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8章 大食,狂喜的羊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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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說大海一望無垠,碧藍碧藍的。
    可此刻的大海卻浪濤洶湧,看著嚇人。
    天空中烏雲密布,不時能看到閃電垂落。
    轟隆!
    大海上,兩百艘海船正在風浪中無助的上下浮沉著。
    一股浪頭打來,海船猛地向下一沉,接著又浮了上來。
    “賊老天……嘔!”
    杜林在船艙裏覺著自己要死了。
    船一動,他就翻滾幾下,然後嘔吐……
    再一動,他又翻滾……
    船艙裏全是他的嘔吐物,酸臭無比。
    “轟隆!”
    雷霆仿佛就在耳邊,杜林覺著自己不能再待在裏麵了。
    不怎麽出海的人,對大海天生就帶著恐懼。在這等風浪之中,覺得下一刻就會連人帶船沉入海底。
    “某不能死在這裏!”
    杜林打開艙門,一股子鹹腥的海風夾雜著些海水撲了進來。
    “賊老天!”
    杜林仰頭看了一眼外麵,接著浪頭襲來,海船猛地一沉,他就滾了出去。
    “救命!”
    他一路翻滾著,眼瞅著就要去見海龍王了,海船又浮了上來,於是他又翻滾回去。
    他抱住了桅杆,卻發現這裏一直有個船工在。
    船工被繩子綁在桅杆上,喊道:“杜員外,快回去!”
    “你呢?”不知怎地,杜林覺得不該拋棄這個船工。他艱難的撿起繩子,想解開。
    “別,杜員外,不能解開。”船工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喊道:“小人就是幹這個的。”
    哪怕是起風浪了甲板上也得留人觀察,這人就是倒黴蛋,若是運氣不好,再見到他時就是一具屍骸。
    這等活計是抽簽抓鬮決定的,生死就交給了老天爺。
    “這風浪太大了。”杜林覺得自己的運氣不好,此刻想起了沈安說的話,他不禁有些悲傷。
    “沈龍圖說出海遇到風浪是運氣不好,下一次很難碰到,可咱們怎地就遇上了?”
    船工看了他一眼,喊道:“這不算是大風大浪,隻是尋常罷了。”
    風浪中,你必須要喊,否則別人聽不到你在說什麽。
    杜林問道:“這還不算大?”
    船工指著前方,“您看!”
    前方是一艘戰船,杜林循著船工的手臂看去,就看到甲板上站著一個瘦削的男子。
    “是常軍侯!”就在前方戰船的甲板上,那瘦削的男子手握繩子,牢牢的站在那裏,身姿挺拔。
    “告訴他們,我們能過去!”
    現在的海況沒法喊話,兩個軍士連滾帶爬到了船頭,轉身,腰間綁著繩子的那名軍士開始揮動小旗。
    在這個時刻,旗語最靠譜。
    小旗艱難的搖動著。
    “我們……我們能過去!”
    綁在桅杆上的船工喊出了旗語,杜林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
    “杜員外,這真算不得大風浪。”
    船工覺得杜林就是個在小河溝裏打轉的土著,真的沒見識過大場麵。
    “快到大食了吧?”
    杜林想回去,但此刻風浪有些大,他擔心自己摔倒,就裝作硬漢的模樣強撐。
    船工想都不想,“快了,此次專門留了貨物來大食,杜員外,這是故意的吧?”
    杜林搖頭,“常軍侯說是回程也賣一些。來大食是順帶探訪一番。”
    船工突然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黃牙,“杜員外,這大食……可是咱們的對頭呢!您想想,以前大宋的海貿大多是他們在做,如今卻被沈龍圖攪和沒了,他們會甘心?
    那可是大買賣呢!”
    船工得意的道:“小人經年在船上,沈龍圖當初重金請了人造船,小人就知道會有這一日。”
    咦!
    這人竟然有這等見識嗎?
    杜林問道:“哪一日?”
