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4章 哦,他又砸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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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啟偉含淚道:“那個秀兒……當初下官剛到祥符縣時,很是迷茫了一陣,覺著自己為官清正,做事勤勉,可為何不能升官?”
    “那些當年的同僚一步步的升官上去,再見麵時,某卻隻能先拱手,某的心中啊!就像是被火在灼燒著,分外的難受。”
    是人就有攀比心,是人就難以接受自己落後的現實。有人在漫長的落後中被磨平了棱角,然後習慣了,麻木了。可更多的人卻牢記不甘,或是奮鬥不止,或是牢騷滿腹。
    張啟偉不算奮鬥不止,但也算不得牢騷滿腹。
    “那時下官在城中四處轉悠,就遇到了那個秀兒。那秀兒乃是個寡婦,家裏艱難,下官心中一時惻隱……”
    “沒動心?”蘇軾的問題正是沈安想問的。
    張啟偉搖頭,“下官若是動心,死無葬身之地!”
    “下官就給了她五貫錢,讓她在城中做了個小生意,也能養活自己。此後偶爾路過她的小店時,就過去看一眼,話都沒說幾句。”
    “孩子是怎麽回事?”蘇軾覺得自己很有審案子的天賦,就越俎代庖。
    沈安隻是看著,並未幹涉。
    這是覺著哥的問題問得好吧?
    蘇軾心中暗爽。
    張啟偉苦笑道:“那孩子下官也不知道,就是最近半個月才看到過一次,那秀兒對外說是當年生了下來,隻是怕害因此讓下官丟官,就瞞著送到別處去養著。如今孩子大了,隻能接回來。”
    說完後他忐忑的看著沈安。
    這事兒弄不好他就徹底完蛋了。
    不但丟官去職,而且名聲掃地。
    這年頭丟官去職也就罷了,名聲掃地的話,他連老家都不敢回去,否則會被鄉親們戳脊梁骨。
    這便是這個時代的民風。
    沈安把坨掉的湯餅推開,淡淡的道:“很是曲折離奇啊!看來你的生活還是很多姿多彩,如此……”
    張啟偉抬頭,“下官發誓,連她的手指頭都沒碰過啊!”
    “有趣!”
    沈安起身,覺得有些餓了。
    “賄賂之事是誣陷!”
    沈安斬釘截鐵的道:“若是收取了賄賂,誰會擺放在臥室門口?”
    蘇軾說道:“可三千多貫很多啊!屋裏怕是放不下。”
    這個棒槌!
    沈安沒好氣的道:“如今汴梁周邊用紙鈔的那麽多,行賄為何要用銅錢?三千多貫,好大一坨!若是某,定然要說行賄的那人是個蠢貨!”
    “還有。”他盯著張啟偉問道:“三千多貫錢能送到你的臥室門口,為何沒有發現?”
    這人也是半個棒槌,讓沈安覺得很累。
    張啟偉淚水漣漣的道:“是啊!下官就是想不通,想著是誰在勾結外人,可隨即他們就開始攻擊下官,下官一時顧不得此事,就撂下了。”
    “做官呐!”
    沈安微微歎息,蘇軾等人紛紛支棱起耳朵,準備聽他說說為官之道。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覺得越發的餓了,他淡淡的道:“你要想和對手鬥,那就得讓自己變得奸猾些,知道唐仁嗎?”
    “知道。”
    唐仁堪稱是沈安麾下的一員猛將,這幾年跑了好幾個地方,在每個地方都能幹出政績來,算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官場新星。
    沈安也很滿意唐仁的表現,“唐仁看似諂媚,可那是表像。有一句話叫做什麽……麵帶豬像,心中嘹亮,說的就是他這等人。看似不打眼,可內裏的手段能讓你發狂。而那些看著格外凶狠的,多半是虛有其表?為何?缺什麽補什麽。缺威嚴,就會裝作威嚴的模樣來找補。你們看看張啟偉,是不是很威嚴?”
    眾人仔細看去,果然如此。
    沈安歎道:“寧可一臉平凡的模樣,也好過一臉的官樣子!”
    張啟偉低頭,“下官受教了。”
    “孺子可教也!”
    沈安欣慰不已,張啟偉卻有些頭痛。
    某四十多歲了啊!怎麽就是孺子呢?
    沈安吩咐道:“去酒樓叫了酒菜來,吃一頓,然後睡覺。”
    祥符縣廣大群眾就等著沈安審案,可這人一進縣衙就不出來了,還叫了酒菜去享用,讓人格外不解。
    第二天早上,沈安懶洋洋的起床,吃了早飯後,就召集了人。
    “上衙吧!”
    上衙並非是電視裏演的那樣,縣太爺坐在上麵,下麵兩排衙役!
    錯!
    上衙就是上班,知縣有自己的值房,沒事就蹲在裏麵,你喜歡睡覺也好,喜歡寫字也罷,沒人管你。
    “召集人手!”
    沈安卻要求祥符縣的人全部在場。
    稍後除去兩個小吏之外,人全部到齊了。
    “是誰裏通外麵的人,把三千多貫銅錢連夜弄到了縣衙的後麵。”
    縣衙的後麵就是知縣的住所,基本上大宋都是這樣。
    沈安的問題讓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不說話?”沈安淡淡的道:“一個人就算力氣不小,可你得擔心腳步沉重吵醒了裏麵的人,所以一次最多帶五十貫錢進來。”
    “三千多貫,五十貫分解一下就是六十次。一個人自然不成,那必然是有七八個人,或是更多。”
    沈安冷冷的看著這些人,“那個動靜可不小,祥符縣就在汴梁邊上,近幾年來越發的繁茂了,人口越來越多。這麽大的動靜,沒有裏應外合,他們進的來?當夜值守的那人呢?”
