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從未被人讀懂的趙宗實(為‘博士為你瘋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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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蕭瑟,吹的人心中惆悵。
    趙禎的眉間多了憂鬱,有些浮腫的臉上全是不健康的白色。
    他回身看著一臉純良的沈安,隻覺得一股朝氣撲麵而來。
    年輕人走路都帶著壓抑不住的活力,真是讓人羨慕啊!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沉重,心中沮喪。
    但他旋即想起了趙允良獻上的丹方,那丹方看著配比玄奧,應當有些路數。
    壓下這個念頭,他淡淡的道:“人心人性……於帝王當如何?”
    扯尼瑪淡!
    沈安想呸他一口。
    這種禁忌話題是我能說的嗎?
    趙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就說道:“說說別人。”
    你說說趙仲鍼!
    沈安低眉順眼的道:“官家,人心……人心從來都不古,所以……信不得啊!”
    帝王要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對臣子的話要有甄別能力,首要就是不信。
    用不信為基礎,用懷疑為出發點,這才是帝王的謹慎。
    直至你能把握朝政了,如此方能收放自如,才能浪一下。
    一開始就浪的,基本上沒幾個有好結果。
    比如說楊廣,要是慢些,要是開頭穩重些,一步一步的走,那隋朝的結局還真有可能不一樣。
    那廝奪嫡的手段陰狠,登基後的手段更狠,關鍵是習慣了大手大腳,一上來就搞大工程,絲毫不知道穩住別浪的道理,最後就悲劇了。
    趙禎微微一笑,覺得這小子很有趣。
    旁人都說君臣一心,就他說君臣不該是一條心。
    他做帝王多年,自然知道君臣不可能一條心,所以微微頷首道:“其它呢?”
    你沒完了是吧?
    沈安心中惱火,就說道:“人性趨利,要利誘。”
    趙禎歎道:“年輕人把自己弄的這般機心重重,不累?”
    這話不對頭。
    陳忠珩覺得沈安是真蠢了,竟然說出這些話來。
    這是說你沈安城府深。
    沈安無辜的道:“臣得罪了許多人,若是不謹慎些,怕是早就被人挖坑給埋了。”
    趙禎一想也是,他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枝葉亭亭如蓋,就說道:“夏日在此乘涼想來會愜意吧。”
    “是,臣夏夜就喜歡在樹下……喝茶。”
    喝毛線的茶,是喝酒。
    趙禎拍打著樹幹,說道:“有人說從未見過你的文章,可見是不學無術,連在太學弄的那個什麽題海都是如此粗鄙,說你欺世盜名,你如何看?”
    “這是汙蔑!”
    不會寫文章的沈安悲憤的道:“他們看不起臣的雜學,於是就四處散播謠言,臣在饒州時就打過他們的臉。”
    趙禎微微皺眉,想了想,“可是那首詞?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是。”
    沈安覺得趙禎的情緒有些古怪,傷感漸漸消散,歸於平靜。
    趙禎負手往外走去,吟哦著。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他的腰背漸漸挺直了,回身問道:“這數十年朕可還算是稱職?”
    沈安心中大震,知道這位帝王終於是下了決定。
    他垂首道;“您……堪稱盡職盡責。”
    雖然你保守了些,但守成之主當之無愧。而且後世都稱呼你為千古仁君……
    當流芳千古!
    趙禎微微頷首,臉上多了笑意,回身出去。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當年的澶淵之盟啊!讓大宋得了和平,直至如今。隻是北伐再也無人提起。
    “數十年,望北猶記,烽火河北路。”
    那是太宗皇帝……他的北伐,結果大敗虧輸,自己都差點回不來了。從此大宋就成了南國,再也沒敢往北邊多看一眼。
    那小子說什麽江山北望,勇氣倒是有了,可……哪有這般容易。
    他微微一笑,“……可堪回首,楊公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那身影漸漸遠去,竟然有些灑脫。
    秋風漸起,幾片落葉在前麵打轉,沈安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
    趙禎回到了宮中,就叫來了曹皇後。
    他端著茶杯,看著水汽渺渺,神色竟然有些放鬆的喜悅。
    曹皇後見狀也歡喜,就問道:“官家這是遇到好事了?可否說與臣妾聽聽?”
    趙禎抬眼道:“我這些年覺著有些累。從登基到現在,我每每忘卻了當初的惶然,習慣了做帝王……你可習慣做皇後嗎?”
    這話讓曹皇後有些不解,“官家在朝堂治理大宋,臣妾在後宮管著那些人,怎會不習慣?”
    趙禎點點頭,說道:“都習慣了啊!以後宮中會多一個人……也要習慣才好。”
    曹皇後的臉白了一下,“官家可是決斷了嗎?”
    這件事趙禎磨蹭了多年,終於是出結果了。
    趙禎點頭道:“是,朕時常覺著身子沉重,若是再拖下去……這江山社稷怕是會出問題,不能了啊!”
