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死牛爛馬的地方(為‘煙灰黯然跌落’白銀大盟加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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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沒有擔任過實職了,沈安也習慣了懶散。
    早上操練完畢,他先去洗澡出來,照例懶洋洋的準備吃早飯。
    “郎君,今日要誰跟著去?”
    莊老實覺得人還是要有事做才好,對郎君的懶散很是不滿,隻是不好勸。
    沈安才想起今日要去外剝馬務巡查,就板著臉道:“那邊的都是屠夫,讓陳洛和姚鏈跟著去。”
    他真的不想去,而且剝馬務那等地方能有什麽貪腐?想想都知道是小事。
    “哥哥!”
    果果穿著新衣裳出來了,大清早她也鍛煉了一陣子,臉上的肌膚白裏透紅,很是可愛。
    “早上想吃啥?”
    沈安對妹妹的感情很是複雜,說是兄長吧,可更多時候卻是父親的角色。
    果果牽著他的衣袖,兄妹倆去吃早飯。
    “哥哥,紅燒羊肉。”
    果果想吃這道菜了,仰頭央求道:“好不好?”
    “不好!”
    沈安覺得大清早就吃這個不好消化,所以就拒絕了。
    “哥哥……”
    果果傷心了,覺得連紅燒羊肉都不能吃,可見哥哥是不疼自己了。
    看著那開始積蓄淚水的大眼睛,沈安一籌莫展的道:“中午好不好?早上吃著不好,中午讓二梅做。”
    哄好了妹妹,沈安吃了幾個羊肉饅頭,把折克行趕出去,讓他去殿前司和那些人廝混。
    “好歹混個臉熟,你以後出去帶兵,說不定這些關係都能用上。”
    沈安從來都不喜歡這種蠅營狗苟,但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沒有一副不吃人間煙火的腸胃,還是別太清高。
    趙仲鍼在自家門口等著,見他出來就使眼色,示意找個借口把自己也帶走。
    這娃最近被趙宗實抓在身邊教導,可他自由散漫慣了,這一下就像是孫悟空被鎮壓在五行山下,那滋味……
    “保重!”
    沈安幸災樂禍的拱拱手,然後上馬而去,前方有人影閃過,陳洛就準備追過去,沈安喝道:“別去。”
    他下了馬來,把韁繩丟給姚鏈,然後步行過去。
    就在前方,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在疾步而行。
    沈安一溜小跑追了上去,低聲道:“郡王……”
    那人止步,然後板著臉回身道:“老夫這幾日腸胃不好,郎中說要多走動……”
    可你走動就走動吧,從郡王府到這裏和不近,你莫不是走錯地方了?
    沈安吸吸鼻子,回身看了一眼,然後擺擺手,陳洛兩人就止步。
    他再度回身,說道:“郎君近日過的很是悠閑,仲鍼也不錯,剛才還想出去玩耍,隻是郎君這幾日要教他些東西……”
    “你說這些作甚?”
    趙允讓穿著一身便服,若非是沈安熟悉他,剛才絕對認不出來。
    他板著臉道:“老夫也該回去了,你這是去外剝馬務?去吧去吧,那邊就是死牛爛馬,小心中毒就是了……”
    老家夥心中掛念著被趕出來的趙宗實一家子,就趁著清晨人少來偷看一眼,可卻被沈安當場‘抓獲’,有些尷尬了。
    中毒?
    沈安心中一緊,可趙允讓卻準備開溜了,他趕緊建議道:“郡王,要不……去我家坐坐?家裏的梯子不少!”
    老趙把趙宗實一家趕出門是配合趙禎的決定,可人年紀大了,就格外想念兒孫。
    榆林巷這裏不算寬闊,沒有給他隱蔽觀察的地方,所以沈安的這個建議正當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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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允讓一怔,然後擺手道:“罷了。”
    他緩緩回身離去,不遠處有一個侍衛在等候。
    那背影很是落寞,讓沈安心中微酸,就說道:“啥時候來都行。”
    等以後趙宗實一家子進了宮,再見麵時雙方的身份就不同了。
    趙允讓隻是搖頭。
    他當過備胎,知道那種痛苦,所以希望兒子能做皇帝。
    可要做皇帝的話,趙宗實就得認趙禎為父,他不能幹涉,否則就是犯糊塗,會引發一係列的變動。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沈安搖搖頭,一路往城西去了。
    外剝馬務,這名字一聽就很落伍,等看到那斑駁的院牆後,沈安覺得這地方有些像是太平間。
    大門處竟然後兩名軍士把守,讓沈安很是詫異。
    驗證身份之後,外剝馬務監官程旭帶著專知官黃渡前來相迎。
    程旭劍眉微微皺著,誠懇的道:“外剝馬務最近人心惶惶,待詔來的正好,好歹查出誰貪腐,誰不幹事,清理幹淨之後,大家才能專心做事。”
    專知官黃渡笑道:“是啊!下官就盼著待詔來,好歹讓這造殺孽的地方多些文氣。”
    院子很大,空地上躺著幾頭死馬,十餘名剝手站在那裏,束手而立。
    腥臭味在鼻端縈繞著,沈安剛吃的羊肉饅頭在胃裏翻滾。
    那幾匹死馬看著瘦骨嶙峋的,其中一匹死馬的眼珠子都掉落了,隱隱有些腐臭味傳來,讓人作嘔……
    “待詔,這些都是京中各處送來的。”
    京城之中各衙門的牲畜數量多不勝數,每天都有死掉的。這些死牛爛馬自然不能私下處置,都要送來。
    這就是剝馬務存在的意義。
    “動手!”
