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這便是漢人嗎?(為“kenny”加更)

字數:7940   加入書籤

A+A-


    汴梁城的百姓見過許多軍隊,最精銳的上四軍也經常能看到。
    所以他們早就麻木了,認為軍隊頂多就是這樣。
    就憑著這樣的軍隊,大宋肯定打不過遼人,打不過西夏人。
    這樣的民心之下,才有了用黃河當防線的急迫感。
    民心即君心,這話在許多時候都是真理。
    眼前的軍隊默不作聲,他們緩緩走進了朱雀門。
    陣列很整齊,整齊的讓人無可挑剔的清爽。
    但是沒有威嚴和煞氣!
    “他們是幹嘛的?難道還得要去迎接什麽人?”
    “估摸著是吧……”
    百姓們議論紛紛,氣氛漸漸輕鬆。
    當先的是折克行,本來該是黃春的,可他的那個正八字眉毛實在是有損形象,所以才換成了折克行。
    當他能看到前方的宣德樓時,就張口喊道:“起步……走!”
    瞬間所有人齊齊抬腿,然後重重的砸了下去。
    嘭!
    嘭!
    嘭!
    聲音漸漸雄渾,恍如爆炸。
    整齊的腳步聲轟然而起,那些剛才還在輕鬆說笑的人都被鎮住了。
    他們呆呆的看著前方,然後悚然而驚。
    那些整齊的步伐在轟然而來,仿佛是雷霆,一下下的震懾人心。
    “這是……這是我大宋的軍隊?”
    “這般威嚴?”
    從未有人見到過這等整齊劃一的陣列。
    從未有人聽到過這等轟然作響的整齊步伐。
    一個老漢的眼中多了淚水,淚眼模糊中,他說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那些敗軍之後,大宋就再也看不到這等景象了。”
    從高粱河之後,大宋再無軍心,再無民心。
    此後的澶淵之盟勉強維持了一個和平的態勢,大夥兒於是就歡喜了。
    和平好啊!
    可誰願意屈辱的活著?
    遼人年年叫囂著南下,年年要增加歲幣……
    每一次叫囂就是一次屈辱和煎熬,哪怕知道那些叫囂多半為假,可萬一變成真的呢?
    遼人若是南下,大宋軍隊可擋得住?
    擋不住!
    所以和平才變成了永久的期盼。
    可眼前的這支軍隊卻讓人感到了不同。
    “這是大宋的軍隊?”
    有人驚呼道。
    那些維持秩序的軍士們也驚呆了。
    有人認出了陣列中的同袍,那些往日相熟的同袍,此刻卻在肅然行走。
    腳步聲鏗鏘有力,漸漸往宣德門而去。
    ……
    “這是……”
    腳步聲在震動著大地,漸漸傳來。
    遼使趴在城頭上看去,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富弼的嘴唇在顫抖著,喃喃的道:“這就是那些兵?”
    “大宋的兵。”
    韓琦一拳砸在城頭上,喝道:“當年某為何無這等麾下!”
    “遼使呢?”
    有人在尋找遼使。
    陳忠珩一直記得自己的職責,他的目光梭巡,找到了趴在城頭上的遼使。
    遼使在說話,有人近前聽了,然後跑過來說道:“說是勁敵。”
    陳忠珩跑到了趙禎的身邊,低聲道:“官家,遼使說是勁敵。”
    嘭嘭嘭!
    趙禎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了,他的眼中全是那一長排陣列,他的耳中全是那震撼人心的腳步聲。
    “君不見……唱!”
    折克行突然大聲喊道。
    少頃歌聲驟然而至。
    一個個軍士張開嘴,奮力的歌唱著。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洪亮的歌聲從禦街直衝過來,趙禎首當其衝。
    他的身體微微後仰,就聽到前方有人喊道:“殺氣騰騰啊!”
    近前了。
    一雙雙眼睛裏蘊含著憤怒和殺氣,那目光堅定,自然帶著讓人懾服的氣勢。
    這種眼神……
    遼使看不清眼神,可他的隨從在前方卻看得清清楚楚的。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歌聲宏大,讓人心驚。
    遼使不懂這歌,他急切的問道:“誰知道?誰知道?”
    這裏就數高麗使者的漢學最為精深,他神色凝重的道:“終軍,前漢人,武帝時南越不服王化,終軍請見武帝,曰‘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後來在南越遇害。請纓一詞即是出自於他。”
    遼使喃喃的道:“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這便是漢人嗎?”
    高麗使者說道:“正是。”
    他覺得眼前的遼人有些讓人厭惡,就微微退後一步,說道:“班定遠就是前漢的班超,其人果敢,曾率三十六騎遠赴西域,縱橫五十餘城,三十餘年,其人之名在西域可止小兒夜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話即是來自於他。”
    “三十六騎?”
    遼使不禁驚道:“漢人亦有如此悍勇嗎?”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功名誤此生。”
    “這是說男兒該遵循古人,持劍殺敵,莫要一心求功名。”
