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兩個老漢的戰爭,熱脹冷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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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很大,說的不是地盤,而是財富。
    這裏是大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天下最高貴的人、最有錢的人、文采最出色的人……他們都在汴梁。
    帝王自然是最尊貴的那個,其下就是重臣,以及皇子什麽的。
    趙頊是皇子,按理是僅次於皇帝的人,但在大宋這個環境之下,他也隻得屈居於重臣之下。
    早上起來,他習慣性的在慶寧宮中晨跑。
    宮中的人早已習慣了他的這個習慣,看著他繞著跑,隻是避開些而已。
    跑完步,回來吃早飯。
    王崇年提著食盒過來,送上了今日的早飯。
    “就隻有湯餅,大王,這有些不妥吧,太怠慢了。”
    王崇年覺得這早飯有些寒磣,可趙頊卻吃的津津有味的。
    吃完早飯,他今日準備去聽政。
    王崇年跟在身邊,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富相和韓相最近在較勁……”
    “為何?”
    趙頊目不斜視的走過,麵對一個宮女的羞澀麵無表情。
    男人不能做欲望的奴隸,他聽這話都要聽出老繭來了。
    想到這個,他就想起了沈安。
    以沈安的條件,若是他願意,找十個八個女人壓根就不是事。
    而且大宋的風氣就是這樣,家中正妻供著,然後弄他十個八個的小妾或是歌姬養著,隨時享用,這個連女方的娘家都沒話說。
    但沈安就一個娘子,哪怕是懷孕了都沒弄女人進家,這個當真是驗證了他當初的告誡。
    別做欲望的奴隸!
    我不會!
    趙頊眯著眼,聽著王崇年在說話。
    “……富相說打造軍械的工匠不足,可報給了政事堂,壓根就沒有回應,這般懈怠軍國大事,政事堂的某些人怕是昏了頭,以為官家好欺……”
    “……”
    稍後小朝會開始。
    韓琦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所有眉間多了些憂愁。
    一個胖習慣了的人一旦瘦下去就會心慌,覺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麽毛病……
    這是人的條件反射。
    不過富弼卻不會有半點同情,正事說完,他就揪住韓琦的問題不放,“一國之重,在戎在祀,打造兵器何等的重要,可政事堂竟然能擱置了?這是什麽意思?這是想讓大宋將士赤手空拳去和敵軍搏殺嗎?”
    韓琦黑著臉道:“一件小事罷了,誰知道那文書是誰給壓下去的?”
    大宋何其大,每日發生的事多如牛毛,宰輔也沒法事事關注啊!
    “這不是小事!”
    富弼怒了,“去年年底,遼人不時在邊境地帶挑釁,這是在想報複府州之敗呢!值此關鍵時刻,工匠卻不足,這是小事?”
    “你要怎地?”
    韓琦心情煩躁,於是也失去了耐心。
    他往前一步,那‘魁梧’的身材逼住了富弼。
    可富弼是誰?
    “你要怎地?”
    他同樣向前一步,兩人間隔很近,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好了!”
    趙曙知道富弼不滿被韓琦排除在議事核心之外,可打架卻是萬萬不能的。
    宰輔之間的矛盾,隻要不是動刀子,帝王最好就在邊上看著。若是覺得手癢,那就撥動一下,讓他們鬥的更厲害些。
    曆代帝王都喜歡看戲,趙曙自然也不例外。
    趙曙淡淡的道:“誰壓下去的慢慢查,此事……工匠可好調集?”
    “好調集。”
    大宋不缺人,商業高度發展的結果就是市場經濟的雛形出現了。
    市場需要什麽,我們就生產什麽。
    市場缺什麽人才,我們就去學什麽。
    “陛下,臣想去看看。”
    趙頊冷眼看了兩個宰輔的爭鬥,本想看到一場老漢之間的鬥毆,誰知道兩個老奸巨猾的家夥隻是口舌之爭。
    失望啊!
    但工坊之事他卻有些興趣,加之最近他沒怎麽‘幹政’,有些手癢了,準備請命去看看。
    他以為會被勸阻,特別是韓琦和富弼。
    可那二人卻退了回去,低眉順眼的,仿佛剛才的爭吵隻是個幻覺。
    事情隻是事情,宰輔這個級別更多的要借做事來展示自己的政治方向。
    這事兒沒啥方向,隻是富弼深恨韓琦,所以借機發難而已。
    趙曙看著兒子,想著他剛貢獻了十八萬貫錢,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就說道:“要去也罷,身邊多帶人。”
    “是。”
    稍後趙曙去了後宮,高滔滔早就等著了。
    “官家來了,快去弄熱茶來。”
    高滔滔見趙曙身上有灰,就過去伸手拍打。
    “這是去哪了?怎麽弄的半身的灰,回頭把椅子弄髒了您又不幹了,別扭半天。”
    得了抑鬱症和焦慮症,多半還會伴隨著強迫症。而強迫症往往會有潔癖……
    潔癖看起來不是病,但當一次次的去洗手,一次次的去換衣服……人會頭痛發狂。
    趙曙嗯了一聲,高滔滔叫人送了外袍來,親自給他換了,然後夫妻倆才雙雙坐下。
    趙曙心情放鬆,喝了一口茶後,說道:“大郎如今漸漸大了,讀書也勤奮,而且也勇於任事,一件小事也肯去奔走,沉穩了呀!”
