,“既然你想出去,本王今日便帶你去散心。”
再怎麽無知,也聽出了秦王話中的不懷好意,她心底不安,但還是控製不住腳步跟著他往外走去,不管怎麽樣,總比困在偏隅一角來得好。
明明說是要帶她出去散心,最後倒顯得秦王迫不及待起來,他嫌棄顧清漪走路慢,不由分說地把她抱起來,一直到府門外的馬車上,他才吩咐著封鳴說道,“去承平公主府。”
顧清漪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承平公主與錦言又有什麽關係?”
錦言,稱呼得倒是親密得很。
白穆雲看著她不說話,顧清漪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腦袋中閃過千萬般設想,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抿著唇坐著發呆,一下又一下地數著車軲轆的聲音,像是趕赴著一場未知的判決一般。
車廂內的布置被特地改動過,坐榻上鋪著蓬鬆綿軟的毛毯,支起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碟果脯,顏色鮮豔誘人,讓人望之生津,然而顧清漪一點食欲也沒有,終於忍不住掀起簾子看著一座座閃逝而過的府邸宅院,最終到達承平街,正是承平公主府所在街坊。
馬車停了下來。
顧清漪隨著秦王走下馬車,發現承平公主府門口停了幾架富麗堂皇馬車,俱是掛著勇毅侯府的牌號,除此之外,還有一輛紮著紅綢的貨車,即便上麵空蕩蕩的也不損其熱鬧喜慶,無端地礙眼。
一看到秦王,門房立馬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行禮,“參見秦王,不知王爺拜訪,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白穆雲先是掃了顧清漪一眼,才淡淡地問道,“這門外的馬車怎麽回事?”
一提起這個,門房臉上便難掩喜色,笑盈盈地說道,“王爺有所不知,勇毅侯府有意與公主府結親,前陣子商定了日子,今日正是大好日子,勇毅候世子親自獵了一雙白雁上門行納彩之禮呢。”
喜氣洋洋的一句話宛若平地一驚雷猛然炸響,顧清漪雙耳轟鳴,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邵言錦居然要與承平公主府結親了!
門房還在喜氣洋洋地誇獎著勇毅候世子和郡主的天作之合,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像是千百隻麻雀在耳邊嘰嘰喳喳地鬧騰,顧清漪渾身顫抖地靠著馬車,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沒有當場失態。
意外來得猝不及防,她原想徐徐圖之,讓邵言錦娶了她,沒成想短短一段時間他便改變了注意,另娶了郡主。
她終究還是托大了,桃花庵短暫一會,如何能夠讓名滿京城的勇毅候世子死心塌地非卿不娶呢,再加上她不明不白地失蹤,對她耗盡情意也是尋常。
憤怒、悲涼、淒愴,還有無措……複雜的情緒齊齊湧上來,作為顏舜華的她尚且能理智地分析著其中利害關係,屬於表妹的情緒卻開始失控,心生了萬念俱灰的絕望,怔怔無聲地掉著眼淚,像是丟了魂似的。
她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左支右絀地掌控著身體,卻終究不得其法,最終腦袋一陣劇痛,她的靈魂像是得到了升華一般,以旁觀者的角度冷漠地觀看著蒼白而憔悴的肉體,正在哭泣的人兒似乎若有所感,抬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淒然的笑,嘴型分明是在呢喃著,“表姐。”
默然無聲的兩個字讓她悚然一驚,緊接著就看到叫著她表姐的人兒頹然地癱軟下去,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卻抓到了男人健碩結實的手臂,秦王刀削斧鑿般的麵容便映入了眼簾。
她頓時愣住了。
她重新主宰了身體,心口的悲痛尚且還有殘餘,然而她再也感覺不到表妹的情緒了。
“顧清漪,你可死心了?”
秦王漆黑的雙眸中似乎醞釀著風暴,深深地注視著她,顧清漪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隻覺得全身發冷,紛亂的思緒都被埋葬起來,隻顧著扯出一絲涼薄的笑,“死心了。”
她和表妹,都死心了。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無論秦王在邵言錦的婚事中扮演著什麽角色,現實已經明明白白地給了她迎頭痛擊,她的命運,從來都不由她掌控。
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意識到,自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好痛苦啊,祖母,華兒快堅持不下去了。
白穆雲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眼神逐漸空洞,眉頭剛剛皺起,就見她閉上了雙眼人事不知了,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抱著她上了馬車,催促道,“回府。”
顧清漪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在秦王府西暖閣,此時已經是黃昏,屋內隻點了一處燭光,芷蘭正坐在床邊打瞌睡,腦袋一點便驚醒過來,一看到她醒過來,立馬大喜過望,“太好了,姑娘您終於醒了,您已經昏睡了兩天了,府中上下都急壞了。”
“我這是怎麽了?”腦袋昏昏沉沉的,連記憶都模糊了。
芷蘭猶豫地看著她,最終還是支支吾吾地說了出來,“周大夫說您受了打擊,情緒波動過大,且心存死誌,才會一直昏迷不醒的。”
顧清漪默然,腦海裏的畫麵一幀幀地清晰了起來,她垂下了眼瞼,“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這是奴婢該做的,王爺才是最辛苦的。”芷蘭打量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你兩天,周大夫說您今晚在不醒來,恐怕有性命之憂,王爺便進宮替您求藥了回來,如今正在外邊煎著呢。”
屋裏的其他奴婢已經出去稟報,不過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外間便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有人掀開紗簾走了進來,身材挺拔高大,手中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屋子裏瞬間就布滿了苦澀的藥味。
顧清漪眉頭一皺,在看到秦王的臉時頓時怔住了,這個胡子拉碴容色憔悴的男人,當真是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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