    船工說道:“大打出手的那一日。您想,大食人沒了掙錢的機會,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大食人會忍得下?”杜林隻是隨後找話,沒想到這個船工竟然說的有條有理的,他不禁讚道:“有些見識。”
    他現在就關注這個。
    而前方的常建仁就是主事的人,所以具體有什麽計劃他也不清楚,隻能聽天由命。
    但想到此行的貿易成果,杜林不禁歡喜的道:“果然海貿掙錢,某以前算是坐井觀天了。”
    “前方有光亮!”
    不知何時,風浪漸漸小了。
    有人在大喊,杜林站起來,隻見遠方的雲層破開了一道縫隙,一抹蔚藍露了出來。
    “哨探的船馬上派出去。”
    常建仁冷靜的下著命令,身後有軍士送上了毛巾,他接過隨意擦拭了一下頭發和臉。
    “看!”
    “真漂亮!”
    前方的烏雲漸漸破開,醉人的蔚藍色映照下來,一縷縷的。
    “前方有陸地!”
    常建仁已經看到了,他冷冷的道:“戒備,把商船圍在中間,全體就位!告訴他們,大食,到了!”
    這是大宋水軍第一次出那麽遠的門,那些將士們開始出現在甲板上列陣。
    前方有些零星的建築,能看到一些好奇的百姓在向岸邊走來。
    “這就是大食?”
    杜林看著那些富有異國風情的建築物,不禁大為陶醉。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就是了。
    他想到了一首詞,但憋來憋去卻沒憋出來。
    “把大宋旗幟升起來。”
    常建仁已經換了一身甲衣,看著碼頭岸邊蜂擁出來的戰船笑了笑,“傳令,一旦遭遇攻擊,即可反擊。”
    “軍侯,反擊到什麽地步?”
    常建仁回身看著說話的將領,“沒有限製。”
    將領們都喜上眉梢,對於他們而言,開戰才是王道,唯有開戰才能讓水軍不斷向外走出去。
    而最關鍵的就是撥款。
    按照沈安的話來說,水軍就是後娘養的,得自家養活自家。
    可水軍花錢也得請示啊!
    上麵不同意,難道還能強行建造更大的戰船?
    而且上次沈安說過,以後會有更強大的戰船,無需風,就能快速航行。
    幾個將領在嘀咕著。
    “沈龍圖說的那等船,航行不靠風,那靠什麽?”
    “不知道。
    “看,水軍出擊了。”
    大宋水軍出擊了。
    牛角號聲中,三艘戰船衝了出去,看著就像是三頭憤怒的鬥犬。
    各船的人都在升旗。
    “拉!”
    宋字旗緩緩往上攀升。
    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備戰!”
    杜林也拎著一把長刀,冷冷的看著前方。
    十餘艘大食戰船在加速。
    此刻風不小,所以看著威勢驚人。
    可大宋這邊卻不慌不忙的。
    “投石機準備……”
    那些將士們有條不紊的把火油彈和火藥罐放在兜子裏,手中拿著點燃的大線香,隻等命令下達。
    那些弩手已經開始列陣了,有軍士手持鉤鐮槍,隻等靠幫後拉住敵軍的戰船。
    一切就緒。
    大宋船隊就像是一個饑渴的大漢,而那些大食戰船就像是漂亮的女子,正在風馳電掣的趕來送菜。
    嗬嗬!
    常建仁笑了一下,身後的將領們都知道,這是開戰之前的準備。
    “他們放緩了!”
    大食戰船減速了,隨後開始轉向,往大宋船隊的兩翼而來。
    “攔住他們!”
    常建仁的態度異常強硬。
    而中間那艘試驗戰船也悄然做好了準備,艙口已經打開,火炮露出了猙獰的麵容。
    宋軍的戰船前出攔截了大食戰船,雙方開始對峙。
    “讓他們來人!”
    常建仁吹著海風,隻覺得格外的舒暢。
    “軍侯,今日的風真是舒服啊!”