    他雙手緊緊握著茶杯,仿佛從那裏能汲取到溫暖,再抬頭時,已然是虛弱的苦笑。
    “我從未想過退下來,隻是想到死亡……我就渾身發軟。”
    這一刻趙禎再也沒了掩飾,他的無力讓曹皇後覺得心中冰冷。
    她發誓從未見過這麽虛弱無力的官家,哪怕是那次有人謀逆時,他也隻是慌亂而已。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朕想參透,卻參不透……”
    趙禎艱難的站起來,緩緩走到門邊,看著藍天,喃喃的道:“看著沈安,我就覺著自己老了,隻要十年,我隻要十年……”
    他緩緩回身,突然精神大振的問道:“朕再活十年,可否?”
    曹皇後下意識的道:“陛下萬歲……”
    “萬歲?那是騙人的。”
    趙禎揮舞了一下手臂,笑道:“朕隻要再活十年,把大宋再弄好些,這樣見到祖宗也好說話。”
    曹皇後試探著問道:“官家,可決斷是誰了嗎?”
    這個問題無數人想問,可趙禎卻遲遲未給出答案。
    就在大家心急難耐之時,宮中傳來消息,明日重臣和宗室都要來。
    這是有重大事件要宣布。
    趙允弼沒吃晚飯,獨處靜室。
    趙允良和趙宗絳興奮加緊張,滿腦子都是翻盤的臆想。
    趙允讓喝醉了,然後大罵趙禎不要臉,當年害的他飽受眾人的白眼。
    趙宗實在屋外坐著,邊上擺放著一壇子烈酒。
    趙仲鍼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在喝酒。
    這是他從沈安那裏拿回來的烈酒。
    真正的烈酒。
    可趙宗實就像是喝水般的喝了下去。
    他的神色淡然,可趙仲鍼卻在眉間尋找到了一抹厭倦。
    他喝了碗裏的酒,偏頭見兒子在皺眉看著自己,就微笑道:“在擔心什麽?”
    趙仲鍼搖頭道:“沒有。”
    趙宗實笑道:“趙宗絳從來都不是對手……為父從未把他當做是對手,隻是奢望官家能選中他而已,你可知為何嗎?”
    趙仲鍼搖頭,覺得自家父親喝多了,開始說胡話。
    趙宗實喝了一口酒,微微搖頭道:“他沒有主見,任憑自己的父親擺布,這樣的人,官家看不中他。”
    他說的很是輕鬆淡然,趙仲鍼突然一個激靈,想起剛才去沈家拿酒時,沈安讓他安心的神色。
    兩人的神色是何其相似啊!
    “爹爹,那官家為何要讓他來參與?”
    趙宗實微微一笑,竟然有些鄙夷之意,說道:“有了繼承人,就代表帝王老了,官家不舍而已。多一個趙宗絳,隻是用於牽製,拖延……”
    趙仲鍼發現自己從未看懂過自己的父親。
    那個看似木然,經常會發狂的父親。
    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心中有數,他都知道。
    他比誰都清楚趙禎這一係列手段的含義,並鄙夷。
    是了,他當年在宮中頗受磋磨,出宮後更是被人冷嘲熱諷,受夠了各種煎熬,所以他不願意進宮,對那位帝王沒有絲毫好感。
    可他卻知道趙禎隻會選擇自己入宮。
    他在看著大家在焦急,在四處奔走,卻隻是苦笑。
    趙禎的那些手段在他的眼中無所遁形。
    這是我的父親?
    趙仲鍼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蠢貨。
    是了。
    若是沒有這等眼力,官家怎會選擇他為皇子。
    那可是未來的帝王,統禦大宋的皇帝。
    趙禎再不舍,可也會出於本能給自己選擇一個最好的繼承人。
    趙宗實看著他,眼中多了一抹慈愛,然後說道:“此後之事你莫管,隻管去玩耍,以後……以後你想玩耍怕是要艱難了。”
    趙仲鍼有些惶然,趙宗實笑道:“莫慌,為父隻是一說。不著急。”
    趙仲鍼不知道這個不著急是什麽意思,但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趙宗實的眉間蕭瑟,歎道:“人生至此……奈何……”
    他沒有絲毫歡喜之色,仿佛即將得到的皇子之位是一碗毒藥。
    但他並未如以前般的發狂,目光中多了些堅韌。
    他是為了我們!
    這個不想進宮當皇帝的父親終究還是挺過來了。
    對妻兒的責任讓他從痛苦的深淵中站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父親。
    趙仲鍼回身,眼中有水光閃爍著……
    第二天淩晨,皇城外的人格外的多,以往那些從不喜歡上朝的人都來了。
    宗室中人都在邊上站成了一大堆,在竊竊私語。
    宰輔等重臣站在一起,無人說話,但大家都神色輕鬆。
    皇子要出來了,大宋的繼承人要出來了,這是喜事啊!
    韓琦的眉間多了喜色,對司馬光微微頷首,“君實此次出力不少。”
    司馬光拱手道:“大宋需要一位繼承人,刻不容緩。下官隻是盡力而為。”
    眾人都微微頷首,有人低聲道:“沈安來了。”
    司馬光看過去,就見沈安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著鍋貼……
    這廝的胃口當真是讓人豔羨啊!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