    他站在中間,左邊的張啟偉說道:“當夜那人拉肚子病了,私自去尋了郎中。”
    沈安舉手,第一時間想到了趙頊。
    “一直拉?”
    “是,一直拉,拉了一夜。”
    沈安鬆了一口氣。
    一直拉就說明下藥那人的本事不算厲害,至少比趙頊差遠了。
    趙頊現在用藥的功力越發的深厚了,看看喬二吧,今日拉肚子,不,是早上拉肚子,下午就不拉了,但肚子裏卻在翻江倒海,難受的想哭。
    “那人可審過?”
    下麵的官吏們都低聲歎息。
    當然審過了,而且是許多次。這位也是個沒路子的啊!
    “審過了,多番查證。”
    張啟偉很憋屈。
    “這個案子下官四處查找線索,都五日了,卻毫無頭緒。”
    “那是因為你無能!”
    沈安皺眉道:“外麵有多少人想看沈某的笑話?”
    張啟偉苦笑道:“免役法是從祥符縣開始的,那些人第一個恨您,第二個就是下官。估摸著祥符縣目前至少有四五百人想弄死您。然後再弄死下官。”
    “你是有功之臣,怕什麽?”
    沈安看著下麵的官吏,負手走了下去。
    官吏們讓開一條道,沈安走了進去。
    “有人說為官的訣竅就四個字,不做實事。”
    沈安踱步到了後麵,又轉了回來。
    “不做實事就不會犯錯,可如何升官呢?奉迎上官,尋找靠山,這八個字就是他們的座右銘!”
    “這樣的人如何?”
    沈安問道。
    無人回答。
    “這樣的人,在士大夫裏有多少?這樣的人,會被稱為大宋脊梁,大宋的棟梁,大宋的君子!”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些所謂的君子,實則啥事都幹不了。
    “那樣的人,就是行屍走肉,就是廢物垃圾!”
    沈安的態度很是不屑。
    有人抬頭想辯駁,正好沈安的目光轉過來,他急忙低下頭去。
    沈安立功歸來後,好像還沒用過功勞啊!
    至於芋頭的封賞,那並不能完全償功,所以沈安正在琢磨誰可以下手。
    “不做事的人被奉為脊梁君子,被交口稱讚。做事的人被人誣陷,被人排擠,這樣的事好像都司空見慣了?是吧。”
    這些事兒真的太多了,大家也都麻木了。
    埋頭做事的是蠢貨,升官永遠都沒有會來事的人快。
    “可這等事某看不慣!”
    沈安的咆哮讓那些人低下了頭,但氣氛卻輕鬆了些。
    你看不慣又如何?
    “所有某要管!”
    沈安走到了前方,說道:“明日這個案子將會水落石出,那等人,打斷腿也不為過。”
    來了來了!
    沈斷腿來了!
    但案子怎麽破?
    這案子他們早就四處查證過了,就是找不到一點線索。
    沈安往外走,眾人跟在後麵。
    他走到了大門外麵一點,看著外麵的人說道:“五日前的夜裏,有人把三千餘貫銅錢弄進了縣衙裏。三千多貫不少,動靜不小。誰若是有線索,隻管來縣衙尋沈某。”
    嗬嗬!
    外麵有人在笑。
    沈安伸出五根手指頭,“這是公事,按理沈某不該出錢,可奈何沈某太有錢了,沒辦法,喜歡砸錢的某……五千貫!誰能提供抓獲背後那賊人的線索,五千貫。沈某以前懸賞數萬貫都不含糊,五千貫那叫做事?大膽的來,沈某答應為你等保密。”
    他轉身進去,外麵一片寂靜。
    人群中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是公事啊!也能用私人的錢?”
    “他樂意,不是說了嗎?他有錢,喜歡砸錢,越花錢越舒坦的那種。”
    “可此事不妥吧?要不彈劾他?”
    “彈個屁!皇室都摻和了他的生意,他要砸錢,你說官家會如何?”
    “呃……官家怕是會不管吧。”
    “他砸錢就是暴發戶的模樣,暴發戶能謀反嗎?”
    “不能!”
    “這便是了,所以官家會如何?”
    “喜聞樂見!”
    “所以,有的人怕是要慌了。”
    外麵有人麵色大變,然後急匆匆的走了。
    沈安走進大門裏,見張啟偉沒跟來,他就皺眉回頭,“慌什麽?某在此,天,它塌不下來!”
    張啟偉背身點頭,在沈安看不到的那一麵,他已然是淚流滿麵。
    他為官多年,因為不喜歡去搞奉迎的那一套,所以一直沒人看重他。
    於是多年蹉跎。
    上次他對沈安表達了靠攏的意思,沈安同意了,可後續卻沒個說法,他也沒這方麵的經驗,於是就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孤苦無依的張啟偉。
    可沈安用這五千貫在告訴他:你是某的人,安心,有某在,這天塌不下來。
    他吸吸鼻子,抬頭看著天空。
    天空蔚藍,格外的讓人心情愉悅。
    ……
    第二更,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