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7章 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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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日尊呼吸急促,他喃喃的道:“這喊聲雄渾,宋軍分明士氣如虹,太保說什麽宋軍死傷慘重……對了,李柏,叫李柏來。”
    李柏急匆匆的來了,看著一臉憂色。
    “陛下,臣願意去探路,若是宋軍在後麵並無包圍,請陛下立刻南下……”
    他說著竟然哽咽了起來。
    這才是最忠心的一個啊!
    “可恨朕卻早不聽你的勸說,否則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李日尊潸然淚下,點頭道:“如此去看看。”
    李日尊換了便衣,帶著妻兒老小,一路跟著李柏的人往後麵去。
    到了後麵,守將見到了便衣的李日尊,不禁心中絕望。
    皇帝都要跑了,可見局勢不妙。
    “開點門。”
    李柏在吸鼻子。
    他看著有些緊張。
    李日尊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就安慰道:“莫要擔心,朕大不了就堅守升龍城不出。城中兵精糧足,不怕宋人。”
    “是。”
    李柏看了他一眼,心想轉著活擒交趾皇帝的念頭。
    若是成功,某就是大功臣!
    他熱血沸騰,差點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城門打開,他探頭出去看了一眼。
    “陛下,無人!”
    宋軍剛到,還需要時間來完成合圍。
    李日尊心中一喜,就跟著出了城門。
    他們剛走出十餘步,城頭就有人喊道:“宋軍來了!”
    李日尊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你還想跑?
    李柏回身就是一撲。
    可正在此時,一個侍衛卻搶先了一步,他衝過來一把抱住李日尊,“大越皇帝在此!”
    這是要投敵啊!
    臥槽!
    恰好李柏撲過來,一下就撲住了這個侍衛。
    城門那裏跑出來十餘名將士,大喊大叫的。
    這事兒不成了。
    李柏惡向膽邊生,毫不猶豫的抱著侍衛的腦袋往邊上用力掰扯。
    “啊!”
    沒有誰的腦袋能經受這種摧殘,軍士鬆手,李日尊趁機得以逃脫。
    那些軍士把他圍住,李日尊回頭見李柏和那個侍衛在糾纏,就喊道:“救他!救他!”
    連侍衛都背叛了他,可見局勢的險峻。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柏卻依舊忠心耿耿,讓李日尊心中感動之極。
    這樣的臣子怎麽能丟棄?
    李柏被搶了進去。
    他躺在門洞裏喘息著,欲哭無淚。
    某想趁機降宋啊!
    可那該死的侍衛竟然搶先動手了,讓某功虧一簣,不亦悲乎!
    隨後李日尊麵色嚴峻的出現在了長街之上,順著中間的大道去前方。
    “萬歲!”
    他甚至還弄來了一把長刀,頓時引得街上的軍民歡聲雷動。
    他走到哪都帶著李柏,儼然就是第一心腹。
    當他登上城頭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無邊無沿的宋軍在升龍城外列陣,後麵能看到有人在打造攻城器械。
    “宋軍約有四五萬人。”
    李常傑很冷靜的匯報了情況,“領軍的就是沈安,他在前麵。”
    李日尊問道:“太保不是說他來不了嗎?”
    李常傑看了他一眼,說道:“臣也不知沈安為何能率軍平安到達這裏……臣,有罪!”
    他跪了下去。
    因為他分析錯誤,讓李日尊被堵在了升龍城裏,這個罪責大了去。若非是沈安兵臨城下,李日尊會讓他吃不來兜著走。
    李日尊麵色平靜的道:“無事,太保起來吧。”
    ……
    沈安正在觀察著城頭的情況。
    “李日尊來了。”
    他微笑道:“他沒跑掉就是好事,傳令各軍歇息,明日攻城。”
    隨即宋軍開始紮營。
    炊煙升起,將士們在邊上守著,沈安帶著將領們去各處巡查。
    “弟兄們吃的怎麽樣?”
    沈安揭開鍋,見裏麵有肉,不禁就滿意的道:“有肉盡管下,讓兄弟們吃飽,吃好。”
    做飯的軍士叉手而立,“郡公,軍中的規矩,要省著些呢!”
    附近的將士都站了起來,沈安壓壓手,示意他們坐下,可無人聽從。
    “無需太省。”沈安拿起勺子攪和了幾下,見下麵有野菜,就更滿意了。
    那做飯的軍士眼睛發亮,恨不能沈安能現場傳授他做飯的訣竅,但顯然沈安並沒有這個心思。
    “郡公,要留著好東西等大戰時用。”
    管輜重的將領來了,沈安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軍的存糧還有多少?”
    將領欲言又止,有人低聲道:“郡公,軍中的存糧是機密。”
    這等事也就是將領們才能知悉,軍士們知道了容易出事。比如說他們得知存糧不多時,下去就會議論,從而導致軍心渙散。
    沈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
    將領忍住了摸袖口裏的冊子的欲望,說道:“我軍還剩五日糧。”
    “不錯。”沈安滿意的道:“若是你還得翻看冊子才知道存糧多少,那就是瀆職!”
    可軍士們知道了存糧不多,就怕胡思亂想啊!
    見他們麵帶憂色,沈安不滿的道:“輜重就那麽多,肉眼就能判斷數量,能瞞住誰?與其遮遮掩掩的讓兄弟們猜疑,不如坦蕩說出來。”
    諸將一想也是,就拱手認錯。
    “你等自便吧。”
    沈安喜歡看這種處處篝火的場景,覺得很熱鬧。
    他準備尋摸一個手藝最好的地方蹭飯,而將領們各自有專人做飯,自然不擔心這個。
    “好險呐!”