    不隻是常建仁,大夥兒都在深呼吸,很是愜意。
    那邊很快就來了一艘戰船。
    大食人的戰船不大,在大宋最新式的戰船麵前,顯得有些矮小。
    一個大食將領在船頭上發問,通譯在邊上翻譯。
    “大宋水軍為何來此?”
    常建仁淡淡的道:“大宋水軍護送商船隊出航貿易。”
    大食將領看著那數十艘戰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特麽的!
    宋人用六七十艘戰船來護航,這一路上哪裏有這麽強大的海盜?
    這是來者不善啊!
    將領笑道:“貿易可以,隻是軍士們不許離開碼頭。”
    這話他說的很是堅定。
    看看那些宋人吧,刀槍鋒利,那是什麽……
    我的神啊!
    竟然有那麽多弩箭,這是來貿易的?
    老子敢打賭,這些宋人是來找茬的!
    操蛋啊!
    將領急匆匆的帶著人回去。
    一上碼頭,他就吩咐道:“盯著宋人。”
    他需要趕緊去報信。
    大宋的船隊緩緩靠岸,那些大食人在議論紛紛。
    “我們的商船呢?按理不是該回來了嗎?”
    “對啊!就這個時候,他們不見了,可宋人卻來了。”
    “宋人竟然來咱們這裏貿易,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一群商人聞訊趕來,先是沉默,隨後開始商議。
    “我的判斷,大宋在不滿。”
    “他們有何不滿的?”
    “因為我們掌控著貿易,而不想讓他們摻和那些商路,宋人的那個什麽……郡公不是威脅過咱們的人,說是作為朋友,我們該放開商路,可一旦放開商路……”
    “一旦放開商路,以宋人的實力,當然是他們吃肉,咱們隻能喝湯。”
    “那這一筆生意做不做?”
    “當然做,有錢不掙,那是瘋子。”
    “是啊!就算是要廝殺,那也得在做了生意之後,不是嗎?”
    “當然,那麽……讓我們去迎接來自於東方的商人吧。”
    船隊靠岸,但戰船卻選擇了分批靠岸整修。
    商人們開始把貨物搬到岸上,然後露天市場就開始了。
    杜林覺得這樣的形式太不夠高大上了,在他想來,這等兩國貿易,少說得有個市場吧?
    沒有市場,你至少得有個棚子吧?
    可這裏啥都沒有。
    就是露天。
    “這綢緞多少一匹?”
    已經有大食商人在問價了。
    杜林畢竟是初哥,有些不好意思出價,身邊的夥計說道:“五十貫。”
    擦!
    杜林真心差點就臉紅了。
    不是說好三十貫就行嗎?
    二十貫也能賣。
    畢竟在大宋,這等綢緞不過是兩貫錢一匹罷了。
    可那些大食商人卻在猶豫。
    “咱們的人原先回來賣給咱們也不過是四十多一匹,宋人竟然要五十。”
    “有人說在宋人那邊,這等綢緞隻要十貫一匹。”
    “這話你對誰說?咱們的人回來賣四十多貫一匹,宋人說五十隻是虛的,砍價就是了。”
    在大食,往東方去的商人是一批,而去另一頭的是一批,兩批人都是二道販子。去大宋的那一批心也狠,回國後竟然賣了黑心價。
    所以大食人在猶豫,“要不……四十一貫?說句實話,你們這個綢緞真不怎麽好,看看這裏,竟然有……竟然看著不鮮活。”
    這等雞蛋裏挑骨頭的本事是商人的本能。
    商人挑完刺後,一臉嫌棄的看著杜林。
    四十一貫?
    杜林的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
    ——這就是棒槌啊!
    杜林看著這些大食商人,仿佛看著一個個行走的小金人。
    發達了,某發達了!
    那大食商人見他神色古怪,就問道:“你這是……”
    “羊角風!”
    杜林心中的狂喜幾乎壓不住了,隻能用這個毛病來搪塞。