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8章 富相你真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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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馬在城中奔馳著,一路到了城下。
    耶律休跳下馬來,撩起袍子的下擺就往上衝。
    在他的身後,是無數將士。
    當他衝到了城頭時,極目看去,不禁呆了。
    無邊無際的宋軍正在走來。
    最前方的是步卒,左右兩翼是騎兵。
    這是標準的行軍姿態:步卒為主體,騎兵遮蔽保護兩翼。
    嘭!
    嘭!
    嘭!
    巨大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前方的那些宋軍握著大旗,腳步堅定。
    密密麻麻的陣列在不斷前進。
    那些長槍被舉起,入眼就像是森林。
    甲衣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讓人不禁想捂著眼睛。
    一眼看不到頭的宋軍緩緩而來,就像是一頭遠古巨獸。
    “止……步!”
    近乎於嘶吼的命令中,這頭巨獸緩緩停了下來。
    陣列很安靜。
    一隊騎兵從左側往前麵來了。
    “那是沈安!”
    城頭有人在驚呼。
    耶律休看到了。
    他知道自己又判斷錯了。
    他以為沈安會在十日後到達,可這才第三天,宋人的大軍就兵臨城下了,打亂了他的許多部署。
    將領們在看著他,目光中多了些不明的東西。
    ——良鄉的守軍呢?你不是讓他們遭遇宋軍就撤回來嗎?哪去了?難道他們一路撤回了中京城?
    耶律休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的部署再度被沈安給打破了。
    良鄉絕對是被沈安一擊而破,守軍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沈安是怎麽做到的?
    耶律休此刻看著沈安,覺得他渾身都籠罩了一層霧氣裏,壓根就看不明白。
    沈安策馬到了最前方,他看了一眼城頭,然後調轉馬頭,麵對巨大的陣列。
    “八十餘年前,大宋北伐。就在這裏,大宋的勇士們前赴後繼的猛攻著這座城池,那次咱們敗了,慘敗!”
    沈安的聲音傳出去很遠,但陣列太龐大,也隻有前方的才能聽見。
    軍中的將領接力賽般的把他話往下傳。
    “……那次咱們敗了,慘敗!”將領們在咆哮。
    “八十餘年後,我等再度來到了這裏,來人!”
    有十餘名鄉兵下馬走來,他們的手中抱著壇子,走到了前方。
    “那些勇士的屍骸無法尋覓,但八十餘年後,我等秉承著他們的勇氣而來,如此,當告知他們。”
    壇子被打開,上好的酒水緩緩被澆在地麵上。
    這裏曾經布滿著宋軍的血肉,那酒水澆下去,地麵仿佛是有一張貪婪的大嘴,不斷的吞咽著。
    士氣已然如虹。
    沈安拔刀,指著城頭說道:“沈某在此發誓,此次北伐,不勝,某就戰死於此!”
    “萬勝!”
    “萬勝!”
    “萬勝!”
    呼喊聲直衝雲霄,幾朵白雲倉皇而去。
    “沈安來了。”
    耶律休冷冷的道:“戒備吧,我倒要看看他沈安如何打破我的犄角之勢!”
    大軍剛紮營,富弼就來了。
    沈安見他竟然隻是帶著百餘騎就來了,不禁後怕不已,“我說富相,您這也不怕被遼軍半路給截殺了?”
    富弼下馬,沒好氣的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沈安北,老夫一路追趕,可你竟然不等等老夫。”
    沈安心中暗笑,趕緊上去扶了他一把。
    這是他故意的。
    他壓根就沒等後續輜重到位就出發了,若是富弼在,定然會阻攔。
    所以將在外啊將在外,頭上沒婆婆的日子最好過。
    富弼看了一眼左邊的堡寨,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犄角之勢。”王真朝說道:“相公,這等犄角之勢,我軍若是攻打一處,另一處就能借機攻打我軍的側翼和背部,如此兩難。”
    富弼仔細看了,嚴肅的道:“要好生琢磨一番才是。”
    王真朝笑道:“敵軍堡寨的背麵和左側堅固,這是提防我軍猛攻那邊的意思,而在正麵和右側,有幽州城守軍的牽製,看著薄弱了些。”
    另一個將領說道:“不論是攻打哪邊,幽州城的守軍都會出擊牽製。”
    富弼點頭,“嗯,這才是犄角之勢,互為牽製,安北……”
    他側身沒看到沈安,就回身尋了一下,等見到沈安竟然是在和廚子說話,說的眉飛色舞的,不禁就怒了。
    他帶著人走了過去。
    “……別聽他們的弄什麽炒菜,那些不懂在外麵該吃什麽,就弄大雜燴,什麽都丟在一口鍋裏煮,記住,細心做。最後一大鍋出來熱熱乎乎的,一口下去最是暖和,保證兄弟們士氣大振。”
    這貨竟然還在掛念著怎麽才能做好飯菜。
    富弼捂額,覺著自己來的太對了。否則任由沈安這麽搞下去,遲早大宋軍隊會全變成胖子。
    他覺得會是韓琦那種,癡肥癡肥的。
    “見過相公。”
    廚子拱手行禮,沈安回身笑道:“富相莫非以為這是小事?”
    富弼皺眉道:“這不是小事什麽是小事?”
    “軍中的士氣從何而來,富相可知道?”