    “殺氣騰騰啊!”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周圍不少人都變色了。
    韓琦不滿的道:“什麽叫做豈讓功名誤此生?他這是在影射老夫當年的話嗎?”
    當年狄青求情時說焦用是好漢子,韓琦輕蔑的道:“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名者方好兒……”
    可這歌卻直接打臉了。
    富弼說道:“況乃國危若累卵,況乃國危若累卵啊!”
    黃河東向計劃落空,大宋君臣心中慌亂,擔心沒了這條防線之後,遼人就要南下了。
    而遼使順勢而為,語出威脅。
    局勢危急!可不正是國危若累卵嗎!
    “豈讓功名誤此生……”
    有人低頭,有人抬頭,但更多的人卻是感到了震撼。
    這詞並不出色,用典也隻是尋常。
    可就是這些尋常的文字,最終卻組合成了震動人心的歌聲。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矜。”
    這是投筆從戎之意。
    那些讀書人都麵色凝重,有人在反駁,聲音在那雄渾的歌聲中恍如蟲鳴。
    “一呼同誌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同誌一詞古已有之。
    ——同心則同誌!
    誌同道合者匯聚十萬,高唱戰歌去從軍。
    這是何等的氣勢。
    趙禎不禁捶打了一下城磚,喊道:“好好好!”
    讀書人不肯從軍,因為他們覺得武人就是臭蟲,就是下賤人。
    “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凶殘不顧身!”
    轟!
    整條禦街都轟動了。
    無數人爬上屋頂在呼喊著。
    聲音嘈雜。
    折克行的麵色漲紅,他走到了宣德門下,然後用力跺腳。
    轟!
    一萬人齊齊跺腳,眼前的天地仿佛都在晃動著。
    眾人齊齊噤聲。
    沈安就站在側麵,負手看著這一幕,百感交集。
    那些前一刻還在平靜的臉上,此刻全是癲狂。
    誰說漢兒沒有勇氣?
    隻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在當政者的不作為中,那些勇氣漸漸被消磨。
    而今一次雄壯的行軍,就讓他們爆發出了血性。
    哪怕隻是一時,可沈安相信,隻要持續開導,漢唐時的人人爭先就不是夢。
    折克行仰頭看著樓上……
    沈安堅定的道:“我要讓漢兒重新抬頭做人,我要讓大宋威加宇內……”
    “大宋萬勝!”
    折克行一聲嘶喊驚破了安靜。
    一萬人齊聲高喊著:“大宋萬勝!”
    熱血瞬間就從心髒那裏迸發了出來。
    無數人覺得眼中發熱,然後情不自禁的呼喊道:“大宋萬勝!”
    呼喊聲山呼海嘯般的傳來,漸漸傳到遠處,然後又從遠處匯集而來。
    “大宋萬勝。”
    遼使呆呆的站在那裏,邊上的高麗使者惶然道:“天崩地裂,天崩地裂啊!大宋竟然威嚴如此嗎?”
    那些使者都麵無人色,有人甚至是雙股顫顫。
    趙禎激動的喊道:“好!好!好!”
    他拍打著城頭,問道:“遼使如何?”
    陳忠珩從那邊匆匆而來,滿臉興奮之色:“陛下,遼使麵無人色!”
    趙禎仰天長歎道:“這便是我大宋虎賁,威震敵膽啊!”
    他興奮的不能自已,“壯哉!壯哉!”
    富弼也是激動不已,他雙手扶牆,身體探了出去,貪婪的看著城下的陣列。
    “這便是我大宋的虎賁,若是有此虎賁十萬,大宋何懼凶殘!”
    這裏是公共場合,使者就在邊上,不適合用國名,所以就用凶殘代替。
    韓琦也被剛才的歡呼給震住了,此刻才緩過來。
    他歎道:“好氣勢!某在軍中多年,從未見過這等雄壯的氣勢。”
    而百姓們已經完全被鎮住了。
    他們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跟著一起歡呼。
    這是一種情緒的宣泄。
    往日的憋屈都跟隨著這些呼喊發泄了出來。
    李璋在城外全程目睹了沈安操練這一萬人的過程,雖然看著過程很震撼,可此刻整座汴梁城中的百姓都加入了進來,那氣勢卻不是演練時所能比的。
    他向著趙禎靠近了一步,低聲道:“陛下,請聽……”
    趙禎正在狂喜之中,聞言就問道:“聽什麽?”
    “陛下萬歲!”
    下麵一聲大喝,旋即萬人高呼:“陛下萬歲!”
    趙禎的身體一個搖晃,麵色潮紅,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李璋趕緊扶了他一把。
    “陛下萬歲!”
    無數百姓在歡呼著。
    “這是萬眾一心啊!”
    高麗使者搖頭道:“負責操演的那人高明,兩次呼喊之後,整座汴梁城就是萬眾一心。”
    “陛下萬歲!”
    整座汴梁城都在呼喊著。
    那聲音之宏大,放眼看去,天上的白雲都紛紛被撕裂開來。
    風雲變色!
    目之所及,無數人在振臂高呼著……
    “大宋萬勝!”
    “陛下萬歲!”
    這個大宋,堅不可摧!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