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恭迎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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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輔們來勸趙宗實進宮,沒成功,就想灌醉他探聽原因。
    這主意真的不錯。
    連趙禎都覺得不錯。
    “我就等著他們的好消息了。”
    趙禎的心情不怎麽美好,就叫人把案幾設在殿外。
    夕陽照過來,金黃色一片。
    他坐在案幾前緩緩喝著酒。
    “以前從未覺著這酒香,此刻喝來,卻感受到了。”
    他抬頭,緩緩感受著酒的醇香。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什麽都不在意時,你就會忽略很多美好。
    年少時,自覺人生無限,所以什麽都不在意。
    等漸漸年邁後,會越發的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哪怕是喝一杯酒,也能品出裏麵的真味。
    這就是所謂的從容,實則隻是珍惜剩下的歲月而已。
    張八年疾步而來,“官家,相公們有消息傳來。”
    “成了?”
    趙禎抬頭,不悲不喜,不樂不哀。
    那個義子進來也好,暫時不進來也行。
    是的,他的念頭不斷在變化著。
    前一刻他還覺得大宋不能沒有繼承人,趙宗實必須馬上進宮。可等下一科,他就覺得自己還能讓女人生孩子,說不定下一次就會生個兒子出來。
    張八年低頭道:“相公們和皇子喝酒,還是三個輪流上。”
    趙禎歎道:“三個喝一個,不要臉啊!十三郎可是被灌醉了?”
    在他看來這個主意不錯,隻是趙宗實怕是要喝醉出醜了。
    張八年依舊低頭,“官家,相公們全喝醉了。”
    趙禎拿著酒杯呆了一瞬,“他的酒量這般好?年輕人就是能喝,他醉死了吧。”
    這裏的死不關生死,指的是爛醉如泥。
    張八年的聲音中都帶著些驚訝:“沒有,他正在吹嗩呐……”
    “噗!”
    趙禎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竟然這般厲害……”
    ……
    趙仲鍼吹了許久的嗩呐,直至天黑。
    第二天早上,韓琦三人再次來了。
    三人麵麵相覷,都有些難堪。
    “見過三位相公。”
    張八年已經等候多時了。
    “官家讓你來的?”
    宿醉的滋味很難受,韓琦打嗝都是酒味。
    張八年說道:“官家說了,此事交給沈安去辦。”
    這是看不起我們?
    覺得我們辦事不力,所以就換人了?
    你要換就換個德高望重的,換沈安是個什麽事嘛!
    韓琦僵硬的道:“官家卻處置差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張八年抬頭道:“這是官家的意思。”
    這是皇帝的決定,你最好尊重些。
    可韓琦是誰?
    “沈安年少不懂事,若是他激怒了皇子……此事會更麻煩!”
    宰輔們回去了。
    沈安很忙。
    大宋最新一期的發解試就要開始了,太學那邊希望他去鼓舞一下學生們的士氣。
    “官家讓你去勸勸隔壁那位。”
    沈安去了隔壁。
    趙宗實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昨天喝的全是水。
    “你來了。”
    他在吹嗩呐。
    嗩呐聲很沉鬱。
    沈安覺得他是在擔心未來,對皇帝這個職位有些恐懼。
    這誰害的?
    沈安認為是老天害的。
    “郎君。”
    嗩呐聲停住了,趙宗實歎道:“何苦。”
    沈安說道:“遲早要進去的,晚一陣子也沒什麽意思。”
    趙宗實不語。
    “您是擔心……”
    沈安知道普通的套路沒用,就直截了當的說道:“您是擔心……可恕某直言,若是晚進宮的話,誰來幫您熟悉朝政和這個天下?”
    趙禎再怎麽不舍也會教授他這些東西,這是帝王本能。
    趙宗實的眉間跳動了一下。
    沈安心中一喜,就繼續說道:“若是把握不好朝政,到時候這個天下可就亂了,那不是個人的禍患,而是大宋的禍患。”
    “您此刻避禍無礙,官家若是換人,這邊就會大禍臨頭……這是避的什麽禍?”
    換個人進宮,你一家子可就要倒黴了。
    趙宗實歎息一聲,微微昂首。
    “官家的詔書上說您不進宮是謙遜,可拖延太久的話,天下人就會知道此事有問題。到了那時,官家和宰輔們騎虎難下,以後大家可就難說話了。”
    你做過分了,以後不說趙禎,滿朝官員和宗室都不會滿意,各種麻煩會等著你。
    “如今進宮麻煩不多,隻是陌生,有些生疏罷了。若是不進宮,後續的麻煩……”
    後續麻煩一大堆。
    趙仲鍼就站在門外,看著自己的父親拿起了嗩呐……
    樂聲再度響起,開始抑鬱,漸漸的多了平靜……
    ……
    “誰有人選?”
    韓琦有些惱火的在轉圈,鼻息咻咻。
    “宗室裏的人呢?”
    曾公亮咬牙切齒的道:“要不就讓汝南郡王出馬,他叫罵一聲,比咱們喝死了都管用。”
    昨日他們三人都出醜了,歐陽修老不要臉,說自己昨天的事兒都忘記了。
    可曾公亮記得啊!
