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半夜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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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漪尚且不知危險將近,帶著思晴與芷蘭一路走回了玉笙院,院子裏伺候的奴婢聽到動靜紛紛出來行禮,俱是一副激動感慨的模樣,為首一個老嬤嬤和丫鬟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嘴裏不停地說著,“老天爺保佑,姑娘您終於平安歸來。”
“嬤嬤,含冬,這陣子辛苦你們了。”
徐嬤嬤是顧清漪的奶娘,含冬是她女兒,與顧清漪一同長大,母女倆與她情分非同一般,整個玉笙院估計也隻有她們是真心實意地擔心她的,其他人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上輩子她就知道,表妹身邊也就這兩位貼心人了。
徐嬤嬤用帕子擦著眼淚,視線幾乎要黏在顧清漪身上,不停地說著她瘦了,哽咽道,“奴婢有負夫人囑托,沒有好好照顧姑娘,讓姑娘受小人戕害,平白受了這麽多苦。”
“嬤嬤噤聲,我不過是去庵中小住,休養身體罷了,何來受苦。”顧清漪見徐嬤嬤控製不住情緒,視線在周圍伸長了耳朵的下人們身上一掃,眉眼一淡,“你們下去吧。”
下人們拖拖拉拉地不願離去,顧清漪眉眼犀利起來,漆黑的雙眸宛若含著刀劍霜雪,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壓和鋒寒,視線所到之處,眾人齊齊膽顫心驚,再也不敢逗留,連忙告退,瞬間不見了蹤影。
徐嬤嬤這才發現顧清漪情態氣度的不同,非但沒有多想,反而愈發心疼了,若非遭遇了重大挫折,她原本軟綿的性子又如何變成這等鋒銳的模樣,也不知道在外邊吃了多少苦,才有此蛻變。
掩去心酸和擔心,她連忙扶著起顧清漪的手,說道,“姑娘,別在外邊站著,回房歇息去吧。”
即便離家兩月,閨房依舊幹淨整潔,未見絲毫灰塵,可見是經常打掃的。顧清漪在房間裏走了一圈,發現屋內擺放一如從前,與她上次拜訪時並無不同,正在感懷之際,她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窗邊的小書桌上,再也移不開眼了。
書桌上放著一本《淮南雜記》,是山居道人的一本遊記,記載了淮南地區的山川水流和人物風情,原本就是她作為顏舜華時的藏書,後來被表妹借去,前不久她們還坐在此處探討書中誌怪奇聞呢。
光陰荏苒,恍如隔世。
徐嬤嬤見她紅了眼眶,心中有些不解,“姑娘是思念太子妃了?”
見她神色不對,徐嬤嬤立馬就噤聲了,外邊的流言鬧得沸沸揚揚,即便是顧府的下人也有所聽聞的,她不懂昔日交情匪淺的好姐妹如何變成今日的生死仇人,但是小姐顯然是心中鬱結的,不然也不會睹物傷懷了。
她連忙轉移話題,“姑娘舟車勞頓,想必已經累了,不如先去歇息吧。”
顧清漪搖了搖頭,脫了鞋坐上了軟塌,重新拿起雜記翻看,上邊有她和表妹的小注,表妹寫的是簪花小楷,字跡娟秀婉約,像極了她羞怯膽小的性格,隻是在這一行行的蠅頭小字之間,偶見嬌俏打趣之言,總教她想起抱著她胳膊撒嬌的表妹,眼淚便忍不住墜落了下來。
“姑娘,您如今身子不好,萬萬不可傷神的。”
芷蘭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取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淚,見她依舊神思不屬的模樣,連忙求救地看向徐嬤嬤。
徐嬤嬤雖不認識新來的兩個丫鬟,但見芷蘭眼中憂慮不似作假,便仔細地對著顧清漪勸了幾句,顧清漪勉強止住了眼淚,心中的鬱氣多多少少也散去了些許。
她原先不愛流眼淚,結果進了表妹的身子,動不動就哭起來,也不知是受表妹性子影響還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想到這裏,她摸了摸尚未隆起的小腹,眉眼中閃過自己也未察覺的柔和之色。
含冬打了一盆熱水進來,伺候她擦了臉,顧清漪恢複了精神,如實地把思晴和芷蘭的身份介紹出來,到時候她出嫁勢必要帶奴婢陪房,徐嬤嬤和含冬一定在內,這兩人的身份瞞不住,還不如早日坦誠。再說了,她如今湯藥不斷,還需要徐嬤嬤打掩護的。
徐嬤嬤滿臉驚疑,顧清漪給她打了個眼色,把幾人都揮退了,才把最近兩個月的遭遇簡單地與她說了一番,還未說完,徐嬤嬤已經泣不成聲,抱著她哭道,“我可憐的姑娘,那些人挨千刀賊人,如何忍心如此對您。老天爺怎的不開眼呢,讓我家姑娘平白受了這麽多苦。”
“好了,嬤嬤,一切都過去了。”顧清漪拍著她後背不停安慰著,同時還不忘囑咐著,“嬤嬤,此乃辛秘之事,你莫要對外傳。”