    聽他誇讚兒子,高滔滔心中歡喜:“大郎本就聰慧,以前是小了所以活潑,如今他漸漸沉穩了,臣妾想著是不是該給他相看相看……”
    趙曙皺眉道:“還年少呢!沈安上次說的話我卻認同,少年成親太早,傷身。”
    高滔滔呸了一下,麵紅著說道:“也不小了呢!十六了。”
    “再等等。”趙曙覺得此事不能著急,“你多看看那些人家,不過女方家不可權重。”
    “我懂。”高滔滔知道老趙家的尿性,就是擔心出強悍的外戚,“到時候找個家裏清貴的就行了。”
    “還是你體貼。”
    趙曙微微一笑,看了妻子一眼。
    高滔滔抬頭,夫妻倆相對一視,自然有溫馨流動。
    這邊帝後脈脈含情,那邊的趙頊帶著人急匆匆的去了城西的工坊。
    大宋對手藝人還算是不錯,至少沒有弄那麽多戶籍來限製他們,或是讓他們南北奔波。
    但工匠的地位不高也是事實。
    工坊的管事大抵是最滋潤的,隻要盯著不出事,那酬勞足夠他們在汴梁過上不錯的日子。
    而且這個還是官辦的作坊,日子更別提有多滋潤了。
    這不都巳時了,管事的才在吃早飯。
    他的早飯是一個蒸蹄髈,還是最新出的口味。
    蹄髈上劃著很深的刀花,無需使勁咬,隻要雙唇合攏輕輕一吸,那皮肉就進了嘴裏。
    蹄髈的肥肉和別處的不同,沒有那麽膩,吃起來甜鹹口,而且還加了東西,壓根沒有腥膻味。
    那味道……
    管事一口蹄髈一口炊餅,腮幫子高高鼓起,別提多爽了。
    “好吃?”
    邊上突然有個聲音問道,聽著很年輕。
    “嗯嗯嗯!”
    管事嘴裏全是食物,就狂點頭給這個蹄髈點讚。
    “很忙嗎?現在才吃早飯。”
    管事大怒,心想這是在譏諷某還是怎地?
    他本是端坐在屋子裏,猛地一側身,就看到了門外的年輕人。
    “哪個糞坑裏……噗……”
    漫天的食物碎屑中,管事跪在了地上。
    “見過……咳咳咳!見過大王。”
    這廝見過趙頊,所以此刻垂頭喪氣的跪著,就擔心趙頊發作。
    趙頊冷冷的看著他,“我要看看工坊,可要你的同意?”
    “臣不敢……小人不敢。”
    他起身帶著趙頊進了後麵。
    這就是一塊很大的地盤,各種露天操作,還有搭棚子的。
    敲打聲密密麻麻,那些工匠掄著錘子在敲打著刀槍。
    那些爐子到處都是,工件在裏麵加溫,然後被夾出來敲打。
    邊上有成品,趙頊過去提起一把長刀。
    “大王小心。”
    管事諂媚的道:“這些刀都會檢查,不好的絕不會放出去。”
    因為周邊不安全,所以大宋在打造兵器上舍得花錢,從這把長刀上就能看出些名堂來。
    趙頊沒搭理他,隨手用長刀斬斷了一截木頭。
    “不錯。”
    那些工匠在偷偷的看著這邊,有人嘀咕道:“李管事親自陪著來的,怕是官吧。”
    “看著才十多歲,比某兒子還小,怎麽會是官?”
    “那就是衙內!”
    “可能是誰家的衙內閑極無聊了來找樂子,大夥兒小心些,別被他找茬。”
    “來了來了,別說話。”
    趙頊緩緩走了過來,幾個工匠在敲打刀胚,被他盯著看,漸漸的就有些緊張,有人差點脫手了。
    一個工匠在裝卡子,他拿了冷冰冰的長刀來,然後把燒紅的卡子裝上去……
    稍後卡子冷卻,工匠試試鬆緊,用力拉了幾下都沒動靜。
    “這是為何?”
    王崇年覺得這個有些神奇。
    “這是熱脹冷縮。”
    趙頊說道:“物體受熱會膨脹,而冷卻後會收縮。用膨脹的卡子去裝在冷卻的長刀上,等卡子冷卻之後,就很緊了。”
    那工匠咦了一聲,大抵是遇到懂行的人很興奮,就脫口而出道:“這話說得好,這位衙內看來是行家啊!比咱們李管事都懂……”
    說完他就後悔了,偷窺了李管事一眼後,就想亡羊補牢:“您這至少得是五品官家的衙內吧……”
    他覺得拍這個年輕人的馬屁能讓李管事歡喜,可李管事的眼皮子在狂跳著。
    這特麽連大王都比某懂這些,某這個……怎麽就像是瀆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