    韓琦搖頭道:“汝南郡王摻和進來會很麻煩,後患無窮。”
    “那其他人呢?北海郡王……”
    韓琦冷冷的道:“那位看似忠厚長者,可骨子裏卻有些野心,不能讓他插手。”
    歐陽修說道:“如此……要不包拯去?他罵人厲害,連官家都怕他。”
    韓琦微微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去,請了包拯來。”
    包拯還未到,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皇子來了,皇子來了……”
    韓琦心中一驚,喝問道:“誰?”
    有小吏衝進來,興奮的道:“韓相,皇子坐簷子出來了。”
    嗯?
    韓琦霍然起身,帶著人往外去。
    “誰勸出來的?”
    “沈安。”
    韓琦老臉一紅,想起自己先前覺得沈安不靠譜的事兒,就說道:“趕緊去告知陛下。”
    一頂簷子在汴梁城中緩緩行進,抬簷子的乃是折克行和楊沫。
    在趙宗實答應進宮後,沈安就找到趙仲鍼說了人選。
    楊沫是自己人,沒啥可說的。
    可折克行卻讓人不禁浮想聯翩。
    折家這是要效忠皇子嗎?
    “皇子進宮了……”
    簷子緩慢,但卻很穩。
    折克行知道這是沈安給自己、給折家的機會。
    皇子登基後,必然要有自己的武力作為保證。
    以往的武力是京中的禁軍,可禁軍和折家、種家比起來……那真是看門狗。
    這一點趙仲鍼很清楚。
    種家會不會向皇子效忠?
    沈安不排除這種可能,所以就先下手為強。
    而楊沫卻很傷感。
    他知道自己沒法進宮,最後隻能回歸汝南郡王府,直至趙宗實登基後才有可能回到趙仲鍼的身邊。
    趙仲鍼和其他人現在還不急著進宮,這是趙宗實的交代。
    我進去,妻兒先等等。
    他對趙禎的戒心之重,讓沈安不禁在猜測著當年的宮中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麽。
    百姓漸漸開始圍攏過來,看著這頂小轎。
    “裏麵是皇子?”
    “對,大宋的皇子。”
    “大宋要有太子了嗎?”
    “有了太子就安穩了,算是一件幸事。”
    “這位皇子深居簡出,不說長相,什麽性子都無人知曉。”
    “他當年曾經在宮中住過許久,官家當然知道他的性子。”
    “……”
    人群中,一個大漢說道:“是折家子!他竟然能給皇子抬轎?誰幹的?”
    “肯定是沈安!”
    “是了,沈安和皇子家的小郎君交好,有這機會定然不會放過,隻是我們種家卻麻煩了。”
    “李諒祚年少無能,讓折家在西北威風八麵,若是延續下去,大宋第一將門會是誰?”
    “不是咱們種家嗎?”
    “種家?折家呢?有皇子襄助,不,皇子不會襄助他家,但有今日抬轎的情分在,皇子不會虧待折家……還有小郎君在邊上說好話,種家……種家要想辦法才行。”
    兩個大漢麵色凝重的消失在人群中,此刻皇城那邊來了一隊騎兵。
    騎兵盛裝出行,戰馬都是最好的,將士都是最威武的……
    “末將見過大王!”
    “見過大王!”
    騎兵們在馬背上肅然低頭,聲音回蕩在禦街上,周圍的百姓紛紛垂首……
    趙仲鍼隻覺得眼前一闊,仿佛前方再無阻礙。
    這是一種境界。
    登高望遠,一覽眾山小就是這種感覺。
    趙仲鍼的呼吸有些緊,他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循環加快……
    這種感覺……
    君臨天下嗎?
    這一刻他覺得心曠神怡。
    趙宗實掀開簾子,看著這些騎兵,微微頷首道:“辛苦了。”
    他的目光平靜,在看不到的地方,雙手握拳,握的很緊。
    這是誰的時刻?
    先前的那些忐忑漸漸消散,他露出了些微笑。
    “我等奉陛下令接大王進宮,請大王起行。”
    為首的將領聲音洪亮,趙宗實點頭,對趙仲鍼說道:“我兒,你且回去,剩下的路……”
    剩下的路隻能由我自己走下去,再難也得走。
    趙仲鍼看著自己的父親,看著那簾布緩緩落下……
    而在邊上,一個帶著鬥笠的胖子也在看著這一幕,淚流滿麵……
    騎兵們往兩邊拉開,等轎子過來後,他們護在兩邊。
    “大王起行!”
    氣氛肅然。
    小轎被護著,一路到了皇城前。
    “恭迎大王!”
    軍士們排成兩排,看著小轎緩緩進來。
    “恭迎大王!”
    樞密院和政事堂的官吏們都出來了。
    韓琦目光複雜的看著轎子低聲道:“大宋的國本定了。”
    “恭迎大王!”
    “停下!”
    轎子停下,簾子掀開,趙宗實走了出來。
    他對邊上的官吏們頷首示意,然後看著周圍的建築,說道:“久違了。”
    上次他進宮是為了兒子,此次進宮卻是為了自己。
    為了當年的那個承諾。
    趙禎毀諾了。
    他讓某顏麵掃地!
    宮中是什麽地方?
    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是我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所以我來了。
    “見過大王!”
    “見過大王!”
    宮女們,內侍們……
    無數人在行禮。
    當年某在宮中時,可沒人對某行禮。
    那時候……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陽光有些刺眼。
    他用手遮在眉上,喃喃的道:“就像那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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