徐嬤嬤擦去眼淚,眼眶紅彤彤的,“姑娘請放心,奴婢知道深淺的。”說完視線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臉上即是歡喜又是難受,憂心忡忡地問道,“秦王可曾說過何時接你進門?若是再耽擱下去,月份大了就瞞不住了。”
“應該不遠了。”
以秦王的周密想必不會忽略這一點的,現在她倒是慶幸隻是以側妃之身嫁進去了,若是正妃,禮節和程序會更加繁瑣冗雜,想要成親也得要等到明年,那時候她還有沒有命在就不知道了。
婚前失節、未婚先育,任何一條都足夠讓她沉潭了。
徐嬤嬤這才稍稍寬慰,囑咐她好好休息便,便出去與思晴煎藥了,院子中人多眼雜,不少婆子經驗豐富,光是聞著藥味兒都能猜出一二,若是沒有她掩護,暴露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張氏為母不慈,是顧清漪為眼中釘肉中刺,院子中不知安插了多少探子,不小心謹慎根本就難以生存下去。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捋清院子下人的關係,顧清漪這才明白表妹生活得有多麽艱難,難怪養成了這般柔弱的性子。
入夜,顧清漪隻留下含冬值夜,也許是換了環境的緣故,她總是想起了表妹種種,難以入眠,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半夜醒來知覺口渴難耐,便喊道,“含冬,水。”
水壺傾注的聲音汩汩響起,片刻便有一杯水遞了過來,水溫有點涼,她在口中含了一會兒才咽下去,慢吞吞地喝下一杯水,剛要把杯盞遞過去,就被眼前人嚇了一跳。
墜落的杯盞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接住,連驚呼聲都消弭在寬厚的大掌裏,顧清漪驚魂未定,胸膛劇烈地起伏,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趁著灰蒙蒙的月色,隱約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臉。
“別怕,是本王。”
男人的聲音低沉喑啞,帶著與生俱來的清冷和淡漠,在深夜裏更顯得冰冷,卻奇跡地讓顧清漪躁動的心髒舒緩了下來——大半夜看到男人高大模糊的身影,實在是嚇壞她了。
覆在嘴上的手已經拿開,顧清漪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問道,“王爺如何來了?”
秦王並沒有直接回她的話,反而問道,“顧康文可曾為難你?”
聽他直呼舅舅姓名,顧清漪有些不自在,卻也知道他是在關心她,心中愈發複雜,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
“孩子可曾折騰你?”
“沒有。”
幹巴巴地一問一答,兩人再也無話可說了,氣氛頓時怪異起來,秦王氣勢太強,即便不言不語也帶著壓迫威壓之勢,顧清漪渾身的汗毛都戒備起來,指尖無意識地摳弄著錦衾上的花紋,腦袋裏亂糟糟地想著,他怎麽還不走?
雖然對自己的前程已經認命,她依舊對秦王親近不起來。
正想著,秦王突然又提起了婚期,“日子定在六月初九。”
掰著手指頭數了數,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顧清漪不知道該說什麽,左右不是三媒六聘,亦不需拜天地父母,並非是什麽值得慶幸的事。不過她還是給麵子地擠出一抹笑容,“多謝王爺提醒,臣女知曉了。”
雖然是側妃,嫁衣還是要繡的,隻不過不能大紅,隻是粉紅罷了,又不是很隆重,一個月的功夫綽綽有餘,她有空也縫幾個荷包做打賞也就罷了。
黑夜中看不清秦王的神色,隱約察覺到他有些不悅,渾身都冒著寒氣,顧清漪不動神色地把被子拉緊了,才聽到秦王不辨喜怒的聲音說道,“後日拜幹親之後,你便留在家中待嫁,無論外邊如何,都不要理會。”
顧清漪眉頭一皺,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如今太子妃步搖失竊一案尚未破解,府尹難保不會差我問話。”
“無憑無據之事,與你何幹。”秦王淡淡地說道,“你安心養胎便是,不必多慮。”
顧清漪想了想,終於還是點了點,“知道了。”
秦王終於再無話說,逗留了片刻之後便離開了,暗夜裏來無蹤跡,去無聲息,顧清漪一覺醒來,還以為昨夜不過是夢一場。
直到她試探地問了守夜的含冬,聽她驚慌失措地請罪,才知道她昨夜睡死了過去,想必是被下了迷藥,不然也不會聽不到說話的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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