    程旭見沈安有些惡心,就厲喝道。
    沈安下意識的摸向了腰間,可長刀卻沒帶。
    一個剝手拎起了斧頭,先衝著沈安諂笑了一下,然後用力的揮斬下去。
    噗!
    馬頭掉落,可卻不見血液噴濺。
    那顆眼珠子猛地蹦了出來,卻被幾條經絡牽著,就掛在馬臉邊上來回擺動著……
    隨後有人破腹,那些內髒看著……
    沈安極力忍著惡心感,負手問道:“就這麽些人?”
    這裏有十餘名剝手,外加些軍士。
    程旭看了沈安一眼,說道:“待詔,全叫出來?”
    沈安詫異的看著他,說道:“不叫出來……他們在作甚?孵蛋嗎?”
    整個剝馬務的事務都在院子裏,那些人在幹啥?
    程旭的臉頰顫動了一下,喊道:“人呢?人呢?朝中來人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沈安緩緩回身,就見一群人從後麵疾步出來。
    五個……七個……十個……
    他眼睛都沒眨,數出了十二人。
    這些人幹啥的?
    “他們……都是剝馬務的人?”
    程旭點頭道:“都是。”
    沈安想起了自己剛補的功課,就說道:“某記著外剝馬務的編製有監官一人,專知官一人,手分一人,軍典一人,節級二人,剩下的就是剝手十五人……剝手都在了,剩下的不過是六人而已,可這十二人是怎麽回事?”
    “見過待詔。”
    一群人亂糟糟的行禮打招呼。
    程旭低聲道:“待詔……朝中……冗官……您懂的。”
    “某不懂!”
    沈安板著臉看著這些人,眸色冷淡:“有人說外剝馬務人浮於事,官家令某來巡查,如今一看果然!”
    按理眾人應當是要心慌的,可沈安看到這些人隻是懶洋洋的拱拱手,就表示惶然了。
    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啊!
    按照現在的規則,這些人總得要找地方安置,外剝馬務不行,那就換個地方完事。
    一句話,官家總會給大家一條活路,所以幹活和不幹活沒啥區別。
    沈安瞬間就猜出了原因。
    程旭有些尷尬的道:“待詔,這些人……不好管啊!”
    不是不好管,而是無事可做。
    做事的都在院子裏剝皮抽筋,剩下的無所事事,你不可能讓他們來幫忙吧?
    大家都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你想讓我去拎刀剝皮?
    不能吧?
    “查!”
    沈安隻是說了一個字,身後就湧進來十餘人。
    “賬冊都交出來!”
    這些都是沈安從三司弄來的查賬高手,蘇晏也在其中。
    還有一個年輕人低著頭走過來。
    “安北兄。”
    趙仲鍼就像是個受委屈的小媳婦般的來了。
    “家父說要多經曆些事才好,早上逼著小弟寫了一篇文章,然後就趕了出來。”
    趙仲鍼很是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等看到剝皮分解現場時,不禁就幹嘔了一下。
    那些死馬不新鮮,解開的肉看著顏色都不對了。
    臭味不斷襲來,趙仲鍼目露哀求之色。
    咱們進去吧。
    那十二人站在那裏,也有些不耐煩。
    若非是外間傳言沈安剛弄了劉展,這些人大抵就要開始抱怨了。
    凶名在外的感覺真好啊!
    沈安第一次覺得被冤枉也不錯。
    趙仲鍼的麵色已經發白了,沈安心中微歎,說道:“去吧,跟著他們學學怎麽解剖牛馬。”
    “安北兄……”
    趙仲鍼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這次不是哀求了,而是憤怒。
    我嗅著味道都想吐,你竟然讓我去剝皮解肉?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人在年少時多經曆些事總是沒錯的,去吧。”
    他冷漠的看著那些官吏,說道:“這坐衙的官吏和做事的剝手一般多,一人養一人,這誰養得起?”
    這話把有編製的程旭等人都掃了進去,可沒人敢駁斥。
    沈安負手看著這些人的反應,可是很遺憾,沒看到什麽羞愧之色。
    吃慣了大鍋飯,習慣了每日廝混就能有俸祿,誰特麽願意去幹活?
    這些人在沈安的眼中和行屍走肉一般,所以他自然不會客氣。
    “按照編製來,沒有編製的,從明日起,某要看到你們存在的價值,也就說,你們在剝馬務得有事情做,沒有……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就這樣,散了吧。”
    ……
    第三更送上,周六假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