    那個管輜重的將領苦笑道:“差點被郡公被揪住了錯。”
    種諤卻覺得好險的不是這個,“五日存糧,郡公該派人出去搜羅糧草才是。”
    眾人看著他,都覺得理所當然。
    所謂搜羅糧草,就是搶!
    升龍城是交趾的中心,周圍富庶,隻需搶一把,保證發財。
    另一個將領說道:“若是五日攻不下升龍城……”
    眾人一陣麵麵相覷,都覺得心中發冷。
    這便是此刻的現狀。
    從有戰爭記錄以來,補給在許多時候都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
    看三國經常能看到劫糧道,什麽叫做糧道,就是輜重補給線。
    襲擊你的輜重,斷掉你的糧道,你前麵再有百萬大軍也是白搭。
    軍中無糧,崩潰就在頃刻之間。
    “五日!”
    種諤看著堅固的升龍城,沉聲道:“用火藥炸。”
    “城門怕是被堵住了。”
    “肯定的,此刻城門後麵多半全是砂石,就算是炸開了也無用。”
    但凡要死守的地方都會如此,不給你可乘之機。
    “炸塌城牆呢?”
    眾人拿起望遠鏡在觀察。
    “特麽的!這城牆怕是加厚了吧?看著就像是烏龜。”
    “對,好厚的城牆,這是瘋了?”
    “蕞爾小國,竟然把都城建的這般堅固?某怎麽覺著這城牆比汴梁的還厚呢?”
    有人罵道:“李日尊自稱帝王,可卻膽小如此,呸!”
    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到李日尊,罪魁禍首是常建仁。
    上次水軍夜襲升龍城,那時候的升龍城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土城,結果被常建仁一家夥炸塌了城牆,並衝殺上去。
    他站在城頭嘶吼的模樣被交趾人視為厲鬼。
    而後李日尊痛定思痛,征伐了許多民夫,把升龍城加固加厚。
    “瑪德!這麽厚實的城怎麽打?”
    “炸開怕是不好炸了,某估摸著得炸十餘次,那得死多少人?”
    這種厚實的城牆必須要多次爆破才行。
    可這一路會死多少人?
    有防備的交趾人會讓城下堆滿宋軍的屍骸。
    “死就死了。”
    種諤的眼中從未有人命這回事,隻有勝負。
    一個將領苦笑道:“郡公怕是不會同意。”
    種諤說道:“郡公用兵如神,就是心慈手軟了些,某去勸勸。”
    他一路去找到了沈安,沈安正和十餘個軍士聊天打屁,邊上一大鍋香噴噴的大雜燴。
    “郡公。”
    種諤走過來,沈安起身問道:“何事?”
    “某看過城牆,怕是隻能炸開。”種諤低聲道:“死傷……自古沙場征戰,死傷難免。若是隻顧著死傷,到時糧草不濟,我軍怕是會崩潰……孰輕孰重,還請郡公決斷。”
    “這個?”沈安笑了笑,“安心,某有辦法。”
    “郡公!”種諤嚴肅的道:“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若是郡公同意,某願意帶著人去炸城牆!”
    種諤有這個膽子?
    沈安看著他,說道:“若是現在呢?”
    種家在後來成為了大宋中流砥柱般的將門,種世衡更是一度成為大宋的希望,隻是最後都隨著斜陽一起墜落,整個北方,隻留下了折家在苦苦支撐。
    “下官遵命!”
    種諤的眼中多了煞氣,顯然是當真了。
    沈安伸手,種諤身體一僵,但還是沒躲避,任由沈安拍著自己的肩膀。
    “不怕死?”沈安笑著問道。
    “怕。”種諤沉聲道:“但既然做了武人,就該有戰死沙場的覺悟。種家旁的沒有,熱血卻不差!”
    “好!”沈安看著緩緩西斜的太陽,心情大好。
    種諤知道自己被沈安戲弄了一把,他皺眉道:“敢問郡公,某一直覺著郡公對種家有偏見,為何?”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沈安對他就帶著偏見,這讓種諤很是不解。
    “一是折家。”沈安不屑於說假話,“某和遵道情同兄弟,自然要偏向折家。”
    種諤苦笑道:“是,換了某也是如此。”
    幫親不幫理,在此刻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無人能置喙。
    “其二……”
    第二波斥候出發了,衝著這邊遙遙拱手。
    沈安揮手,微笑道:“其二,種家的做派某不喜。”
    他回身看著種諤,“既然是武人,那就該有武人的做派。當今文武對立,種家卻自詡儒將,站在了文武中間,實則已經靠向了文人的那一邊,這是何意?”
    “種家的老祖乃是大儒。”時至今日,種諤依舊以種放的大儒身份為榮。
    “此一時,彼一時。”沈安皺眉道:“種家處處都擺著儒將的架子,行事也是如此,卻不是純正的武人。”
    武人就該純正,想去摻雜政治,想和文官們廝混在一起,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種諤辯解道:“詩詞文章……”
    “那些對武人而言就是狗屁!”
    沈安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大宋需要每個人盡忠職守,而武人的職責是什麽?殺敵報國,為國戍邊,為國拓疆!而不是和一群文人聽著歌,看著舞蹈,喝著美酒,吟詩作詞!”
    種諤低頭,“此事種家自然會仔細思量。”
    每個人做事的方式都不同,沈安也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了些。
    “這隻是某的一番牢騷,你聽聽也就罷了。”
    種諤突然問道:“郡公突然提及此事,可是有所教某?”
    “你倒是聰明!”
    ……
    第三更,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