    沈安指指前方,眾人緩緩而行。
    “官家的厚望,豐厚的軍餉,能吃飽飯,戰歿後的撫恤……”
    富弼看著他,覺得這廝有些小看了自己。
    “富相說的有理。”
    沈安的開頭讓富弼的心情不錯,但話鋒一轉,“可在某看來,那些都是應當的。而大軍出征,將士們最渴望的是什麽?一頓讓他們心滿意足的食物。”
    見富弼不屑,沈安問道:“敢問富相,若是讓您一日兩餐都在政事堂吃,每日吃的飯菜味道和豬食差不多,您可有怨氣?理事時可會全神貫注?能堅持多久?”
    富弼一愣。
    他是宰輔,多年來不說錦衣玉食,但也是美食不斷。
    “豬食?”
    他覺得不大可能。
    沈安笑道:“富相怕是不知道吧,軍中以前的飯菜都是大鍋煮出來,什麽味道都不講究,就是煮熟,隨後撒一把鹽了事。那味道,某以前吃過幾次,吃了就覺著鬱鬱難受。”
    有人說大鍋飯難吃,實際上還得看做的人是否用心。
    軍中以前的規矩就是做熟了就行,別把那些賊配軍的胃口養刁了。
    也就是說,這是故意做成了那種味道。
    富弼搖頭。
    “所以在某看來,飯菜也是士氣!”
    稍後開飯,富弼等人四處巡查,果然看到那些將士們吃的眉開眼笑的。
    “相公,士氣很足!”
    眾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都帶著欽佩之色。
    這位沈龍圖真的是體察入微啊!
    富弼也不諉過,“老夫錯了。”
    眾人就尋了個灶,然後吃著沈安說的大雜燴。
    “味道不錯。”
    富弼放下碗,認真的道:“老夫做樞密使時,軍中的飯菜從未關切過,如今被沈安這麽一說,老夫卻是羞愧難當。”
    “安北。”他起身衝著沈安拱手,“今日虧了你一番話,老夫才知道軍中要的是什麽。”
    沈安趕緊起身,“咱們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這吃飯就不能安生些嗎?
    沈安虛扶了富弼一下,富弼就這麽坐了下去。
    這裏自然是沒有凳子的,大家都是席地而坐。
    沈安坐下去很輕鬆,可富弼卻有了肚腩,加之年紀不小了,一下就往後倒去。
    “富相!”
    沈安真擔心老富來個腦溢血什麽的,那就是死於征途之中。
    “無事,無事,哈哈哈哈!”
    富弼撐著坐起來,笑道:“老夫看來還得要操練一番才行。”
    富弼這人還算是言而有信,就在第二日清晨,當沈安出了帳篷練刀時,就看到邊上一個老頭已經在了。
    隻見那長刀揮動,寒光閃閃。
    “這慢的,上陣不行啊富相。”
    沈安不客氣的打擊了富弼一番。
    早飯之後,富弼召集了眾將議事。
    “如何攻打?”
    富弼拋出了這個題目。
    “堡寨裏最多有不到萬人,派騎兵盯著他們就是了,隨後猛攻幽州城。”
    “對,打下了幽州城,那堡寨自然就破了。”
    富弼看向沈安,“安北你如何看?”
    沈安說道:“先打堡寨。”
    “為何?”富弼覺得先打幽州城也不錯。
    “幽州城是雄城,攻打不易,而敵軍若是在此期間來援怎麽辦?”沈安看了一眼富弼,覺得老富該下課了。
    “分兵攔截!”
    沈安抬頭,“誰說的這話?”
    一個文官舉手,沈安突然罵道:“在此期間分兵,敵軍從幽州城中出兵怎麽辦?”
    那文官自信的道:“用步卒堵住。”
    “堡寨順勢出擊怎麽辦?”
    “堵住!”
    那文官依舊自信。
    “堵尼瑪!”
    沈安飛了一支毛筆過去。
    咻!
    呯!
    那文官木然站在那裏,毛筆沒砸中他,但墨汁弄了他一臉。
    沈安起身走到了地圖邊上,指著堡寨的位置問道:“這裏有多大?”
    黃春在邊上出來,“郎君,那個堡寨不小。”
    沈安再問道:“全數圍住要多少人馬?”
    黃春說道:“全數圍住,不算城下的這一邊,少說得有兩萬餘人馬。”
    “兩萬餘!”
    沈安敲打著地圖說道:“若是敵軍來援,堡寨要兩萬餘,幽州城要多少?”
    富弼悚然而驚,“幽州城少說得用五六萬人馬來封鎖,否則一旦被他們突出來,咱們就是腹背受敵。”
    沈安給了他一個‘富相你真牛筆’的眼神,然後說道:“如此七八萬人馬就不見了,我軍剩下四萬……四萬人去迎擊敵軍的援兵……”
    那個文官低頭,“下官錯了。”
    沈安惱火的道:“做事要分析。”
    有將領說道:“沈龍圖,今日本是要去查看四周的。”
    “可某的人已經查探完了。”沈安不客氣的道:“做事別等著安排,別等著催促,要主動,懂不懂何為主動?”
    那將領拱手退了回去。
    沈安看看下麵無人冒泡,心中不禁一陣舒爽,“這個堡寨拉長了咱們的包圍圈,所以必須要打下來。”
    他回身拱手,“富相……”
    老富很無奈的道:“罷了,打!”
    話都被沈安說了,他發現自己來這裏就是多餘的。
    沈安再度回身,眉間多了冷色,“傳令全軍出擊,今日就要拿下堡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